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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穿着一件纯白的衬衫,领口松开了一粒纽扣,领带已经解下来塞在口袋里,袖子却一丝不苟地扣得好好的,左手臂上还搭着一件西装外套。大概是走得有些急,他的呼吸有一点儿急促,喘了了片刻便恢复了平时的淡定:“怎么了,里面不好玩?”
“没有。”秋晨拿起手机对他晃晃,“出来接个电话。你刚到?”
“嗯。晚上有个客户临时有事找我。”他点点头,“进去吧,外面雨这么大。”
秋晨抬了抬下巴,指指包厢的方向:“你先回去吧,我在外面透透气。里面闷得我有点儿头疼。”
他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外面瓢泼的大雨,眉心微微蹙起。又一道闪电划过,她看见他的瞳仁先是骤然一亮,再渐渐暗了下去,像是在眼里燃起一朵璀璨的烟花,衬着他的眉宇眼睫,格外深邃明亮。他转回脸来低头看了看她,轻声地说:“要不我先送你回去吧。”秋晨犹豫了两秒,便什么也不说地点头答应了。不知道为什么,她无力回去面对满室的灯红酒绿歌舞升平,却觉得在他身边能够安静一些。她跟在纪暮衡的身后往回走。
到了包厢门口,他转身回来说:“我进去帮你拿东西,你就别进去了,别待会走不掉了。”
“好。”她微笑一下。他真的很温和体贴。
他刚一推门进去,里面的招呼声便此起彼伏。他低头打了个招呼,便问宋流韵:“赵秋晨的东西呢?我刚才碰到她,她不舒服,我送她先回去。”宋流韵一副心领神会的样子,递过秋晨的东西。
“纪先生,刚帮你叫了粥……”他的助理站起来问,“你要不要先吃一点儿?”
“谢谢你,不用了。”他摇了摇头,拿出钱包里的信用卡,“待会儿用这张卡,星期一你再还给我。” 说完,他便跟大家打了个招呼告退。
秋晨正站在走廊的转角处等他,见他出来,便又是温婉地一笑:“他们有没有罚你酒?”
“没有,走吧。”他仍旧拿着她的东西,两个人并肩乘了电梯下楼。
他问清楚她家的地址,便专心致志地开车。他的车是沃尔沃,出了名的安全系数高,外面的狂风暴雨里,车内显得格外安静温暖。秋晨只觉得累,靠在椅背上怔怔地看着玻璃窗上不断流淌着的雨帘。
“有什么事情不顺心吗?”等一个红灯的时候,他忽然开口问。
“还行,就是工作上的事呗。”秋晨轻描淡写地答。
说完,发现他转过了头,神色极为认真地看着她。她便也跟他对视。奇怪的是,他并不犀利的目光里,反而有种能把她看穿的力量。他的眼神很柔和,她却觉得自己毫无遮掩一般地,被他看透了自己的心事。她心虚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指,躲开他的目光。
车子再发动的时候,她似乎听见一声轻微的叹息。很轻很轻,几乎被发动机的声音掩盖。可她还是听见了。这声叹息,像是叹进了她的心底里。
他车开得很稳,一路上不紧不慢,几乎从来不抢道。秋晨看着他的手指,白皙而细长,牢牢地抓着方向盘,似乎很用力的样子,小臂上渐渐有青筋暴起。再从后视镜里看看他的脸,他正皱了眉头,薄薄的嘴唇抿成一条线,额角有一层微汗。 。 想看书来
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6)
她看着他越发苍白的脸孔,终于忍不住小心翼翼地问:“你……是不是不舒服?”
“没有。”他语速很快地答。她便不再问,只是靠回椅背上,静静地看着前方密密麻麻的车流。路上有些堵,他却也没有半点儿着急的样子。她倒觉得沉默地有些尴尬,便轻声地说:“要不听音乐吧。”他似乎犹豫了一下,接着便点点头,拧开了车里的音响。巴赫的大提琴组曲。
大提琴的声音时而浑厚时而清丽,在这个气氛胶着的雨夜里回荡。她再一次抬头看了看他,他正好也从后视镜里看着她。四目相接的那一瞬,她又一次躲开了。
一路上她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觉得空气里有股奇异的感觉随着琴弦上的音符慢慢流淌着,沿着车里密闭的空间四处循环,将她层层地包围起来。
“你也喜欢巴赫?”秋晨终于忍不住问。
“嗯。”纪暮衡点点头,眼神依旧定在前方的道路上。
“为什么喜欢巴赫?”
“喜欢就喜欢了,哪有为什么。”他一边操纵方向盘转了个弯,一边很随意地答。
“我有个朋友说,他喜欢巴赫,是因为巴赫严谨,最有大师风范。”
“是啊。”他状似漫不经心地回答。
秋晨发觉他的眼神似乎有些闪烁,于是便不再问,只是把从后视镜里看着他的目光收了回来。
秋晨家离得不远,很快就开到了。纪暮衡停下车,一边开车门一边说:“你等一下,我去拿伞。”他冒着雨从后备箱里拿出一把雨伞,再绕到秋晨这边给她开门,小心翼翼地用伞遮住她的头顶。他的一手扶着车门,一手撑着雨伞,身体和车子之间,搭起了一个小小的弧形的空间。
秋晨一下车,便感觉到暴雨中的丝丝寒意,不禁缩了下脖子,刚抱起了手臂要举步,便有一件外套罩在了她的身上。“走吧。”他转身关了车门,两个人冲到了雨中。不过是短短一两百米的距离,他的半个身子,就完全湿透了。秋晨站在家门口,看着他有些狼狈的湿发,由衷地觉得不好意思。
“进来把头发吹吹干吧。”她很诚恳地说。
“不用了。”他却微皱着眉摇摇头,“等下出去还是一样湿透。”
“那要不要坐一会儿,等雨小点儿了再走?”
“没关系。这雨估计一时半会也小不了。”他依旧婉言谢绝,“我先回去了,你早点儿休息。”
说着,他便匆匆告辞离去。
她有些奇怪地站在门口怔了片刻,才发觉自己还披着他的外套。那是一件藏青色的西装,做工考究面料上乘,看不出什么牌子,应该是度身定做的那种。他不用香水,衣服上还是上次闻到的,一点若有似无的淡淡味道。口袋里也没有什么东西,只是塞着他的领带。他用的是登喜路,英国绅士的牌子,非常适合他。
大雨下了整个周末,秋晨沮丧地取消了本来计划好的拍摄。因为*了摄影师,下一次的拍摄也没安排好。她满脑子想着的都是星期五晚上从妈妈那听到的消息。从顾家出事的时候开始,她跟爸爸的关系便陷入冰封。她的心理医生李菲告诉她,她其实只是试图通过把愤怒转移到爸爸身上,来缓解自己的痛苦。她不知道是不是这样,也许吧,她埋怨爸爸当年没有及时出手相助,埋怨他冷血无情,因为她根本不知道这件事情该怪谁,该恨谁,她只是找了个发泄的出口而已。而如今,爸爸却找到了真正该怪的人。可她同样无能为力。
为了分散精力,她把白天的时间统统花在了整理房间打扫卫生上,晚上就泡一杯茶,躺在沙发上看美剧,开着电脑,偶尔去瞄一眼。她的MSN上有上百个人,在线的也有几十个,可一个一个看下来,却不知道找谁聊天诉苦好。有一个头像始终灰着,一反常态地整个周末都没有上线。
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7)
从星期五晚上开始,秋晨便失眠。每晚熬到夜里两三点才能睡着,满脑子纠缠着的思绪,乱成一团。因为没有睡好,星期一她到得很晚,随便整理了一下手头的工作,就发现已经快十一点了。她拿起手边的纸袋上楼,里面装着纪暮衡那晚落在她那里的西装和领带。
他的助理小叶看到她就甜甜地笑起来,眼神相当暧昧:“秋晨姐,纪先生不在哦。”
“这么早就出去吃饭了?”
“没有。他生病了。”
“生病了?”秋晨惊讶地问,“什么病?”
“他没说,只说自己在医院呢,今天不能来上班。”小叶一脸心疼地说,“刚才打电话给我的时候,嗓子都哑了,不知道是不是感冒了。夏天感冒最难受了。”
秋晨若有所思地看看自己手上的纸袋,难道是那天淋雨回去的原因?那自己岂不是罪过大了?
“这件衣服是他的,麻烦你帮我给他。”秋晨低头想了想,还是把东西交给小叶比较好。
“好的。还有什么吗?”小叶抬头欲言又止地看看她。
“没什么了。”秋晨笑笑,待会自己给他发条短信好了。
临走的时候,她不经意地看见纪暮衡门上的那幅风景画。单纯干净的海景,似曾相识。
“小叶。”她又折回来,“你们纪先生,平时用MSN吗?”
“啊?没有啊,至少我从来没听说过。”小叶又一脸暧昧的笑,“要不我帮你打听一下?”
“不用不用。”秋晨赶快落荒而逃。
她一直在犹豫要怎么发短信给他,好歹表达一下慰问,可连着编了好多条,都觉得不满意,不是太暧昧,就是太冷漠。工作上的事情再一忙,等她静下来,都已经晚上了,估计他可能已经休息了,便只好放弃。
她回家又发了几个邮件去美国,刚打算睡觉,发现萧远山上线了。
他先打招呼:这么晚还在?
怎么周末都没看到你?
有事出门了。
哦。去哪儿玩了?
他只是随口一答:没去哪儿。你呢?上次说周末要去拍片子,拍得怎么样?
下大雨没拍成,郁闷死了。
你怎么每次片子拍得不好都这么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他开玩笑,秋晨恨恨地说:讨厌,我是编辑啊,拍得不好当然郁闷。
别太介意,以后再拍就是。
没有以后了,我得罪了摄影师,他估计不会跟我合作了。
那也没什么,世界上摄影师多的是。
可江伟只有一个,没人能代替。
他笑了一下:钻牛角尖了不是,哪有什么人,是不可替代的?
不解风情的男人。你就没遇到什么人,是念念不忘不可替代的啊?
秋晨敲了回车键,才发觉自己的话,似乎有点儿过。在网上说话时,她似乎经常有点儿不经大脑,尤其是跟他。
果然,他又不说话了。
秋晨赶快打字:不说这个,咱们……
刚输入到一半,他回应了:不可替代的不知道,念念不忘的,遇到了。
几乎是下意识地,秋晨删除了原来的内容,重新问:什么人?
一个并不是很熟的人。
陡然间,她觉得心底被什么东西猛烈撞击了一下。似乎被直觉引领着,她又问:什么样的人,让你动心了?
等着他回应的短短的几十秒里,她只觉得自己的心上上下下地翻了几个滚。
他发了很长的一段话过来:我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她很和善很友好,有时又很忧郁很有距离感。我没见过她几面,但是每次见,都有种奇怪的心跳的感觉,觉得……很想保护她。
犹豫了半天,秋晨干笑了两下:一定是个美女吧。哈哈。
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8)
他言简意赅地回答:美,只是难以接近。
也许她心里有别人。
我不知道。也许吧。她的眼神里,总有些让人不敢看的东西。
秋晨愣了愣,终于下了狠心一般,问了个不着边际的话题:你一般系什么牌子的领带?
等他的回应时,她设想了无数可能性。他也许会莫名其妙地说,问这个干吗?他也许会开玩笑地说,你思维可真跳跃。又或者,他会非常认真地说,登喜路。
他的头像忽然暗了下去,秋晨一愣。难道是不知如何回答,索性下线了?
可十几秒钟以后,他就又上来了。
你刚才说什么?我掉线了。
秋晨看着他一句轻描淡写的解释,竟然觉得全身力气一懈。刚才那句话,本来就是心血来潮突然问的。问完以后才发觉,不管是哪个答案,对她都没有什么好处。于是她决定不管他是装的还是真的掉线了,只是装傻着说:没说什么。你说到她的眼神里,总有些让人不敢看的东西。
他先发过来两个字:哦,对。接着问:你说,我应该怎么办?
这回轮到秋晨被他噎住了。她思考了很久很久,他便一直耐心地等着。最后,她终于斟酌着说:要是你真的觉得她不可接近,不如离得远一点儿。
她从未试过跟他聊天如此艰难,每一句话说出去,对方都要僵半天。
她心里有别人。
离得远一点儿。
网线那头的人看着她这两句话,忽然觉得自己可笑无比。不过就是病了一场,便脆弱到管不住自己,这并不像他,而借着一个虚拟的身份,假装不知道她是谁的跟她表白,这更不像他。他苦笑着回给她:有道理,我会试试。然后便匆忙告别:太晚了,早点儿休息。
她的头像暗下去以后,他起身打算下床,刚站起来就觉得一阵头晕,无奈又坐了回去,一不小心带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