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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惊诧地问:什么?
她没有回应,只是一门心思地写辞职报告。她想先回顾一下这几年自己学到了多少东西,多么感谢领导栽培,却无从写起,再想解释辞职的原因,更是不知如何下笔。
临表涕零,不知所言。
上中学就学过的《出师表》里的这句话,她现在才明白其中含义。反反复复地删改,最后只剩下一句话:“本人由于个人原因,现辞去在佳人杂志社的一切工作职务。”
提交了工作清单和辞职报告到简老师的邮箱以后,她发现萧远山已经给她留了不下二十条言。
怎么了?
出什么事了?
为什么?
后来,就变成单独的一个个问号。
她回给他:没什么,觉得没意思,就不做了呗。
怎么会突然觉得没意思?
狡兔尽,走狗烹。很正常。
他急了: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对不起,我现在真的不想说。我得走了。
你去哪儿?
不知道,爱去哪儿去哪儿。纸醉金迷,声色犬马,哪儿不能去?
她说完,就强行关机走人。
坐在陆茜酒吧的卡座里时,她仍然不敢相信,竟然因为这么一个错误,杂志社就要拿她当做牺牲品。其实想想也是,一个小小的编辑,随时都能再找一个,而得罪了偌大的一个经纪公司,就不是那么容易解决的事情了。
秋晨听着台上震耳欲聋的摇滚,觉得自己的灵魂正飞快地逃离身体,像退潮的海水,一瞬间只留下一片黯淡干涸的沙滩。
“美女,一个人?”有个男人在她面前坐下,挑挑眉毛问,“我请你喝一杯啊。”
“行啊。”她笑起来,“喝什么?纯的威士忌好不好?”
那男人愣了一下,随即*地笑笑:“行,都听你的。”他叫了两杯威士忌,秋晨在服务员身后大声叫:“不要加冰。”顿时又把他吓了一跳。
酒精燎过嗓眼的感觉并不好受,可她却觉得心里烧起来的感觉很不错。“再来啊。”她冲着对面那个男人晃晃手上的酒杯,“怎么,不敢跟我喝?”
“喝就喝。”那男人索性叫了一瓶整的威士忌。秋晨笑了笑。也许她外表看起来,并不像个能喝的女孩。男人给她倒了满满一杯,她毫不犹豫地一仰脖就灌了下去。
她不是不明白,对面那个人不怀好意的微笑,和不断斟满的酒杯是什么意思。她只是无所谓。她只是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是值得她在乎的。爱她的和她爱的,都注定会在某个时刻无情地消失,从来没有提前打过招呼,从来没有人问过她的感受。
喝到酒瓶空了一大半时,她开始出现幻觉。她似乎看见顾知其推门进来,一脸焦急地找她。他就像记忆里那样年轻英俊,头发剪得短短的,精神而又帅气。她站起来想朝他走过去,却一步也走不动,只好抬起手来冲他挥了挥。他飞快地从两张桌子之间挤过来,一把夺过她手上的杯子。“别喝了。”他的声音带着愠怒,却还是那么好听。
只是那不是知其的声音。头顶上的彩灯扑朔迷离,她看不清他的脸,只得伸手去摸他的脸颊。
“秋晨,听话,别再喝了好不好?”那人搂住她的腰,让她靠在自己的身上,轻声地哄着她。她还是没有清醒过来,只是静静地站在时而刺目时而暗淡的灯光里抚摸他的脸。
“你是他,对不对?”她抬头对上他的目光,忽然微微一笑,“纪暮衡,你就是萧远山,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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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我是。”他很简短地回答,搂着她的手臂又收紧了几分。她已经能感觉到他的体温,和他身上淡淡的味道。那一瞬间,本来还残存的一丝清醒终于松懈涣散。她慢慢地把头放在他的肩上,又伸手环住他的腰。“我知道是你。我早就知道。”她喃喃地说着,带着酒气的呼吸有些潮湿灼热,“你带我走好不好?”
秋晨再恢复了一丝意识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房间里像是开着一盏台灯,有点儿微弱的光亮,有人正帮她掖被子。她闭着眼睛握住了那只有些微凉的手。她甚至不确定那是谁的手,只是觉得有团火焰要把她整个人烧成焦炭,她需要在这滚烫而迷茫的境地里抓住点儿什么。
“秋晨,你到家了,没事了,睡吧。”那人凑到她耳边,用另一只手摸了摸她的额头。
凉凉的触感,很熨帖舒服,她觉得自己毫无章法的心跳似乎平复了一点儿。
“别走。”她依旧拉着他的手,喃喃地说。
“嗯,我不走。”他继续俯着身子,用轻柔的声音安慰着她。
她点了点头,又捏了捏他的手,似乎终于放下心来,呼吸渐渐平稳,进入梦乡前,轻声地又说了一句:“知其,别走。”
这一夜她其实睡得很不稳,却在半梦半醒的状态下做了很多美梦。梦见阳光,梦见草地,梦见海滩,还有梦见一个温暖的怀抱。她已经很多年没有做过这种温情脉脉的梦,以至于醒过来的时候抱着被子甚至有些感叹,如果是酒精的作用,那她以后不妨多尝试几次。
推开房门出去的时候,她看见厨房里有个颀长挺拔的身影,不自觉地脑海又空白了片刻。直到这时,她才明白过来自己昨夜拉着不放的那只手是谁的。他就在这时候转过身来,静静地看着她,目光里竟有些寂寞迷茫。
对视了片刻,他先开口说:“你醒啦?”
显然是句废话。
而她也答了句废话:“嗯。你还在啊?”
“今天是星期六。”
“哦。”
她忽然觉得无比尴尬。
纪暮衡是个只见过几次面的并不熟的朋友,而萧远山是陪她在网上嬉笑怒骂无所不说,却素未谋面的好友,当两个人忽然重叠起来时,她竟然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尤其是在昨天那样混乱的一晚以后。直到现在她仍能记得自己紧紧拉住他时的感觉。
他就像黑夜里的一盏灯火,给了她温暖,而她却不知道如何回应这样的温暖,生怕自己失手打碎了它。她只穿着一身简单的白色连衣裙,光脚踩在有些冰凉的地板上,而两颊却渐渐绯红地灼烧起来。
“饿了吧?我做了点儿早餐。”他及时从厨房里端着什么东西出来,解了她的围。
“哦。”她走过去坐下,发现他端出来的是一块简单的三明治,面包烤得焦焦的,散发着一股香甜诱人的味道,中间夹了一只荷包蛋,此外还有两碗麦片粥,煮得稠稠的。
“你家里只有一包麦片,两片土司和一只蛋了。所以只做了这么点儿东西。”他擦擦手坐下来。
“我基本上不在家里吃饭的。”她低着头,看着那唯一的一块三明治,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只好又站起来去厨房,翻了半天才找到一把餐刀,洗净擦干回来,把三明治沿着对角线一切为二,“一人一半吧。先吃点儿,一会儿中午我请你出去吃。”
说着她拿起一半三明治,把碟子推到他面前,开始吃自己手上那一半。
自始至终,她都没敢抬过头,直到他像是无奈地说了一声:“秋晨,你是不是怪我瞒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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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晨抬起头来,看看他微皱的眉心和欲言又止的样子,摇了摇头:“我从来没有问过萧远山是不是纪暮衡,也没有问过纪暮衡是不是萧远山。又怎么能怪你?”
“可是你怀疑过。”
“你也并没有否认。”她犹豫了一下,又说,“而且,我还要谢谢你。”
“谢我什么?”
她字斟句酌地说:“你帮了我很多。”
她抬着头,看着早晨的阳光在他身侧投下的一个光晕,悠远而温暖。
他笑起来,随即敛了笑容,又正色说:“以后要喝酒,记得自己在家开瓶红酒,一个女孩子,不适合去外面买醉。”
“嗯。”她乖乖地点点头,“昨晚是意外,以后不会了。”
“到底有什么事情?说出来也许我能帮你。”纪暮衡吃完了手里的三明治,靠在椅背上问。他的眼光笃定而关切,秋晨几乎想也没想,就把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他只是神情严肃地想了那么十几秒钟,便淡淡一笑:“看来你这次真要请我吃饭了。”
秋晨眼睛一亮地问:“真的?”
他看她忽然精神起来的样子,笑容不禁又扩大了三分:“你们根本没有要恶意侵犯他们权益的意思,他们拿什么理由去赢官司?”
“这个我知道,可他们的意图根本就不在打不打官司上,就是借机会炒作而已。”
“要是你信得过我的话,我可以让他们根本连打官司这个念头都不敢再动。”他微挑了下眉毛,眼底闪过一簇带着傲意的火花。
秋晨站起来:“我去换衣服,请你出去吃饭。”
他真的笑出声来:“这么性急?连为什么都不问?”
她几乎是不自觉地脱口而出:“我信你。”
他低头微抿了一下嘴唇,似乎被她说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既然你请我吃饭,是不是吃什么我说了算?”他问。
“当然。”秋晨很认真地点点头。
他开着车一路上了高架以后,伸手替她翻下遮阳板说:“还有点儿路,要不你先睡一会儿。”
秋晨其实一直觉得有些尴尬,她不知道自己应该像跟萧远山那样肆无忌惮地聊天,还是应该像跟纪暮衡那样说些普通朋友的客套话。她自认为对着他们两个人都可以游刃有余,可当两个人变成了一个人时,她便顿时束手无措起来。
于是她点点头,闭上眼睛开始小憩。也许是昨晚的宿醉未醒,也许是窗外明媚而不热烈的阳光,也许是因为均匀稳定的车速,她竟然睡得很沉。
醒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正在跨江公路桥上。两边是波浪滔滔的江水,时而有巨轮开过鸣响的汽笛,正前方是硕大的进入N市的地标。
“我们要去N市?”她腾地坐起来,看着认真开车的纪暮衡。
“是啊。上次你说的美味又多汁的汤包,让我馋到现在。”他没有看她,只是语气轻松地说,“还好你醒了,再往下开我就不认识路了。”
她回想了半天,才记起来自己似乎曾经在网上对他大赞特赞自己学校附近的一家汤包,吹得天花乱坠,神乎其神。
“嗯,前面路口左转……”她一边指路,一边有些心虚地说,“都好几年没去过了,不知道还在不在了……”
“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那家店还在,店主都没有换过,那个矮矮胖胖的中年男子开这家店已经开了十几年,汤包的配料就是他祖传的秘方。他们一路从A城开过来,到店里的时候已经下午一点多了,店里空无一人,老板正坐在收银台后面看电视,看见有人推门进来,立刻从柜台后面走出来,满脸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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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现在还有汤包吗?”秋晨走过去问。
“有有,皮和馅都是现成的,马上现包现蒸。”
“那我们要两笼汤包,再加两碗粉丝汤。”
老板点点头,飞快地冲到后堂,没多久便端着两笼刚包好的包子走出来。蒸汤包的电炉不在后面厨房里,就在小店的门口,很快袅袅的雾气就腾了起来,一股股的白烟从门口轻逸进来。
这样的场景,熟悉得几乎要让她眼眶泛红。几年来她一直刻意回避着这里,因为觉得这里的一桌一椅,一砖一瓦都氤氲着回忆的气息。她以前有点儿挑食,每次吃汤包,都是只吃皮不吃馅,但是偏偏又喜欢汤包里的汤汁。所以每次吃,都是把汤汁吸完,皮扒下来,就把肉馅扔给顾知其。所以他总是说:“走,我们今天去吃肉丸子。”
后来他不在了,她自己一个人来过一次,认认真真地把一笼包子连皮带馅都吃完,然后出门以后就吐得一塌糊涂。从此以后就再也不敢来这里。事实上,何止是这里,整座N市都弥漫着一种让她难过的怀旧的气息,如果有可能,她永远也不想回来。
汤包很快蒸好端了上来,热气腾腾的蒸笼隔在两个人中间,模糊了她的脸。
“吃吧,当心烫哦。”她对着他笑笑。
纪暮衡依言夹起一只汤包,小心地咬开,吸尽汤水以后再慢慢吃下去。
“好吃吗?”秋晨对他眨眨眼睛。
“嗯。”他一边吃一边点着头,咽下最后一口肉馅以后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你再不吃,当心我都吃光。”
“那可不行。”她飞快地把一笼包子拉到自己面前,又飞快地伸筷子开始吃。
两个人早上都只吃了那么可怜巴巴的半个三明治,早已经饿得心慌了,两笼包子很快就悄无声息地被消灭一空。
她摸着肚子笑着说:“怎么样?有没有让你失望?”
他没回答,反而又问:“那要看这汤包是不是你本来记得的味道了。”
她怔了一下:“差不多吧。”
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