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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队队长,对方聊起回去路上建桥拦车告状的事,当时他脸色马上就沉了下来,心想:表姐逢年过节都对我娘客客气气,本来想锻炼他几年,等年纪大些老练点再提提他,冇想到他不开窍,是扶不起的阿斗,再留他会拖累自己;俗话讲,一代亲,二代表,三代四代认不了,管不了那么多。如今再听到贱伢一告状,说建桥不仅是上回向上级写信要求解散食堂的幕后主使,还带着一队社员阳奉阴违不服管,影响全管理区进度,这样下去自己交不了差,便更如火上加油,当即指示他马上赶回去把建桥换了。
接替建桥的自然是解放,他从此变了神态,除了依旧在贱伢和玉品面前有些不自然外,大多时候都是昂首阔步,目中无人了。为了报答贱伢的知遇之恩,他很快纠集了以自家兄弟为主的一班人马,强迫社员加快工程进度。
建桥虽然被撤了职,心里却依然记挂着旱情,休息的空挡单独找了抗战,请他开拖拉机把抽水机拖到县里去修理,抗战刚把拖拉机开出工地不到二里,迎面碰上了他父亲。问明情况后,贱伢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训斥,抗战不得已,掉头回了工地。建桥在河边等了一阵,没见拖拉机过来,赶到工地打听到原由,也没有办法,只得另想途径,下午找了几个自家兄弟,动员他们与自己一道抬抽水机搭火车去县里,好说歹说做通了工作,又好在队里出纳暂时还是自家堂兄,没有请示解放就先支了点钱,四个人分头溜出工地,把抽水机快抬到了火车站。
不久解放发现少了人,但他装了迷糊,因为建桥毕竟和谭书记有着亲戚关系,恼火的却是贱伢,他认为这样做不仅影响进度,更重要的是建桥在三番五次挑衅自己的权威。
抗战开着拖拉机还未到工地,就看见晒不干歪躺在一张竹椅上,被几个亲人抬着匆匆迎面急赶过来。
4。11 偌大一个葚市竟然买不到后悔药
偌大一个葚市竟然买不到后悔药
抗战赶紧掉头停下车,帮着把竹椅抬上了拖箱,插上后板,嘟嘟开着就往镇医院跑。拖拉机一路颠簸着开过来,晒不干脸色由红变紫,由紫变绿,脑门上渗出一滴滴豆大的冷汗,鼻子和嘴里流出白沫,四肢抽搐,抬进大门时已经不动了。
倪医生翻开眼皮看看,又在鼻孔下探了探,摇了摇头,他几个哥哥求着再抢救抢救,倪医生说:“早做什么去了?这个时候才送过来,我要是救得死人活,还在这鸟毛镇上搞啊。”
抗战把晒不干送回家,他老母尖声哭叫着说:“崽呀肉啊,教你不要跑回去了哩,你就是不信,为了吃那斤半米,命都送了哩。”他大哥劝慰说:“娘啊您老莫太伤心了啦,切忌莫哭坏了身子,生死由命,阎王爷叫人四更死,就冇得哪个活得到五更,老弟命中注定只有这么长的寿哩,他这一世命苦,早死早超生也好。”老母更加伤心:“我的崽啊你就命苦呐啊,只活得三十六哩,冇过一天好日子哩,亲都冇讨呀…”
提起外地来的倪医生,人们就会哑然失笑:当年医专毕业以后,他分配的单位本来是县人民医院,他却坚持要来葚市医院,理由当然不言而喻——市比县肯定大呗,负责分配的女干部虽然不喜欢他‘挑肥拣瘦’的作风,但还是委婉的提醒他最好是服从组织分配,哪知他态度生硬倨傲,几句话就把对方急怒了,便以从未有过的高效率给他办好了手续。等他搭了火车兴冲冲来到镇医院,心一下跌到了谷底,偌大一个葚市竟然买不到后悔药!好在医术鹤立鸡群,医德有口皆碑,很快就当上了院长,只是脾气却没有丝毫长进。
却说建桥几人到了车站,即使好话讲尽,皮肤白皙的女列车员也没让油乎乎的抽水机上车,建桥忍不住讲了几句气话,列车员像打机关枪一样回敬了十几句。
正争执间,在月台尾部下车的抗日走了过来,主动跟大家打起了招呼,刚问了情况,想帮着说说好话,哨子就响了起来,列车员忙不迭的上了车,返身抓着门边说了一句:“乡巴佬,哈利油。”然后重重的关了门,火车呼哧呼哧放着雾气,缓缓的开动了。
大家一脸的无奈,抗日说:“冇事的,我晚上帮你们运到县里,来,我们把抽水机先抬到公路边上,留一个人守着,我回去吃点饭就开拖拉机过来。”抬到路边后,建桥留了下来,其余人则同抗日回去了。个多小时后,抗日果然开了拖拉机过来,当晚就把机器运到了农机局下辖的修理厂,一个老师傅察看了一会,说:“修倒是冇问题,只是时间久点。”建桥一块石头落了地,拜托一番,与抗日连夜赶了回来。
抗日回家的时候已过了午夜,贱伢还在屋前地坪乘凉,为的就是等着教训儿子。贱伢一开口就充满火药味:“不好好上班,专门往屋里跑死啊?!”抗日回道:“我又冇旷工,休正常的轮休假。”贱伢说:“休假就休假吧,去运什么东西,哪个允许你的啊?翅膀硬了,不把老子放在眼里了是啵?”
抗日因为玉品一直不回信,心里正怨着父亲,也没好气的回道:“你怕是鸟毛干部当久了,动不动就训人,我又不是做坏事,为队上做点事还要先跟你打个报告啊?”贱伢抓起身边一把竹椅朝着儿子砸过去,抗日急忙躲开,椅子砸在身后树干上,发出喀嚓的脆响。
贱伢气急败坏的说:“户口都冇在这里了,队上的事跟你么子关系?”抗日说:“怎么冇关系哩,社员冇得饭吃指我屋里的背脊骨我也跟着丑不,你倒是麻木了,我还要脸。”贱伢说:“哪里冇饭吃?哪里饿死人了?老子好不容易让你招了工,到外边不学好,学着了长脾气,学会嘴巴乱七八糟了是吧?”
抗日说:“你是每天翘起二郎腿指手画脚惯了,良心也不要了,你怕我不晓得,除了少数干部,狗屁积极分子,如今还有几户吃得饱咯?以前搞食堂的时候,你是五、六个食堂吃串饭,吃了还要拿,走到哪吃到哪,如今不搞食堂了,你分东西还是先尽自家,你当然吃得饱啦!”贱伢气得全身发抖,父子两扭打到了一起。日母和抗战及妹妹先后被吵醒,费劲才把两人扯开。
贱伢父子吵架的声音在静谧的深夜特别响亮,当时睡眠浅的人都醒了过来,消息第二天就家喻户晓,工地上都传得沸沸扬扬。玉品听了,心里涌上复杂的感情,尽管顽强的抵制着,可抗日的影子总是挥之不去,而且形象比起以前任何时候都清晰高大,他的真诚正直与生俱来,担当与勇气虽然先天不足,但一旦被激发,却是与日俱增,而且格外真实自然。这样一来,人竟有些恍惚,感觉有气无力,轮到自己表演节目了都没在意,同伴喊了几声才回过神来。
反复几次,小红感到奇怪了,问她:“金玉品啊,你今天怎么了?老是魂不守舍的。”玉品回答:“头怎么有点晕,胸口绷紧的。”小红慌了神,着急万分的说:“怕是中暑了哩,你赶快请个假回去算了,千万莫大意呐,你也晓得,工地上死了十一个人了啦。”一个队员说:“十二个了哩,刚才我二姐告诉我,他们那里有个死在自己屋里了。”
玉品说:“我先休息一下子看看。”便走到山脚阴凉处坐着休息,取下斗笠扇风,继续胡思乱想,因为中暑的人很多,大家也觉得正常。玉品坐到吃过晚饭,由小红搀扶着回了家来,抗日已经在家门口转了好久了。
玉品微微红了脸,开门进了屋,马上倒水洗脸,抗日怯生生的跟到门口,却不敢进来。玉品拿把扇子坐下来,金婶收工回家,招呼抗日进屋坐,抗日把凳子移到门边坐下来,挠挠头,没话找话的跟金婶聊了一会,金婶找个借口进了里屋。
抗日结结巴巴的小声问玉品:“你为什么不回信喽?”玉品面无表情的回答:“不晓得写。”抗日嘿嘿笑着说:“你,你讲假话,我们这一块就你跟玉仁哥书读得多。”玉品不搭话,两人僵坐了好一会,玉品说:“你吃晚饭冇?”抗日答道:“还冇呢。”
玉品说:“那还不回去吃饭,守到这里又冇饭吃。”抗日马上条件反射似的直了直腰,但却没有站起来,眼睛望着墙壁,然后又低头看着地下,开了好几次口,话才说出嘴:“我想跟你结婚!”玉品一下成了大红花脸,抗日好久没有听到反应,偷偷瞥了一眼,只看见抬高了位置的扇子在快速小幅度摇动,脸完全被遮在后面。抗日恨不能挖个地洞钻进去,蹑着手脚一溜烟逃跑了。
抗日自作主张用工资买了重礼送给周媒婆,对方见钱眼开,使出十二分力气,终于又把玉品说动,答应结婚——其实是玉品自己心动了,她顺手搭了个梯子而已。
贱伢夫妇得了消息,心里十分高兴,贱伢嘴里却说着气话:“他不是已经本事上得天了,自己去结吧。”日母说:“冇得爷娘操办哪里行咧,不明媒正娶,金家屋里也不会同意啦,快莫讲气话了,父子哪里有隔夜仇喽,媒婆讲倒是讲好事多磨,如今已经磨了好几回了,品妹子本来一直就不蛮同意,勉强得很,这次还不赶快抓紧的话,以后就怕冇得机会了。”见丈夫还在摆谱作态,又与媒婆一起晓以利害,做通儿子的工作,让抗日跟父亲道歉赔罪,国祺本就是顺毛驴子,当然拾阶而下。夫妇俩与周媒婆一起上了金家,与金家大人一起议定修完水库立即给两人完婚。
得知消息的当天,三毛深受刺激,工地上喇叭里的声音开始还只是变得有气无力,不再有原来的清脆甜润,不久后竟然传出了啜泣声,接下来传出的声音使所有人膛目结舌。
4。12 你刘诸葛早就晓得是原粑粑,哪晓得也犯糊涂呀
你刘诸葛早就晓得是原粑粑,哪晓得也犯糊涂呀
却说工地上的社员纷纷驻足倾听喇叭里传出的奇怪声音:“霸蛮要赶在国庆前修完干么子?国庆年年有,修完了水库社员以后干么子去啊?哪个哈俐油出的个主意啊?迟早会要绊到水库里浸死。”然后是噼噼啪啪砸东西的声音,估计应该是在砸话筒,不久声音就完全消失了。
工地上笑声一片,自修水库以来,社员们第一次感到了从未有过的痛快淋漓。第二天,工地上空重新响起了激情满怀的广播,嗓音却明显不同了。
培鑫为了在矿里站稳脚跟,与人处得好,尤其极力巴结招工干部,对方把有人背后搞名堂的事情兜了出来,培鑫根据对方描述,认定使拐的人就是解放,便趁着休探亲假的机会,把他写告状信的事告诉了贱伢。
贱伢顿时气得七窍生烟,寻思道:老子看他这只哈巴狗尾巴摇得好,指谁咬谁,先让他当了食堂保卫组长,这么好的肥缺,人又松泛,不晓得好多人眼睛都盯出血来,后来又提他当队长,对他还要怎么好,那晓得这畜牲背后捅刀子。不几天,便找个借口把解放的队长撤掉了,让彭冬英当了队长。
八月份,坚持公共食堂上升到了‘坚守社会主义阵地’即两条路线斗争的高度,各级党委书记亲自挂帅,再次大办食堂。全党反右倾过程中,一些原来支持解散食堂的干部被打成“右倾分子”,党员干部为大势所趋,只得不遗余力地积极工作;农民不情愿再加入食堂,但经不住所谓大辩论,谁也不敢承担‘走资本主义道路’、‘破坏人民公社‘的罪名,而且所谓粮食分配到户也仅是指标到户,也就不得不去吃食堂;于是一度散伙的公共食堂又相继恢复。
贱伢又忙碌起来,召集群众开了二天大会,第三天下午就跑到公社汇报,说小坡恢复了公共食堂,心里想着这回应该又争了个第一,不料只得了个第二。谭书记哈哈笑着说:“你是五更醒,人家四更就起床了。”
贱伢尽管有些失落,工作却一点也没有松懈,回来后组织民兵继续搜查粮食,仍旧是一无所获。原来社员得知要重新开办食堂,担心再刮‘共产风’,为了不使自己的粮食被别人吃去,半夜里全从水库工地跑了回来,开始大吃大喝,把刚分的粮食已吃得精光,鸡、鸭也吃得所剩无几。只有吃不下藏不了的自留地,以及房前屋后开荒得来的零星土地,依旧还原为公共食堂的菜地,吃剩的猪鸡鸭等,此次更是一个不剩的刮进了公社的‘万猪场’、‘万鸡场’。说句实话,所谓‘万猪场’‘万鸡场’其实名不副实,绝大多数人家自己都吃不饱,哪里有粮喂多少家禽家畜,即使有那么三、五只,几晚吃下来也差不多了。
为了示好金家,小满重新被贱伢调进了食堂,还是干他劈柴的老本行,不过此时已经没有什么树可劈了,劈的是从社员家里强行搜刮来的柜凳等家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