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力回各自生产队抗旱救灾。从河里到田间地头到处是挑着水桶来来往往的社员,各个池塘边上的水车似乎也在日夜不停的运转,表面上看起来热闹,仔细一观察,田里却没有多少水灌进去。本来出工又出力的早就已经没有几个了,加之饭量不够气温又太高,许多社员就算想出力也力不从心。
白灼的太阳挂在头顶,一片片的社员坐在堤下歇气,肩上搭了毛巾的不时下河去洗脸擦身,走上岸还没坐下来,汗水又爆了出来。建桥催上好一阵,才陆续有人慢悠悠的下河去舀上半担水,脚步如灌了铅般挪上几十米,又把扁担架在桶上坐了下来。
金家大塘周边架着几辆水车,水面降得很快,看着看着就只剩下了小半。只要没有干部在场,刘老倌便要小满停下来,还吆喝着不远处的林伢子俩兄弟及别的车水社员歇气,几个少年便一次次溜到坪边甚至仑脚的桑树下去张望寻找,看能否再发现哪怕半颗桑葚——
早在两千多年前,桑葚已是皇帝御用的补品,又被称为‘民间圣果’,每年四至六月是其成熟季节。往常年份,色青味酸的嫩果一般是没人采摘的,一般会等到颜色紫红、味甜汁多的成熟时节,往往还要挑选那些个大、肉厚、糖分足的紫黑色果实才吃,如果到了六月底还有剩下来的,金婶就会全部摘下来晒干或略蒸后晒干,给家人做零食吃,有时还会酿成酒逢年过节时用。
可结果却令人失望,树上早已被饥肠辘辘的小孩摘得精光,也不知被人搜索过多少遍了。
车水的时候,小满顺便把鱼罾放在水里网鱼,有一回起网时被向营长看见了,马上跑过来把罾扯得稀巴烂。随着塘里的水越来越少,不少社员放下水桶过来摸鱼,一时间满塘都是人,人人泥巴糊糊的。邓猛子看见了跑过来,丢了粪扒、篓子跳进塘里,先摸着几只虾子生吃了,后来还弄了几条鲫鱼回家,说是要炖汤给疯婆子吃。
抽穗灌浆的禾苗哪里经得起一涝一旱,于是早稻严重减产,加上种植面积减少,收成不及往年一半。
犁晚稻田的时候,由于看守的明奇太过疲劳,夜里睡着了,忘记在水箱里加水,抽水机烧了个稀巴烂。业大口派农机部门过来人看了看,说是没法修理,建桥请示贱伢到县里请人,他要理不理的说:“喜欢钻牛角尖你就喊个人去问一下咯,技术员都讲修不好,估计冇得戏。”
建桥干脆自己搭火车到县里去请师傅,师傅没空,说搬过去才有可能修,而且没亲眼见到机子,还不能确定能否修好,他只得作罢。社员们日夜挑水,才勉强把田插完。
刚插完田,公社就召开了提前修好水库的万人动员大会,社员大都重新上了水库工地,只留下极少数老弱病残继续挑水抗旱。尚有绿色的稻田里,土地开始皴裂,禾苗干枯变黄,而原本有些冷清的水库工地上重新变得人山人海,不同的是中间混掺着许多妇孺老幼,因为修水库的每人每天另加半斤口粮,工分还是家里出工的一点五倍,所以大家争着求干部上工地。
山腰树枝间拉起的大幅标语也改了内容,写着:提前修好水库,向国庆十周年献礼!为了赶在国庆前竣工,公社修改了作息时间,规定一天只准休息六个小时,离家远的便只能拿捆草或席子铺在地上就地睡觉,少数吃不消的社员打了退堂鼓,一些哺乳期的妇女也回了家。不过其中的青壮劳力很快又回到了工地:因为公社专门针对回家社员的口粮作了统一规定,每人一天只能分到六两粮,这样一来,全家一天的口粮还不够劳力一个人吃的,而在生产队出工的时间并不见得少多少。
建桥在荆棘丛后撒完尿,心事重重的望望天空,只见骄阳似火,万里无云,再看看近处,草木都低垂着叶子,回到工地重新握起滚烫的锄头把,缓缓的提起,然后又挖在土里立住,找到在草棚里歇气的贱伢恳求说:“刘书记,这样下去不行呢,禾都会干死,你还是让我带一部分社员回去抗旱,好不?”
贱伢沉脸答道:“尽讲么子,就你不同是不?把人喊回去,分配的任务哪个来完成啊?到时候别个都搞完了,你叫我怎么交差嘞?你明明晓得都是立了军令状的,你是想让我刮顿胡子还是撤职批斗啊?哦,我晓得了,我撤了职你就刚好补缺,你心计蛮毒吧,看不出来啊?表面上看起来一副忠厚实诚相。”
建桥又被抢白一顿,再也按捺不住火气,说:“队上的早稻本来就冇收几粒,还被公社调了大半到水库,留在屋里的人吃一个月都少了,这还是一个人每天六两粮,饭量大的牙缝都塞不满,要是晚稻再绝收会不得了哩。”
贱伢提高声调说:“就算晚稻绝收有么子要紧,再要上面调啦,你操么子空心,皇帝不急你太监急么子,你想破坏大跃进是不?”
建桥的声调比对方更高:“哼,你倒讲得轻松,口一哇气一喷,调是的,到处地方癫头懵脑吃错药了一样,哪里会有余粮,到时候你到哪里去调?”
贱伢倒漫不经心起来,慢悠悠的说:“县里冇得,省里有啦,省里冇得国家有啦,去年征这么多粮不吃放到仓库里起霉呀?”建桥回敬道:“上半年调过粮啦,哪个吃饱过喽?只怕到时候粮冇起霉人就会先起霉。”贱伢手中的扇子加快了节奏,说:“吃不饱来修水库啦,有手有脚躲到屋里偷懒,活该!”
建桥说:“你怕是信口开河讲惯了,留在屋里的不是月婆子,就是几岁的细伢子,要不就是路都走不稳的老人家,他们自己都要人招呼,还来修得水库啊?打鬼讲。”
对方被彻底激怒了,吼叫道:“又冇哪个不要你回去,你还不是舍不得那半斤米,哪里有这样的好事咯,在生产队出完工,还想跑到这里来吃随军食堂。”建桥也打雷似的回敬道:“随军食堂吃不得啊?怕是你屋里开的。”说完就气冲冲的走了。
贱伢好久才消了些气,想到工地上转转,看见晒不干大汗淋漓的跑来,后面跟着他老母巍巍颤颤在边叫边追,就好奇地停下来看着。
4。10 谭书记好久才反应过来,只觉脸有些烧
谭书记好久才反应过来,只觉脸有些烧
晒不干上气不接下气的来到贱伢面前,蜡黄的脸上着急万分,说:“贱书记你帮帮我,我要修水库,我娘不准我来。”贱伢说:“早几天在你屋门口就跟你讲过啦,你有病吃不消,怎么讲不信呢。”
老母跑过来,双手拽住胳膊拖儿子,说:“伢子你搞不得哩,命都会搭进去,乖啊,听娘的话,我们回去。”
晒不干挣脱老母的手,坐到地上呜呜咽咽哭起来,说:“我怎么搞不得,我还积过肥,炼过钢,别个看我积极,本来还准备把彭队长给我共的,我都冇要。”老母啼笑皆非,说:“爷唉,听话喽,你上个月才发了病哩。”晒不干放声大哭,说:“屋里一天吃半斤米,我餐餐饿起发黑眼晕,这里吃得斤半米,我要到这里吃。”说罢从地上捡起一把锄头,走到人群里狠劲挖起来。老母没法,哭哭啼啼回家去了。
谭书记来到工地视察的时候,太阳已经西斜得很厉害了,建桥赶紧走过去,要求抽调社员抗旱,谭书记蹙蹙眉,一脸不悦,打着官腔说:“为庆祝共和国成立十周年,各行各业都须献礼,这是当前压倒一切的政治任务,任何事情都必须给它让路,再说修好水库可以做到旱涝保收,是百年大计,叫一什么来着?”望望身边的办公室主任。
办公室主任说:“一劳永逸,您昨天发言才用过啦,我还是从您那里学过来的。”谭书记接口说:“对对对,一劳永逸,以后就不会靠天吃饭了,这才是主要矛盾,这次旱涝灾害给我们的教训还少啊?要是毛主席他老人家早腾出空来,大跃进早搞几年,公社早修了水库,我们不就早旱涝保收了;话又说回来,你就晓得明天不下雨啊,急么子,啊?!”
建桥擦一把脸上的热汗,翘首四望,望见色彩斑斓的霞光,说:“朝霞晚霞,无水泡茶;晚晌火烧云,明早晒煞人,一丝征兆都找不出,明天哪里有雨落喽。”
谭书记说:“明天冇得后天有吧,老虎还有打个盹的时候,龙王爷不也要歇下子气呀,要是歇完气刚好还要撒泡尿,屙铺屎,加上天热上火,屙又屙不出,恰巧几样凑到一起,天上一日,地上一年,不就耽误下雨了不。”
周围都笑起来,贱伢赶紧讨好:“书记就不愧是书记,做思想工作太厉害了。”办公室主任说:“不仅形象生动,通俗易懂,而且诙谐幽默,妙趣横生。”其余人也赶紧附和,啧啧称赞。
建桥话中带刺,气恼的说:“照您的讲法,还不晓得何日何月有雨落,万一要是再碰上他老人家找刮屁股纸还要一阵,那我们就只去喝得西北风了。”
谭书记屁股刚刚被众人拍得舒服,*还没过去,并未在意,打着哈哈说:“想不到你这个大老粗也蛮懂幽默吧。”
办公室主任立刻说:“人伴贤良智转高吧,还不是受了您的影响,毛主席说,革命的乐观主义哪里来呀,首先是领导干部必须具备,领导干部有了热情,群众自然也会有。”
谭书记情不自禁地拂拂自己的大背头,双手叉腰,眼含笑意望定办公室主任,意味深长的点点头,同时心里想道:伢子活泛,是棵好苗子。
在家抗旱的老弱病残本就人少得可怜,加上饭量严重不足人人有气无力,断断续续的几桶水倒进龟裂的地里,滋滋响几下就不见了踪影,一天下来只能浇湿巴掌大的一片田。
贱伢在水库工地吃过晚饭后一般就会回家洗澡乘凉,建桥安排一半劳力吃过晚饭后就抓紧时间睡觉,到了夜深就带人回去,从桑水河里挑水抗旱,凌晨再赶回工地,睡个早觉后白天照常出工。好在解放因为听了贱伢的许诺,比任何时候都更加积极,别人挑土一趟,他能挑上二、三趟,终于熬煎不住,中暑回家休息去了,而明奇因为没看好抽水机挨了批,一度也懒得管闲事,彭冬英等尽管积极,但也知道吃饭要紧,于是贱伢好几天都不知道此事。
一个万籁俱寂的深夜,解放正把竹椅搬进屋,准备关门睡觉,远远看见月光下似乎有一拨人匆匆走过来,便在门缝后面细瞧,人群走近来,认出都是本队社员。待大家从门前道路过去,他转到窗前跟着观察,不一会看见他们挑着空水桶陆续从原路返回,心里明白了是怎么回事,第二天就报告了贱伢。
贱伢把建桥狠狠批评了一顿,建桥竟没有顶撞,反而嬉皮笑脸的承认错误,他心里倒犯了疑,在工地守了两晚,见没有异常,也就放下心来,不过还是在第三天一早就去报告了谭书记。
谭书记因为昨晚老婆竟然破天荒主动了一次,折腾了半宿,心情很不错,此时意犹未了,只漫不经心的说:“承认错误了就好嘛,这个犟卵能够主动一次,不容易哩,好韵味的。”
贱伢有些疑惑的望望对方,谭书记好久才反应过来,只觉脸有些烧,不过没红。
晒不干在工地犯了病,建桥想安排两个社员扶他回家,他急得不行,着急的说:“队长我冇事的,休息一下就好了。”
建桥骗他说:“你不晓得啊?哦,那时候你还在屋里,公社发了通知的,有病不主动回家休息的,如果发现了不仅不准在工地上吃饭,就是被送回去,生产队也不准再发粮给他,快莫做声了,赶快回去治病,我跟上面就讲你是主动回去的。”把他劝回去后,建桥找了信得过的社员单独通气,让他们白天设法磨洋工,样子尽量做足,但要节省体力,到了深夜照样回去挑水,只是吸取上回教训,取水桶的时候不从解放家门过,而是绕远道走。
纸哪里包得住火,几天后解放主动回到工地,消息马上也传到了贱伢耳朵里,有了上次的教训,他也没上公社汇报,而是假装不知,晚上却和社员住到了工地上。建桥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明目张胆动员社员回去挑水,一日三餐却还是在工地食堂吃。
经历过食堂断炊的滋味后,不少社员逐渐清醒过来,知道上面拨粮不一定靠得住;另外,建桥的靠山比贱伢官大,所以有越来越多的社员主动参与进来。贱伢觉得解除建桥队长职务的时机成熟了,马上装作焦急万分的样子赶往公社。
贱伢满脸汗水进入谭书记办公室时,他刚从县里开会回来不久,脸色很是难看,原来散会的时候,他碰上了上次卫星田的验收队队长,对方聊起回去路上建桥拦车告状的事,当时他脸色马上就沉了下来,心想:表姐逢年过节都对我娘客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