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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皇上的话,没有。」
李勳不以为意地扬起浓眉。「下去吧。」
待连近无声无息地离去后,他垂睫暗忖,回头抓了件锦袍披上,连绳结都未繫,就这么敞开衣襟,赤足披髮地踏上响屧廊,却没发出半点声响。
走出响屧廊,踏上衔接的曲廊,便见守殿太监必恭必敬地跪在廊边,听见声响抬眼的瞬间,突地瞠目,吓得跌坐在地。
「皇、皇上」
李勳魅眸微眯。「这是怎么着,见鬼了?」
太监回神,诚惶诚恐地跪伏。「皇上恕罪,奴才以为是先皇回来……」先皇忌日已近,再加上本无半点声响却突地传来脚步声,才会教他以为是先皇的魂魄回到宫中了。
李勳面无表情地瞅着他,掀唇低问:「朕真和先皇这般相似?」
太监不敢抬眼,只能低声回应。「回皇上的话,有几分相似。」
自嘲一笑,李勳道:「去御医馆取些治伤凉膏和金创药。」
「皇上受伤了?」
「由得你问?还不快去!」
「奴才遵旨。」守殿太监跪伏答声,随即起身连退数步之后,才赶紧快步离开。
曲廊上,灯火晦暗,教人看不清处在其间的李勳有何表情,只见他如缕幽魂般立着,直到守殿太监取回凉膏,他才缓步走回甘露殿。
上官羿依旧在床上沉睡着。李勳抓起花架上的乾淨纱巾,浸入金水盆内的清水,拧乾后坐上床,掀被露出上官羿骨肉匀称的身形,轻柔地为他擦着身体,并抚过每一寸留下自己亲吮过的痕迹,最后停在胸口上凝着血渍的牙印,打开金创药,轻撒在伤口上头。他接着将长指探入对方的隐密小穴,导引出残留在他体内的白液和些许血丝,全数探尽后,再沾上凉膏探入其中。
「啊……」身下的人本能的低吟。
李勳立即放柔了动作,不具侵略性,只是想替他擦药。
然而,那轻柔的抽送却教上官羿有了反应,他低哑地哼着,使李勳眸色更深了几分,忍不住俯近他,亲吻那已昂立的慾望。
突来的难耐情潮让上官羿蓦地清醒,抬腿防备的瞬间,李勳已快手抓住他的脚。
「皇……上?」轻喘着气息,上官羿睁眼直睇着眼前人。
「要不,你以为朕是谁?」李勳眯起眼,收回长指。
上官羿没回答,只是垂下眼睫,强自镇定的说:「皇上,时候不早,臣该准备早朝了。」他浑身疲累不堪,撑起身却瞥见胸膛上的牙印被上了药,疑惑之间,又发觉连股间烧灼似的痛也消减了几分。
是他帮他上药的?
「还早,尚未三更天,歇着。」李勳拉起被子替他盖上,将凉膏和金创药收到床侧的百宝柜,却瞥见搁在裡头多时的双衔玉环,不禁有些出神。
上官羿看着他连长髮也没束的背影,那髮如瀑般垂落,乌亮滑顺,反观自己的髮却是苍黄裹着暗银,丑陋不堪,没来由的,他竟自惭形秽起来。
「爱卿。」背对着他的男人突然低唤。
「皇上?」他微震,每回当他唤自己爱卿时,总教他心神难安。
不久前,他本是唤他国师的,如今唤他爱卿,看似亲密,却不如唤他国师时事事顺着他,讨好他了。
「你可愿意和朕签下一纸生死约定?」
「生死约定?」
李勳回身,手上拿着两个以精緻金凋锁片衔住的玉环,解开锁片,将一只玉环交给他。
「将玉环戴上,你和朕各持一个,从此以后,朕便与你生死与共,富贵同享,苦难不弃,大限不离。」
上官羿接住玉环的手不禁一顿,难以理解他说这番话的用意。
「怎么?你不愿意?」李勳苦涩一笑,迳自将繫着玉环的如意红绳绑在颈间。
「臣……」他真是摸不透这个人。先前明明还像个骤变的暴雨,如今醒来却又如一抹春风,让他无所适从。
「只要你一切顺朕的意,不管挡在你面前的是什么,朕都会替你撵除。」
上官羿闻言更加困惑,放在掌心的玉环上,缺了角的金锁片彷彿意味着他必须仰靠对方,才能成就大业。
「但,只要你不顺朕的意,朕就算尽毁天下,也无所谓。」
「你!」
果然,说到底,他还是想威胁自己,还是稍早羞辱自己的可恶男人。
「你也可以不要。」
「后果自负吗?」上官羿撇唇,笑得讥讽,挑衅回嘴。「有时,臣还真想知道,要是臣不顺皇上的意,究竟能有多可怕。」
「爱卿,别试图激恼朕,后果你承担不起。」褪下锦袍,李勳上榻睡到他的身旁,侧身背对着他。
上官羿瞪着将自己小把戏看穿的男人,不禁思忖着,这样的人才要是能够一心为皇朝,肯定能够替他分忧解劳,一如他初登基那般。
想着,不禁脱口问:「皇上今日仍是不上朝吗?」
「你将早朝主持得极好,要朕做什么?」
「臣只是因为皇上不愿早朝才不得不主持大局。」
「怎么?你要是腻了,也可以不用去。」李勳笑得戏谑。「不过,惜天下如己翼的爱卿怕是放不下。」
「皇上为何不分点心神在朝务上?」
他想要个傀儡皇帝,只因他认为只要自己能够确实掌握实权,必能定天下、得太平,但是李勳并是个没有能力的皇帝,只要加以辅佐,也许还可以超越前皇……
念头冒出的瞬间,他不禁一顿,还未来得及细忖,便听身旁人懒声启口。
「这不是朕的天下,干朕何事?」
闻言,上官羿胸口顿时烧起一把无明火,愤而起身,不愿再与他同床共寝,然而才起身,就又被攫回床上。「听着,朕不想再说第二次,别试图惹恼朕。」
上官羿抿紧唇,恨恨地闭上眼。
李勳望着他,直到他的气息渐匀,状似睡去,才跟着闭上眼,暗恼他明明累极却不愿在自己身旁多歇一会。探手想将人搂进怀裡,但寻思片刻,他终究还是只替对方盖妥被子,两人各睡一方。
XXXXXX
四更天一到,上官羿随即起身离去,他先回观天楼换上朝服,再匆匆赶至议事厅,得知颛王已经谈妥婚事,他不禁面露喜色,命礼部安排各大小事项后,又回观天楼占卜迎亲日。
皇帝迎后乃皇朝大事,大小礼节繁眩鏊椋急匦刖砦癫可惺榈乃郑砦Γ剐枳急讣雷妗⒓捞旄髦质孪睿由洗痈髦莞土慷吹淖噙。盟涣溉障吕疵Φ媒雇防枚睢
唯一庆幸的是,入夜之后,李勳不再招他侍寝,让他得以好生歇息。
「国师近来脸色苍白,该不会是政务太繁忙?」一日早朝后,乔太陵将他疲惫的气色看在眼裡,不禁问。「皇上依旧微恙?」
「皇上……」上官羿垂眼勾笑,谎言信手拈来,说得脸不红气不喘。「龙体已好上许多,近来正为婚礼准备斋戒。」
「是吗?」
「这些奏摺皆是皇上批阅过的,虽未上朝,但皇上依旧将朝事处置得妥贴,没有问题。」皇上是他挑选的,再无能,也得替他撑上一点颜面,更何况李勳并不是无能之辈,只是不想要天下……
无所谓,这本来就不是他的天下,他也没权拥有。
上官羿将不满藏在眸底,再抬眼时,眸色清亮噙笑。
「那倒是好事一椿,亏皇上能将每件奏摺都看过。」乔太陵点头。
「容我先告退,我得回观天楼准备祭天仪式了。」他一揖。
「看来,先皇的忌日也让国师费上不少心思。」
上官羿突然顿住。「……先皇忌日?」
乔太陵见他一脸错愕,神色比他还诧异。「国师该不会是忘了下个月便是先皇的忌日吧?」
上官羿一时之间说不出话。
他心知肚明李劭只是诈死,埋在皇陵的只是空棺,何来的忌日,但教他顿住的是,他居然忙得将李劭给忘了。
这是怎么着?
他并非不曾如此忙碌过,但不管身处何处,总惦记着那人,曾几何时,佔据在他脑海的,竟是李勳那张阴沉难测的脸?!
心不在焉地和乔太陵又谈了几句,他便匆匆回到观天楼,心绪尚未稳下,又看见厅内桌桉上摆着一盘蜜李。
傻愣地走到桉前,瞪着一颗颗红绿透润的蜜李,浓眉不禁攒起。
「这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蜜李只产于金雀境内的居?府,记得多年前,他和李劭前去居?府拜访刚受封的李勳时,自己被王府内酸中带甜的蜜李吸引,想多带点回皇城,却被告知蜜李採收不过数日便会腐坏,所以一直以来只有居?府的百姓才有幸嚐之。
当时他还为之扼腕,然而那年之后,每到蜜李盛产时,李勳必定会派人快马将蜜李送进宫。
当时,他以为是对方示好,讨他欢心,毕竟当时已继任为国师的自己,是朝中大臣急欲攀上的红人?
如今,李勳已是皇上,掌握着实权,威胁他嚐尽屈辱,可为何那人还会差人快马送蜜李进宫?
他究竟是什么样的心思?
「来人!」溷乱的思绪理不出个头绪,他有些急躁的低吼。
厅后太监闻声赶紧跑了出来。「国师大人?」
「怎会有蜜李?」
「回大人的话,是宫内禁卫带来,说是居?府知府差人快马送来的。」太监回答得小心翼翼,就怕交代得不清楚,自己会落得和近来观天楼莫名失踪的太监同样的下场。「要是大人不吃的话,奴才立刻……」
上官羿摆手,要他先行退下。
太监鬆了口气,要退下之前,像是想到什么,再问:「大人,祭天仪式已经准备得差不多,是不是该请皇上准备斋戒了?」
上官羿疲惫地坐在桉边四平椅上,轻摆着手,太监立刻退下。
看着蜜李,上官羿神色眩拥氖捌鹨豢欧湃肟谥校羌且渲兄笏崽鸬那逍挛兜溃瑖煿闳菀咨像淖涛丁
他一颗接着一颗地吃着,边吃边强迫自己将李勳过往做过的事再细想一遍,一直想到两人关係骤变的那一夜。
那晚,李勳第一次强迫他献上身体,现在细想后,他依稀记得那人提过关于前皇和他的流言,从此之后,就像变了个人似的,既陌生却又教他无法漠视。
难道就只是因为那种子虚乌有的事?
宫中的流言真真假假,自己从不曾因此而动怒过……上官羿突地一顿,勐然想起多年前,他曾经听过关于李劭和凤凌王李弼之间的暧昧流言,当时他难得的怒不可遏……
「啊!」像是突地想通,他轻呀了声,瞠目结舌,难以置信自己的猜想。
原以为李勳对他只是不成熟的迷恋,但若仅是如此,他不会有那么大的转变,可如果李勳真是爱着自己……一切似乎都想得通了。
闭上眼好一会,按下胸口不知名的躁动,长指轻抚悬在革带上的玉环,他蓦地张眼,随即离开观天楼,去处……自然是李勳的所在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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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在御花园?」
「回大人的话,皇上确实是在半个时辰前便前去御花园,还不准奴才们跟着。」守在甘露殿的太监低声回答。
微讶地扬起浓眉,上官羿随即朝御花园而去。
李勳甚少离开宫中,打从不上早朝之后,连寝殿也很少走出,没有笙歌达旦,更不曾宠幸任何嫔妃,正因为如此,他才能以皇上龙体微恙为由解释他的不早朝。
如今,他却前往御花园,让他有些意外。
思忖着,脚步己跨过垂花拱门,入夏的花令盛开,牡丹花开得极豔,芙蓉仰首笑得娇媚,处处纷红骇绿,接续到前头的水榭曲桥。
只是才刚踏上曲桥,上官羿便听见远处的亭台传来娇笑声。
有嫔妃在场?
错愕地愣在当场,他手扶曲穚玉栏,不禁垂眼细思,究竟该不该在这当头打扰,可当眼角馀光瞥见自己倒映在河面上的面容竟是浓眉深锁,一脸难以置信的失落模样,顿时更加错愕。
他怎么了?为何难以置信?又难以置信什么?
为了皇朝,他向来不睬自身意愿与情绪,只要是对皇朝有益,他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但是长期下来,也变得从未真正正视自己的内心。
而现在,河面的倒影彷彿映出他内心被忽视的感情,教他久久不能回神,却釐不清这样错综眩拥乃夹骶烤故谴雍味痢
莫非是……因为那个人?
抬眼看向远方,亭台的霞色彩幔垂放,根本看不清裡面,但当他越是靠近,越能听清楚裡头的淫声浪语。
不用看,他也听得出是嫔妃承欢仰露的嘤咛。
在后宫,为了得到产下皇嗣,他日母凭子贵的机会,只要能得皇上宠幸的妃子,莫不使出浑身解数,就盼能将皇上给繫在身边。
不得不承认,有时,他会忘了李勳是皇帝,忘了他也拥有妃子,忘了他……不只属于他。
不只属于他?!
上官羿一震,内心抗拒排斥着,不允许自己再细想。
「谁在外头?」亭内,陡然传出李勳低哑的嗓音。
那是他情慾高涨时的声音,他可以清楚分辨。这样的认知,让上官羿有股冲动想要转头就走,但……
「皇上,微臣有事上奏。」话就这么轻易地脱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