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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户纸也重新换过,贴上大红纸剪的各色窗花,绝大多数妇女都会剪窗花,无形中形成一种比赛,谁家的窗花剪的好,就证明谁家女人心灵手巧,所以,女人们都使出浑身解数。
孟家只有李嫂会剪,她大显身手,除了剪喜鹊登梅、吉祥葫芦之类,还剪了好多鸡鸭牛羊,取富足有余之意。虽然比不上史姑娘精巧生动,也别有一番风味。
雪白的窗纸,新糊的顶棚,贴了大红的窗花,如同一把火焰燃烧,跳动着勃勃生机。
还要贴年画,村里特讲究贴年画,生活再困难的人家也要贴年画,否则会被人为丧事在身。不同的门要贴不同的年画,院子的门一般贴武官,屋子的门一般贴文官年画,庭芝的屋子贴了张五子登科,寄寓了早日登科的美好希望。
这个地方用的都是朱仙镇年画,粗条粗犷,色彩对比强烈,造型夸张,人物头大身子小,却又觉得匀称,老虎画成黑色,手法不拘一格,很让人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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油了炕再贴了窗花年画,新年的气氛已经非常浓厚。
庭霜在现代经常过没有味道的新年,对这些风俗都非常感兴趣,登高爬低的毫不知疲惫。
布置完房子就是做食物,打酒做豆腐炸衬供蒸糕点,全家齐上阵齐乐融融。庭霜最喜欢做枣馍,他只会做一种,就是把面搓成条盘起来,拿筷子从中间一夹,再把红枣插在弯曲处,就成了花馍,很简单。李嫂做得就复杂多了,用手指、剪刀、梳子篦子竹针做出多种漂亮的花样,然后把蒸好的枣馍从大到小叠起来,象一座山。这是年三十祭祀用的重头。
小叶和耍猴人的手也很巧,还会做莲花状的枣馍。宝琪什么都不会,和小兰一起做传递工具的活儿,空空也摇着尾巴,一晃一晃地帮忙。
蒸枣馍都在腊月二十八二十九这两天,这个时候,气氛很隆重又神秘,大家不说闲话,邻里亲友也不串门,更不能说“漏气了,烂了”之类的话。
还有做年糕,炸馓子炸麻花,要准备好多吃的。
到了二十九,家家户户要贴春联。
这里讲究贴三副对子,大门,屋门,仓房各一副,还要贴福字。如果家里屋子多的,贴的更多。
这一年村里写春联的任务就落在孟家的身上,庭芝的书法和学问都好,成为写春联的主力,忙不过来,其它人也上阵,这个时代的人只要读过书,书法是必修课,所以庭辉、庭柯、宝琪的书法搁现代也是能参赛获奖的,于是也上阵提笔写联,庭霜的书法跟平安一个档次,怕出丑露馅,钻厨房里帮李嫂忙活。
庭芝写了几天春联,写了不知多少个,居然每幅对子内容都不带重复,村里人都夸他才思敏捷将来肯定当状元。
他们给村里人写了无数春联,只有自家没有,因为今年家丧了长辈,所以春联用白纸,只写了一副:“伤心怕读陈情表,泪眼难观蓼我诗。”
年三十终于在人们的期盼中到来,整个散花村除了几家特别穷的,家家都挂上了红灯笼贴了春联。各式鞭炮齐上阵,热闹的除夕正式开幕,孟家最热闹,小熊欢欢小鹿花花被鞭炮声吓得乱跑,西西城城也缩在炕边不敢抬头,小猴空空走南闯北见过大世面,又跳又叫很兴奋。只有两只小白兔得到缩在小女主人怀里的待遇。
一家人一齐包饺子,其乐融融。
李嫂准备好了祭祀用品,家里唯一的八仙桌重新用红漆漆了,供品一一摆开,最中间是一只猪头,鸡要大公鸡,鱼要鲤鱼,必须是整只的,上面贴着梅红剪纸,还有一盘象征山珍的金针木耳,两盘宝塔似的年糕各摆一边象征年年登高,最重要是叠得高高的枣山馍,一边各摆一叠,还有一盘盘炸供,红的在东,白的在西。
庭霜把装着食物的朱漆木盘往桌上摆,顺手拈一块炸糕扔嘴里,李嫂睁大眼睛瞧他。他才意识到今天不比平常,不可以随便吃。
悬了影,庭霜带领全家祭过祖,一家人开始吃年夜饭,这是一年中最丰盛的饭,炕上并了两张桌子,摆了八个盘子,意喻八方进财。除了烧鸡、烤鸭,煮全鱼,还有爆猪肚,红烧肥肠,锅塌豆腐,素菜是扒白菜,拌金针木耳,摆得满满当当。
吃完饭庭霜给了压岁钱,不是新出炉的铜钱,而是金灿灿的金币,小兰小秋庭芝几个未满十八岁的一人一个,庭柯过了年就到十八了,也给他一个。几个得到金币的人乐得合不上嘴。
然后大家围坐炕上守岁,桌上还摆着瓜子花生梨脯,一家人团团围坐非常热闹一边磕瓜子一边天南地北的拉呱,听耍猴人讲他走江湖卖艺遇到的事情,听得入迷。
宝琪没有说话,只在一边听着,一会儿注意到庭霜出去后没有再回来,悄悄出去寻找,发现他独自一人坐在屋顶上。他家院落地势在村里最高,坐在屋顶上可以看到全村,只见数不清的红灯笼点缀夜空,耳边听得鞭炮声此起彼接,热闹非凡,空气中弥漫着鞭炮和美食的香味。孟家正在孝期,所以没有燃红灯笼,也没有放鞭炮,有些冷清。
“你怎么一个人待在这里?”宝琪在他身边坐下来。
“想些事情。”庭霜遥望夜空长吁一口气。
庭辉也发现庭霜不在,想去找他,被晨光拦住。
寒冷的夜风中,刚吃过酒肉的人觉得很舒爽,口鼻呼出白气,庭霜想起以前许多事。
“我想起去年这个时候,和父母一起过年,那时我家还很富裕,一家人快快乐乐,可是世事难料,转眼家就败了。想起以前,我很后悔,父亲要纳小,我还和他吵过,其实,我有什么资格有什么立场跟他吵呢。父母还没享受到子女的孝顺就不在了,太遗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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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子欲养而亲不在,的确是很遗憾的事。”宝琪深有同感。
“经过这么多事,我失去了很多,但是得到的更多,以前只知道享受生活,现在知道除了享受,更重要的是要尽到自己应尽的责任。无论如何我要重新振作起来,把这个家振作起来,我把弟弟们和妹妹照顾好,把家业重新振兴起来,就算是对他们最好的报答了。”庭霜握紧拳头。
宝琪默默看着他,许久,才说:“来日方长,你不要太累了。我相信你会成功。”
不知不觉中,宝琪伸过胳膊把他抱在臂弯。
庭霜看着黑黑的夜色,长吸一口气,好象吸进无穷的力量能应付所有困难,去年的灯节,全家正在欢乐中,谁想到乐极生悲,一场大火使他家由富变贫沦落至此,不由得感慨人生无常。他更没想到,今年的灯节,又一场大火使他家得到重新振兴的契机。
世事难料,人心难测。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预告:火灾
上次火灾家业由盛转衰;这次火灾要重振家业。
57
57、戏园大火 。。。
大年初一,过年的喜庆达到□,闹秧歌的开始“转院”,每到一家院子,这一家都会用好吃食招待,哪怕平时再穷,这天也不能落在人后。
庭霜一家因为正在孝期,不能去人家门上拜年,年前已经到史杰和亲戚家看望过送过年礼,所以过年时就不再出去,窝在家里讲故事玩游戏也自得其乐。别人看到他家门上的白纸春联,也自觉不登门,免得染上晦气。
很快到了正月十五,县城里大放花灯,还有本省最好的武生,在全县最大的戏园子上演大闹天宫,孩子们听说后已经坐不住,吵着闹着要去玩,里正李昌富和村里人商量了一下,决定由庭霜兄弟几个带着孩子们去城里看灯看戏,十五晚上去看灯,十六晚上看完戏再回来。
庭霜知道李叔是看他家守孝,不方便出去玩,所以找个机会让他们在忙累一年后放松一下,心里一阵感动,当即拍胸脯保证一定把孩子们安全带回来。
孩子们快要乐疯了,十五那天看完了灯,又等着十六晚上的大戏。
庭芝好静又恪守礼仪,坚持在家守孝,不肯进城玩乐,庭柯陪着史家去看灯,庭秋爱学习,也不去玩。
到了十六那天,庭霜和宝琪,晨光还有庭辉赶着两辆大车,带着村里十来个孩子到绘春园看戏。
孩子的家长都出了戏钱,庭霜和戏园老板说好,前排加一排板凳,让孩子们坐到前面看戏,嘱咐他们不要乱跑乱叫。
茶房端着瓜子茶水穿梭在座位之间,手巾把子满戏园乱飞,居然也能准准地扔到客人头上,没有座位的人就挤在后面站着,伸着脖子往台上瞅,乱糟糟非常热闹,等到角儿出场后,戏园子里鸦雀无声。
锣鼓点响起,孙悟空出场,是由本省最好的武生出演,金箍棒耍得如车轮般,还有最简单的特技,就是用绳子把演员吊着,造成一种飞天入地的效果。
观众发出阵阵喝彩,再加上铿铿锵锵的锣鼓点,戏园子里热闹非凡。
庭霜看得眼睛都顾不上眨,这就是古代的特技表演吗?原来吊威亚这种东西不是洋人的发明,早在中国古代戏台上就有了。吊着演员的绳子后排观众根本看不见,只看见孙悟空从天而降和天兵天将们拼斗,精彩的表演赢得观众阵阵掌声。
宝琪不喜欢看这种武戏,觉得吵得脑袋疼,受不了吵出去溜达,晨光跟着出去,庭辉也出去看街上的花灯和美女,庭霜看得来劲,也没注意他们已经出去。
忽然,有些不大对劲,好象有什么味道……
“着火了……”一声恐惧的尖叫声从茶水房传来。
其他人也发现了,闻到了焦糊味,恐惧的人们争先恐后地往大门处挤,刺耳的尖叫声,歇斯底里的呼喊,凄惨的叫声响成一片,几乎听不到在叫喊什么。前面的人被踩倒,后面的人还在往前挤。
庭霜急忙带着孩子们冲向大门,却发现所有人都拥挤在门口,所有人都出不去。
如果人们有秩序地出去,趁大火没有彻底烧起来,逃出戏园子还是来得及,但是混乱中却发生了可怕的拥挤踩踏,一大堆人人摞人堆在门口,前面的人被踩倒在地上,后面的人还在往前挤,把大门堵得死死的。
庭霜急得要命,想起前世里电视上看到的几则拥挤踩踏导致重大伤亡的新闻,急得发疯,面对这种混乱至极的场面,一时间也没法子想。不管不顾地拨开拥挤的人群冲到门口,大喊:“大家不要挤,一个个出去,还来得及。”
可是谁能听见这话,就算听见,求生的本能和混乱的场面已经使人们的头脑不能做出正确的判断。
庭霜快要急疯了,拥挤中碰到胸口一个硬硬的东西,是那把火枪,他怕晚上看完戏带孩子们回村会遇上些意外情况,所以悄悄带在身上。现在也顾不得太多,掏出火枪朝天放了一枪,巨大的枪响震住了所有人。
庭霜瞪着血红的眼睛吼道:“都不许动,谁再往前挤我先毙了他。”
人们被吓住,呆呆地看着他。
“退后,都退后。”庭霜迸发了他自己也没有意料到的力量,把摞在门口的人一个个扔到一边,被踩倒在地上压在最底下的人已经快窒息而亡,庭霜抓起他们朝门外扔去,一会儿,大门打通了,人们又争先恐后往外挤。
庭霜用枪指着拥挤的人,吼道:“不要挤,让女人小孩先出去,赶快,别慌,来得及,如果大家挤在一起,谁也出不去。”
很多时候,人们是知道正确的做法是什么,只是在惊慌混乱中失去了判断力,几个男的被他用枪指着恐吓之后也不得不冷静下来,快速判断形势,必须有序逃出大门才有生路,于是也帮着维持秩序。
庭霜又朝着紧闭的窗子开了一枪,打烂雕花窗扇,然后重重几拳下去,把窗口打通,又多了一个逃生通道。
“赶快,不要慌,不要挤。”庭霜顾不上手臂被碎木扎得鲜血淋漓,守在门口把惊慌失措的人们往门口推,人们挨个往门外跑去,有了秩序,逃生的速度快了许多,很快,两百多人都逃出了戏园。
庭霜是留在最后的一个,火越烧越大,大梁摇摇欲坠,浓烟滚滚,大火劈劈啪啪地燃烧着,象一条凶残的火龙,吞噬着全县最大的戏园。
“小霜……”宝琪急红了眼,他在外面酒楼看灯景,发现戏园这边燃起大火,赶紧往这边跑,可是街上拥挤不堪,象没头苍蝇一样四处奔逃的人们,提着水桶救火的军民,受惊乱跑的骡马,把街市挤得乱糟糟,等他好不容易挤到跟前,戏园的火势越来越大,已经不可控制了。
宝琪拼命拨开拥挤的人群,喊得嗓子都嘶哑了。几次想冲进去,又被往外跑的人群冲得后退。
只听一声巨响,戏园的大梁被烧毁,砸了下来,紧接着立柱也倒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