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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遍,只搜到上午挑回家的米,向会记主动抢着把粮食挑往食堂,殷勤劝说二位领导回家休息。
二人刚走出几十米,‘三姨夫’几人就小跑着追了上来,解放把前向晚上遇到的事情说了。二人马上又带人来到刘家老屋场,几乎掘地三尺,把土窖和粪堆里的粮食都找了出来,都运回了一食堂,并派‘三姨夫’分头通知各生产队队长,晚上召开群众大会。
刘老倌收工回来得了消息,联系开会通知,知道大事不妙,顾不得脸面,打发小红去请建桥找主任、书记斡旋,建桥晚饭都没吃就去了。业大口语气平和的说:“没事哩,就开个鸣放辩论会,让社员进一步提高对食堂的认识,免得别个都像你岳老子一样闹,哪样的话食堂就会搞不下去了。”
建桥又讲了几句好话,便匆匆赶到食堂,食堂里不少人家正起身回家,刘老倌无精打采的端着碗,眯眼紧盯着大门。建桥在老婆耳边耳语几句,老婆抱着孩子在父亲耳边传过话,刘老倌悬着的心总算放落七分,开始大口吃饭。
大会照例在小学操场举行,主席台及教室墙上各挂了好几盏马灯。一食堂的刘老倌、彭冬英丈夫及六食堂的 张富农等五、六人,作为落后分子代表在台下站在一边,办食堂的积极分子站在另一边。
业大口问彭丈夫:“你早两天讲过公共食堂吃饭不随便不自由,不如一家一户好,是嘛?你讲讲理由。”
彭丈夫点点头,说:“我屋里离食堂远,每次吃饭要走好一阵,太阳晒死人,将来要是落雨下雪更不方便,饭是尽量,但排队买菜还需要好一阵,现在天气热哩还好,要是冬天气,排到后背的不还要拿回去热了才能吃啊,简直是脱了裤子放屁,费两道手脚,烧两倍柴,要是一家一户吃,一样的东西能吃几样的饭,汤汤水水,舒舒服服。”
牛屎在人群里高声附和说:“是的哩,饭倒是不要自己煮了,省了事,但我们冇得老人细伢子排队打菜,等的时间比自己煮还要长。”
嗓门脆亮的彭冬英立即答话说:“成人不自在,自在不成人,打几个转身你们就嫌麻烦,那你们自己煮舂米寻柴择菜做饭洗碗收场就脱爽了?人生在世哪一样不麻烦,屙个屎还要擦*哩,当然有不麻烦的,请个喂饭的就不麻烦,要是你们餐餐不吃饭那就最不麻烦。”台下一片笑声。
解放接口说:“他两个哪里是嫌麻烦咯,分明是反对公共食堂,不让群众过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
接下来,彭冬英开始咄咄逼问刘老倌:“听别个讲你讲过食堂糟蹋粮食,我今天就给你算算细账,一家一户分灶煮饭,一家用小锅仅锅巴粘掉的粮食算五钱,如果一个小队八十户人家,则共沾掉粮食二斤八两,如果在食堂用大锅煮,八十户需要三口锅,每锅粘三两,共沾掉九两,两相比较,办食堂后每餐就节约一斤九两,每天就是将近五斤(老称),你讲那样划算?老话讲,‘吃不穷,穿不穷,打算不到死受穷,’亏你白活了一辈子,这点帐都拎不清。”不等对方回答,彭冬英转过身子,提高嗓门用极富煽动性的语调问道:“社员同志们,大家说公共食堂到底是糟蹋粮食还是节约粮食啊?”
许多支持者几乎异口同声的喊道:“节约粮食。”
刘老倌说:“你要这样算的话,鸡蛋里面还找得骨头出哩,你见过哪个屋里办酒席不剩饭的,量体裁衣还有个尺寸管着,估量下米,这么多人拿捏得那么准啊,餐餐套卡不可能,肚子又量不准,就算量得准,饭量也是变的,遇上个三病二痛怄气使性就吃得少,具体少好多又不晓得,病痛冇得尺量,怄气冇得斤两。”
彭冬英说:“剩饭剩菜可以喂猪喂鸡鸭。”刘老倌说:“讲起好听哩,个个放开肚皮做死的筑,每只碗里剩起半碗,剩饭剩菜都倒起几箩筐,喂都喂不赢,掉在地上的饭就沾了脚板,糠秕泔水就烧掉倒掉。”
彭冬英说:“你讲社员吃冤枉,大锅饭是臭的,你什么意思?”刘老倌说:“是的哪,冇错啊,吃到肚子里的变屎臭,粘到脚板的踩起臭,剩饭剩菜老鼠苍蝇成堆,馊起臭。”
彭冬英尖声反驳:“我看是你的嘴臭,思想臭,公共食堂这样好,社会主义这样优越,我们广大贫下中农的生活就像从黄连树上一下掉到蜜缸里,你却身在福中不知福,一天到晚扇阴风点鬼火,胡说八道,替地主富农讲话,一心想把共产主义的幼芽嫩叶掐脱摘死,还怄气使性哩,你是跟社员群众怄气还是跟毛主席共产党怄气啊?是大家阻拦你走资本主义道路了是不?今天更是卵大皮粗,竟然带头退食堂,你是日子过得太安逸了,皮肉发痒,冇斗得。”
解放喊:“捆起来,斗他!”培鑫高声支持:“莫让一粒老鼠屎打烂一锅汤。”明奇说:“害群之马一定要揪出来。”吴老馆说:“绝对不能让他开这个头。”连万老馆两口子都搭起腔来,万婆婆说:“放着神仙不做,你瘟老馆怕是脑壳蒙哒浆糊。”人群里响起一片叫嚷声:“捆起来,捆起来。”坐在台上的业大口脸上掠过一丝不易觉察的笑容,随即面色平静,仿佛什么也没听见,而贱伢则略显不安。
‘三姨夫’、向会记等人立即在学校四处寻找绳子,房间都锁着门,解放踢开厨房门,把挑水扁担上的短绳连同钩子解下来,口里喊着:“绳子来了。”‘三姨夫’把刘老倌绑了双手,押到台上。牛屎连跳带爬从树上折了一根树枝,从人群中迅速递向台上,彭冬英接过,开始抽打,口里数落不停。
嫩树枝不经打,打到铁钩上折了一段,解放挤过人群,从厨房柴堆里翻出一根粗的递过来。刘老倌脸上青筋暴突,大吼道:“你凭什么打老子?一不是干部,二不是衙门。”
彭冬英自豪的说:“老子是地地道道的贫雇农,根正苗红,思想过硬,代表广大贫下中农教训你这个公共食堂的破坏分子,脑壳进水的假贫农。”刘老倌又叫:“么子思想过硬,狗屁,呸,要是真的思想过硬,就会一碗水端平,把你老倌也会捆起来。”业大口凑近贱伢耳边叽咕了一会,起身过来要过树条,冲刘老倌砸了几下重的;然后高声宣布说:“从现在起,任命彭冬英同志为一队妇女队长,原来的就莫搞了。”彭冬英受宠若惊,立即拿出大义灭亲的气概,喊拢向会记、‘三姨夫’等人,亲自带头动手把丈夫也捆了起来。
彭丈夫边挣扎边大骂不止:“你这个畜生,真的是绊哒脑壳,六亲不认了,老子当初硬是瞎了眼,找哒你这个神经,猪婆子…”彭冬英又率先开始抽打丈夫;边打边骂;“老子才真的瞎了眼,找哒你这个落后分子…。”
打完彭丈夫,向会记问张富农:“你今天下午在田里拌禾的时候讲了么子啊?还记得不?”张富农嗫嚅着说:“我,我讲太阳太厉害了,人都会蒸熟。”向会记冷笑一声,说:“不对吧,有胆量讲又冇胆量承认,要不要当着社员的面给你过一下称咯?”
张富农满脸是汗,开始装傻充愣,说:“我记起来了,我记起来了,我讲食堂一点好处都冇得,我入食堂后一顿饱饭也冇吃过,一个礼拜就廋了好几斤狠的,我当时是热晕了讲的胡话,信不得,我现在收回来,收回来,我向广大贫下中农承认错误,其实我一直认为公共食堂好得狠,出完工就吃现成的,家务事都冇得几样了,翘起二郎腿耍,几多舒畅,饭又尽量,吃得我每次胀起跟犊婆子一样,肚子溜圆的,我堂客还天天跟我开玩笑,问我有几个月哒。”台下一片笑声。
其余几个落后分子见势不妙,不待问话辩论,纷纷学样主动缴械投降。双抢月份人们早就眼皮打架,呵欠连连,贱伢简单讲了几句后,业大口却作起了长篇总结讲话,小满已经斜靠在玉品肩上睡着了。
回到家后,小满问:“姐姐,业大口还讲什么灯不点不亮,理不辩不明,我怎么却觉得辩论会越来越像斗争会了?”玉品说:“不是像,本来就是呗。”小满说:“那其实就像娘经常讲的,叫挂羊头卖狗肉咯?”玉品说:“也不全是。”小满说:“究竟怎样讲才准呢?”玉品本想说既做婊子又立牌坊,但感觉也不准确,还怕他年少懵懂,跟伙伴说漏嘴,就敷衍说:“一时半会我也想不出。”
大家估计此事也就过去了,其实远没有那么容易。
3。4 难道他有么子特殊关系
难道他有么子特殊关系
第二天,刘老倌与彭丈夫被卡饭一天,其余落后分子则只卡了早餐,当然工照样要出。不过辩论会还是有成果的,社员不再根据不同的口味随意点菜,而是统一由炊事员先端好到每张桌上,社员围满一桌就可开吃。但却增加了一项社员反感的制度,每次吃饭前都要由干部训一次话。
由于建桥每次只讲二句话,‘大家吃饭不要浪费,出工要像吃饭一样积极,’被解放密告给了社里,业大口便常来一食堂亲自训话,他训起人来像训孙子似的,似乎让大家吃饭是他的恩赐。有一次,群众没等训话就把饭吃了大半,业大口来了以后就把人赶到外面集中训话,骂道:“光知道吃饭不做事,跟懒猪有什么不同?猪杀了肉还吃得,卖得钱到,你们这些懒鬼杀了都冇得血。”大家心里暗暗发笑:我们是懒鬼,你是懒猪,倒也不吃亏。从此,反对和不满的声音销声匿迹了,背地里发的牢骚当然不算。
七月上旬的一个上午,一丝风也没有,太阳贴着头顶疯狂灸烤,热得人几乎窒息。白沙洲淹没在人海之中,由于沙洲容不下,附近几百米内的田埂、道路及桥上,甚至较近山头黑压压全是斗笠、人头,各条路上还有用竹竿或树枝举着红旗、横幅及鞭炮等,抬着献词匾额,敲锣打鼓源源不断涌来的人流。用树木搭起的主席台上绑插着多面红旗,旗子在烈日下静止地垂悬着,两侧台柱挂着红布,写着:提前建成社会主义,跑步奔向共产主义;横梁上的红布写着:葚市人民公社成立大会;台下人群里红旗林立,还有多条由每人举一个字组成的‘庆祝人民公社成立‘的横幅;粮站围墙上贴满红纸标语,写着‘人民公社好’,‘组织军事化行动战斗化生活集体化’等。一、二十面大小锣鼓系着红布,在主席台台上、台下一齐擂响,唢呐欢奏,铳炮、鞭炮炮声不断,震耳欲聋,喜悦、激动及好奇洋溢在人们汗晶晶的笑脸上。
说话喜欢拿腔作势的谭书记摇身一变成了公社书记,他高亢的声音在高音喇叭里响起:“葚市人民公社成立了!”立刻,从一张张满是黄牙散发着臭气的嘴巴里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不少人把头上的斗笠取下来,抛向空中。坐在主席台第二排的业大口正襟危坐,努力保持着庄重肃穆的神色,可无论如何也掩饰不住内心的激动。
站在台下的贱伢则垂头丧气,周围的一切仿佛与自己无关似的,脑海里转动着困惑自己多日的问题:为什么这个杂毛升了公社党委委员、农办主任,转了城镇户口,简直一步登了天了,而自己却只是原地踏步,由社里书记变成管理区书记呢?难道他有么子特殊关系?不对啊,他至少三代跟我一样都是饭都吃不饱的泥腿子,若讲能力,不讲狗屎不如,起码比我欠些火候,唯一解释得通的,心狠手辣我是确实不如他,对,上头应该就是看中了他这一点,也可能是那无中生有的流氓作风影响了我。大会快结束的时候,他忽然如醍醐灌顶,相信自己幡然悟透了奥妙:还是老话讲得好,人不害人身不贵,火不烧山地不肥。经此凤凰涅槃,从此以后他便脱胎换骨,成为当地社员闻之色变的土霸王,甚至家里有小孩哭闹,只要喊一声刘家贱伢来了,哭声立马就会戛然而止。
这里有必要交代一下贱伢受到强烈刺激的原因,其实稍微了解现代史的人都知道,几十年来,村一级(解放后依次叫做农业社,高级社,管理区,大队,现在叫做村)与乡镇一级(依次为乡镇,公社,现在叫做乡镇)之间,一直隔着一道几乎不可逾越的鸿沟:乡镇一级的干部属国家工作人员,即现在所称的公务员,而村级干部则属于土干部,即现在的自选自治干部,身份依旧是农民,地位与待遇差距巨大,中间缺少正常转移与晋升的途径。这样一来,我们就可以更好的读懂贱伢此时的心理,唯一令他感到安慰的是,业大口家属依然是农村户口。
大会结束时,谭书记说:“社员同志们,县里要修一条运河从X江河里接到石滩公社,要求‘山上要过船,底上二十尺,两边跑汽车,中间过洋船,’要从我们公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