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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示好金家,小满重新被贱伢调进了食堂,还是干他劈柴的老本行,不过此时已经没有什么树可劈了,劈的是从社员家里强行搜刮来的柜凳等家具。
收缴菜地和驱赶家禽的这天,社员的情绪坏到了极点。下午,小满站在屋后苦粒树下,被滚滚热浪灼得汗流浃背,不无懊恼的埋怨母亲说:“早听爷老倌的就好了,就是您喽,让我们觉都冇困次好的,唉。”
金婶笑说:“年纪轻轻叹么子气喽,叹气一口,宅低三分。”
远处刘老倌气得把锄头摔到地下,骂了近半个小时,坐在全家起早贪黑开的地里生了半天闷气,又把锄头捡起来,把几小块红薯地挖死不少。
近旁守在树下凭吊土地的吴老馆揶揄说:“我倒冇先见之明,做了几个月空头路,你刘诸葛早就晓得是原粑粑,哪晓得也犯糊涂呀。”
刘老倌气得胡子直翘,说:“你怕还挖得少,几岁细孙妹子锄头都背不动,也喊起来挖,歇下气还打起叫,有比你蠢到前头的哦。”两人掐了好久,还差点动起手来。
解放的反应最为激烈,玉品与抗日重归于好,自己屁股还未坐热,队长就被撤职,起早贪黑开的荒地又要被没收,一连串的打击使他完全丧失了理智,晚上开会回来就彻底爆发了,不仅把地里的庄稼全毁了,还边毁边高声吼叫公共食堂是公共灵堂。附近队里数他开的荒最多,房前屋后、山上山下到处都是,为抢地盘还与人打过几次架,最近一次的伤口还没痊愈。
贱伢听到消息特别高兴,因为食堂一散,自己的权威受到了挑战,原来见到自己就毕恭毕敬的社员不少已不蛮恭顺,发出的指令也有人阳奉阴违,不当回事,这几天正在物色合适批斗人选,以杀一儆百。批斗解放最为合适不过,可收一箭双雕之效,既能重新树威,又能报告状之仇。于是第二天晚上,解放被抓了起来,以破坏公共食堂、朝人民公社心脏捅刀子的罪名先在全区批斗了三个晚上。
出人意料的是这次只批斗了解放一个人,不像平时有陪斗的。大会的最后一个程序则是打人,贱伢令人特意朝他原来的伤口处抽打,每次打完以后还要撒上一把盐,然后又撺掇动谭书记,把他当做典型在各管理区轮流批斗了一遍。打惯了别人的解放哪里尝过被打的滋味,头次就疼得嗷嗷直叫,还对打手又骂又踢,只是不敢当面骂贱伢,后来打厉害了,倒吓得不骂了,只是嚎叫呻吟不止。不过他还真得感谢贱伢撒盐的高招,不然大热的天批斗半个月下来,伤口早就会灌脓起蛆,甚至小命都可能危险。
九月底的某天,轰隆隆,轰隆隆,一声声惊雷接连不断地滚过天空。抗日透过车箱窗户看过去,只见乌云低垂,天幽地暗,狂风卷得树木弯腰,风沙弥漫。几声炸雷爆响后,瓢泼大雨便倾泻而下,窗外随即一片迷蒙,只能看见玻璃上斜淌的水帘。
旁边一老者十分激动,说:“俗话讲,人生四大喜,‘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好雨,好雨呦。”
抗日说:“要是早一、二个月下该有几多好。”老者说:“好雨不怕迟,伢子,要知足哩。”接着问:“伢子到哪里去啊?”抗日兴奋的回答:“我到葚市的,回去结婚。”老者说:“好啊,好啊,洞房花烛夜,你就占了两喜喽。”抗日问:“您老到哪里去啊?”
老者得意的说:“哦,我啊回家去,这次省里干部大调整,我伢子升了官,我去看了他一下。”说吧从行李架上取下包来,拿出一张报纸,说:“你看看,庐山会议真是神仙会哩,把一大帮妖魔鬼怪全给捉住了。”抗日接过来,凑近纸面看了看,眼睛在陈小四几个字上停了片刻,随即兴奋的叫嚷起来:“这个人我细时候见过哩。”
老者拿过报纸,尽量把距离移远,又慢慢移向跟前,有些沮丧的说:“太暗了,看不清楚。”抗日告诉了他名字,老者说,庐山会议上彭德怀因为批评大跃进而受到批判,引发第二波主要限于清洗军队中彭主持者的反右运动,陈小四虽已转业地方工作,但因原是彭的部下而牵连,不久即被打成右派,然后如数家珍般介绍了不少职务较高的官员处分升降的情况。
抗日与他告别的时候,谈兴正浓的老者说:“我们彼此还有一喜哩,那就是他乡结新知。”
檐前滴水如注,开完水库竣工庆祝大会回到家里的社员几乎都没进屋,站在屋檐下兴奋的交谈,许多人眼里都溢出了热泪。
小满觉得飘到脸上的碎雨还不过瘾,把手伸进檐水里上下拍打,然后往玉品身上扫,玉品咯咯笑着躲闪。一会,他看见浑身湿透的抗日跑过来,更加兴奋的大喊:“姐姐,你老倌回来了。”
抗日进了屋,带进满地泥水。正在裁剪大红喜字的金婶赶紧下床,与嫂子一起陪着他坐了一会,见他打了一个喷嚏,就催他回家换衣服去了。小四划右派的消息使金家十分难过,人大都有一个特性,就是对于自己曾经付出过的人与物都有特殊的感情,金婶哭了起来,一家人也都眼圈红红的。嫂子劝慰说:“家娘呀,快莫哭了,过两天就要嫁女了,眼泪巴洒的多不吉利。”金婶这才收住眼泪,继续用心剪纸。
翌日云开雾散,一连几天在刘、金两家穿出穿进的周媒婆半天没见露面,金婶想起有事要商量,出门前往她家走去,在岔道口看见满脸怒气的周媒婆匆匆走来,见了金婶,脚步下意识的停了一下,表情极不自然。 。 想看书来
4。13 是不是你们和虫子搞了里应外合
是不是你们和虫子搞了里应外合
金婶看见周媒婆过来,还未开口,对方就叫嚷开了:“他刘家贱伢真的不是人,我也活了半辈子,冇见过这样反复无常的角色,还是当书记的,三岁细伢子都不如,一时一个主意,一时一个名堂。”金婶心头咯噔一惊,赶紧上前几步迎住对方细问究竟。
周媒婆义愤填膺把刘家再次变卦的情况一口气说完,金婶顿时感觉全身冰凉。回走的路上,听见刘家开始翻江倒海般闹了起来,直到夜深,还能听到噼噼啪啪摔打东西的声音。抗日调了几个月的班,把假期全部聚到国庆,心里一次次憧憬着与玉品厮守的美妙画面,亢奋了无数个日日夜夜,不料美滋滋的回到家,父亲突然说不准结婚了,能不发狂吗?
金家也半夜没睡,抗日嘶哑的吼叫声不时顺风传进耳朵,玉品心里五味俱全,忍不住把头蒙进被子。
金、刘两家的婚事又供社员热议了一向,也就销声匿迹了。转眼到了农历十月中旬,天上竟然打起了响雷,把贱伢家门前二棵常青树中的一棵劈断了,雨散云消,村里一时又谣言四起,有人说是上天在警告刘家多次的背信弃义,有人说是贱伢的官运到头了。
贱伢知道后气急败坏,正无处发泄,突然又听到有传言说,‘十月响雷,人死用耙推’,便暗地里追查起源头来,探到牛屎与芳妹子二个人嫌疑最大,也懒得再去仔细甄别,把他们二人一起斗了,罪名是破坏三面红旗。
今年的冬季积肥已经无房可拆,贱伢颇伤脑筋,专门召开了区、队两级扩大会议。彭冬英提议说:“可以挖塘泥做肥料呐。”一句话惊醒梦中人,贱伢马上赞成:“水库既然修成,池塘还有么子用呢,不仅塘泥可以做肥料,塘填平后还可以改造成稻田或菜土,这样的话,等于是吃了白菜心,白菜帮子也冇浪费。”
有干部不同意,说:“哪里有这样的搞法咯,填了塘担水洗衣都不方便,再有下次还要积肥呢?”其他干部也相继发表了看法,几乎所有人都支持挖塘泥,但绝大多数人不同意填塘。
贱伢说:“你们眼光怎么都这样短浅呢,只晓得低着脑壳看自己裤裆里,鼻子前头半步就看不到了,如今是怎样的形势啊?你们以为还是老皇历嘛,各行各业不是在跑,简直就是在飞!以为光是农业在大跃进嘛,工业更打飞脚不赢,如今每个县都在建洋肥厂,一担洋肥的肥力至少抵得百担土肥,都用洋肥了,还要么子塘泥咯;还有,水库修完了我估计接下来就会修沟渠,到时候沟渠四通八达,屋场边上就有水,还要么子塘咯,还不是空在那里占地方,填!马上组织人排水,挖完泥马上就填!”
于是浩浩荡荡的队伍首先开到了金家大塘,抽水机、水车日夜响了起来,无数担水桶围满塘边,十天不到大塘就变成了稻田。小满气得把修好的鱼罾又重新扯烂了。
早、晚稻及红薯等收成严重减产,可是公社和管理区却不实事求是,仍旧搞虚报浮夸,上级在征粮时按上报产量征购,征购粮占年产量的40%多,甚至超过了全国平均水平,给社员留的口粮就寥寥无几了,谭书记却得到了县委表彰。粮食的极度匮乏,营养的不足,加上过度劳累,浮肿、腹泻、瘫痪、心脏、干廋、胃病等病人便逐渐增加。
葚市公社召开了社员代表大会,总结交流办好食堂的经验,听取社员对进一步办好食堂的建议。贱伢上台作典型汇报,说到区、队有足够的粮食时,谭书记当即予以表扬。
已经廋了一圈的彭冬英在众目睽睽之下站起来,说:“谭书记,我是小坡一队的生产队长,别的队有没有粮我搞不清,刘书记讲有那应该是有,不过我们队吃不过几天了,今年早稻遭水灾,晚稻不仅遭旱灾,还长了虫,冇得产量。”
贱伢很是难堪,侧脸看看谭书记,谭书记面带愠色,拖长声调严厉问道:“虫是哪一天生的啊?”
彭冬英如实回道:“那我就搞砣数不清,我几个月都在水库工地上。”贱伢帮腔说:“搞不清你瞎讲么子?”彭冬英说:“我也不想讲,主要是我几个细伢子天天饿起叫,我怕公社不了解情况不想办法,到时候不得了。”贱伢又看看谭书记,谭书记说:“先汇报吧。”
贱伢汇报完后,汇报大会随即变成了批斗会,此前一些如实反映情况的社员干部都受到批评、辩论和斗争,彭冬英先被撤销了职务,并作为落后典型进行了重点批斗,被很多人一再追问,问题则是五花八门:共生了多少个虫子;多少公的多少母的;吃了多少谷子;为什么别的队没长,只有你们一个队长了;是不是你们和虫子搞了里应外合等等。还幸亏谭书记念及其过去的表现,没使她受到皮肉之苦。
谭书记总结说:“如果我冇记错的话,你受到过公社的多次表彰,我都亲自给你发过二次奖,一个昔日的先进,为什么这么快就堕落成这个样子呢?是不是你们那地方特别,有传统,尽出这样的人啊?革命战争年代遇到点挫折,战略转移的时候有人中途开溜;敞开肚皮吃饭的时候干劲冲天,水浸了几天,十天半月冇下雨,就开始装酸哭穷,萎靡不振,看来食堂工作还是先要从思想抓起。”
会后,首先开展了新一轮的食堂整顿,主要就是坚决清退混进食堂的不纯分子,巩固地树立贫农及下中农的领导优势,建立一支又红又专的炊管队伍,小满再次被清除出来。晒不干的姐姐因为外婆亲戚里有人在台湾,也被清出食堂,还有的由于八杆子才够得着的亲戚曾是三青团成员,或者当过伪保长、甲长之类,也未能幸免。这样做的理由是:富农企图走资本主义道路,反对食堂,当然也就会搞垮食堂;地富反坏右想变天,乃伺机破坏食堂这个社会主义阵地;因此食堂的领导权只能掌握在党、团员和贫下中农手中,更不能让地富反坏右分子钻进食堂要害部门。
几乎所有公社干部都下放到食堂加强领导工作,谭书记也带着粮食供应指标来到小坡一队食堂种‘实验田’,主持召开食堂代表会,选举食堂管理人员,建立管理制度等。
随后,公社把炊具改革作为办好食堂的重大举措,当成年底工作的中心,发动全党全民大搞碾米动力化、吃水自动化、炊具半机械化、炊具改良化的“四化”工作,除了地富反坏右,几乎所有社员都参加了技术攻关。
一段时间后,在多数食堂里,洗菜、切菜、淘米等都使用上了机器:抬饭用土起动机;碾磨用畜力和水力带动;用水靠竹管做成的土自来水管供应;送饭、送汤用板车、独轮车或拖拉机。尤其在炉灶改良方面成效显著:有跃进灶、神仙洞灶、隔山灶、二龙戏珠灶等。
几天后,谭书记在公社炊具改革表彰大会上自豪的宣布:机械化使工效提高六至四十多倍,减少食堂炊事人员50%以上,腾出了数百人投入各项生产,并且食堂的饭菜质量也都比过去大为提高。县委得知这一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