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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必了。”
“那我过几天再来,回见。”沈颐向来很干脆,挥挥手,出去了。
董懂送了几步,转身回病房的时候腰又疼了一下,她不禁扶着自己的腰,轻轻揉了几下,只见安芷默望向她的目光骤然又冰冷下来。
“又有了?”他苍白的脸阴沉沉的,压着眉头。
“有什么?”董懂莫名其妙。
安芷默没回答,只是用目光瞥了下她的肚子。董懂骇然,捂着肚子,怒了,“你才有了!你才又有了!我哪来的孩子!”他真是……一点也不了解她!无聊!死了才好!董懂心里一阵诅咒,狠狠瞪了他一眼,抢劫一样把自己放在一旁的包抓过来,撇下他走了。
先是不解,之后仍是疑惑。安芷默听见董懂的脚步声越来越远,便又转头望着窗外——她,应该会再来吧。
然而安芷默想错了,女人心,海底针,这话一点也没错。每天都有人来探望他,比如谢婕,一天来一次,还有市里省里的一些领导以及原来的同事,快出院的那几天,外公谢均也来了,一边埋怨谢婕这么大的事都瞒着他,一边敲打安芷默,叫他做事不要那么狠绝。每天门外想起脚步声的时候,安芷默都会多放点注意力在自己的听觉上,只是每次进来的都不是他最想看见的人。
某天安芷默得以和母亲谢婕单独呆在一起的时候,他用一种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语气问正在削苹果的谢婕:“董懂在哪里?”
谢婕没有马上回答儿子的话,只是抬头看了看他。安芷默援藏五年,早已过了而立之年,前途大好。原本大家都以为他从西藏回来之后直接去了北京,一定就是准备在北京定居,可是这孩子居然又回来了。
听说安芷默在北京得到许多高官的赏识,有的还有意培养他正式从政,可是这孩子在北京呆了不到一年就回来了,前呼后拥,背景大到连他父亲安惟都无法左右他的去留和任职。大家都不再提及他和安惟的父子关系,因为他们都知道,现在的安芷默早就不在安惟的麾下。
他按照他父亲安惟希望的那样,莫名其妙和董懂分开了,之后再没听说他身边有其他女孩子,安惟以前给他介绍的龙司晨早已经嫁人,最近听说就要分娩。
她的儿子,怎么还是一个人呢?
谢婕把苹果递给安芷默,他接过,仍旧在等她的回答。那一刻谢婕忽然有点明白了,安芷默为什么要这样绕一大圈回到原点——他跳出了公检法的圈子,再也不用受安惟的压力,如果说以前的他年纪轻轻就进入中院完全是因为安惟的推动,那么现在他所处的位置,和安惟一点关系都没有,都是他自己努力而来,这努力,竟然让他隐忍了那么多年。
他为了能跟董懂在一起,情愿忍受艰苦的环境和几年的离索。
“董懂要嫁人了。”谢婕尽管不忍,但是诚实地把自己知道的告诉安芷默。他微怔,点点头,没说什么,但心里已经有了打算。
要嫁人了,意思就是还没有嫁。
——偶素代表真是砒霜拌辣椒,又毒又辣的分隔线——
前纪委副书记闫明豪和妻子欧阳夕一同入狱的消息被当作八卦,在一些部门传来传去,自然传到董懂耳朵里。听说欧阳夕是主动被剩余的钱交出来的,所以判了十八个月,闫明豪受贿外加买凶杀人未遂判了十五年。
欧阳夕并不知道丈夫雇凶手去报复安芷默的事,听说她在法庭上听说安芷默住院不是因为生病而是因为闫明豪雇凶杀人的时候情绪一度失控,破口大骂闫明豪,场面很混乱。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欧阳夕的心底有多么爱安芷默,可想而知。
董懂上班上得好好的,主任忽然急急忙忙过来说:“纪委办公室叫你下班之后过去一下。”董懂也被吓了一跳,都是闫明豪那个案子搞的,被纪委叫去了准没好事。她忙多问了一句:“叫我去做什么?”主任摇摇头,“不知道,好像是安书记亲自下的命令。安书记你知道吧?新来的安书记。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董懂,你犯什么事了?他一来就叫你去?”
这回董懂倒是松口气,轻松地站起来说:“没事,他欠我钱。”
“啊?!”主任骇然。
董懂笑笑,去洗手间整理整理仪容仪表,拿出新买的唇蜜,补了一点唇妆。她把安芷默回来的事情跟张茜说了,同时……也跟季书遥说了。季书遥那时候发了个暴怒的表情,还说:“那个老头子一回来,我就知道我没戏了!”董懂一直说抱歉,季书遥毕竟不是多愁善感要死要活的主儿,大骂安芷默之后,送给董懂一句话:“虽然爷我年纪比你小,但是毕竟当了这么多年的男人。我教你,别主动送上门去,得勾着他,虐虐他,放长线,钓大鱼。”
要问季书遥为什么如此讨厌安芷默,恐怕源头不是董懂,而是那次的初吻——不堪回首啊……
其实季书遥说得没错,不能主动送上门去。董懂对安芷默的小小怨恨爆发起来,谁叫他误会我!谁叫他撇下我去西藏!谁叫他把我想得那么糟糕!
纪委办公室还挺正经八百的,董懂装模作样敲了门,走进去,看见安芷默坐在办公室中央,黑色的办公桌上插着国旗和党旗,让董懂的小小心脏一阵乱跳……哇嘎嘎,了不得,第一次来见工作中的安芷默,好有感觉啊——
一身黑色的西装,右手握着鼠标,他慢慢地转过头来。
“出院了?”董懂关上门,规规矩矩站在离安芷默很远的地方。
可以说,安芷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董懂,黑色的职业套装,腰身细细软软的,被包裹在素色的衬衣里,外套剪裁合体,在腰间收紧,中间一个装饰性的搭扣,显得干练而不失女性的柔媚。套裙下修长的腿,在黑色高跟鞋的映衬下更显得曲线紧致动人。
见安芷默只是望着她却不开口,董懂眨了眨眼,微笑着问:“安书记大老远找我来,有何贵干?”
“你过来。”安芷默随意搭在桌上的左手抬起,顶在下巴上。
董懂想了想,走近几步。安芷默很不满意她的疏离,不耐烦地用手指敲了敲桌面。董懂瞪大眼睛,“怎么了安书记?你想让我爬到桌上去?!”
安芷默的手指停了一停,忽然顺着她说:“正有此意,董小姐,请你爬上来。”
“哈?”董懂聪明反被聪明误,本来是想逗他的,可是最后怎么就逗了自己呢?她原地站着,一动不动。
安芷默站了起来,绕过办公桌,来到她身后,忽然扶住她的腰,“我帮你吧。”说着,他用力一抬,董懂整个人被他抱起来,不得不双手撑在桌面上,双腿往前一屈,跪上桌面,还真的爬到桌子上去了。“你要干什么呀!”她急了,脸红红的,回头去看安芷默,他却伸手把她的头往下一按,她就这样翘着屁股跪趴在桌面上,安芷默站在她的身后,一手扶着她的腰,一手按着她的脑袋。
“你想干吗!”
“你说呢?”
办公室、办公桌;男人,女人——这场面,不要太香艳啊……
安芷默+董懂=30%(二) ...
“身份证交出来。”安芷默的声音在后面响起。
董懂现在害怕极了,万一有个人这时候闯进来,看到他们这样……泪奔,作风问题啊!她望着近在眼前的国旗和党旗,不禁大叫:“你要我身份证干吗!”
“你,没有权力发问。”
董懂吃瘪,双手乱摸,从包里把身份证掏出来给他,他总算有把她给放了的意思。感觉到他的手一松,董懂马上挣扎着爬起来,晃晃悠悠从办公桌上下来,看见他把自己的身份证放进口袋里。
“下次过来的时候,带上户口本。”
“你到底要干吗呀……”董懂败给他了,这么多年,就是没赢过!
安芷默慢悠悠回到皮椅上坐下,伸手一拉,董懂坐到他腿上,不安地动了几下。董懂扭头看到他眼中熟悉的情绪,只求接下来他别做什么对不起国家和人民的事情。
“嗯~”董懂最终受不了地推开他,他吻就罢了,还咬她!董懂按着自己疼痛的下唇,凶狠地瞪了一下安芷默,他望着她,舌尖滑过上唇的血迹——那是她的血。董懂心里怨恨死了,狠狠去咬他的脖子,像吸血鬼一样,咬了深深的牙印,却没真正咬出血来。
“你为什么去西藏!!!为什么不理我!!!”董懂掐着他的脖子,眼泪涌出来。
“你希望我先回答你哪一个问题?”
“那就先回答第一个。”
“你看看这里。”安芷默抬抬下巴指了一下这间办公室。
董懂环视一圈,仍是不解。
“这里和法院几乎没有关系,我父亲离休……”安芷默收紧手臂,亲昵地贴着董懂的脸,“我不能一直蹲在他撑起的伞下。”
“那何必跑到那么远的地方去……北京,不是很好吗?”
“西藏是很干净的地方,我父亲的权力在那里不起作用。有些地方的条件很艰苦,可是我看见那些受到帮助的藏民脸上的笑容,才猛然发现自己的价值。以前自以为是的觉得帮助他人相当于给人恩惠,去到那边才发现每个人能力有限,谁也不是谁的救世主,别把自己当伟人。我也有无能为力的时候,也有很落魄的时候,我不是副部级干部的儿子,我只是一个很普通的人。”
董懂忽然觉得心底涌起一股暖流,眼前的这个男人,比五年前更加成熟,更加让人喜爱。
“我不能跟你联系,或者说联系不多,就算在西藏,我身边也难免多嘴的人,总之是我错了。”安芷默目光低垂,这是他头一回主动认错,拉着董懂的手,扪在自己心口,很真诚地说:“听说你要结婚了?恭喜你。”
董懂一愣,开口刚要解释,只听安芷默接着用十分十分非常非常真诚的目光望着她说:“明天把户口本带来,我们去民政局登记。反正都要结,跟我结比较好。”
如来叔叔!他到底是用怎样温和的口吻说出这么恶霸的话来啊——你瞧啊,他的表情,好像是在耐心跟你商量一样,可是那句“反正都要结,跟我结比较好”也太离谱了吧……
“我回北京的时候,宋望合找过我。”见董懂一脸无语的表情,安芷默换了个话题,“我不知道他是如何打听到我的。”
“他找你做什么?”董懂猛然间听到宋望合的名字,心口微微一缩。
“你替你对我解释了那时候的事情。看得出来,他对你……但我并不是因为他和你的事去西藏的,你们都误会了。”安芷默没有说下去,身边忽然冒出许多酸酸的空气,他狠狠掐了一下董懂的腰,她又痒又疼地缩了一下,然而又心神不宁地盯着他,想等他继续说,可他偏偏不继续。
董懂只好问:“你在西藏的时候为什么不怎么跟我联系?”
“我不能常联系你,你是我爸重点调查对象,我不能让他发现我的目的。而且那五年很漫长,漫长得我一度想放弃。”
董懂的心一凉,急急地追问:“你放弃什么?放弃我了?!为什么!为什么放弃我!”
“你可以在事情发生的时候,第一时间告诉我。”
“对不起……原来你在意这个,那时候我想春节你放假的时候……”
“你告诉你哥哥了吗?”安芷默直视她,她的目光稍有躲闪,他就伸手将她的脸扳正,“你根本没有哥哥。”
“你都知道了?!”董懂很慌张,这几年她没少给她“哥哥”打电话,说着自己对安芷默的想念和埋怨。
安芷默看董懂这个样子,知道自己忽然的拆穿对她打击很大。每人都有自己倾诉的方式,董懂缺乏安全感,所以宁愿对着不存在的人拼命倾诉,也不告诉任何人她的心事。以前他之所以纵容她这么做,是因为他觉得这只是董懂的自我情绪调试,却没有发觉根源是他们俩之间的沟通交流还是太少。“以后试着把你对哥哥说的那些话,都慢慢跟我说,我愿意听。”
“可以……跟你说吗?”董懂有点不太敢相信,直到安芷默握着她的手,点点头。董懂受了鼓舞,为了表示自己的决心,她马上把手机拿出来,当着安芷默的面,把“哥哥”的号码删除了,那是一个永远不会有回音的空号,伴了董懂那么些年,终于是该删除的时候了。一出生就去世的哥哥,该是放手把妹妹交给这个男人了。
要把手机放回去的时候,董懂瞥见季书遥的号码,然后又别扭起来,虎着脸跟安芷默说:“早知道你一度把我放弃,我一定跟别人跑了,再不理你,管你什么时候回来。”
“你做不到。”安芷默很轻蔑地斜睨她。
董懂讨厌他这副自信的样子,顶嘴道:“我凭什么做不到?”
安芷默一改刚才的认真,向来严肃的脸上多了一丝不明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