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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的寝室太猛了,连大米都从国内带来了,第二天就西红柿炒鸡蛋干上了!”
一上午紧张激烈的哈依之后,所有人都是饥肠辘辘,就算不哈依,被日本料理搞得内分泌失常的中国人也会比日本人饿得快,比日本人饿得猛。中午吃什么,上哪儿吃,这成了王文俊四人的一个小小的心病,因为来了三天,哪儿也不见五六块钱一份的热乎乎的盒饭,鱼香肉丝的余韵早已断线。
“嗨!哥们,课上完了?”
两个人迎面堵住了四人的去路,其中一个嘻皮笑脸地打起了招呼,一开口便是一股决不掺假的北方口音。
“干吗?”这种场面,最有经验的大炮第一个顶了上去,他的嗅觉依然敏锐。
“哥们都是刚来的吧,哪儿人?”另一个也开了口,笑得很甜。
王文俊感到他俩像是高级班的中国人,日语中称为“先辈”。
这个“先辈”在国内就学过了,教材中出现得也挺早,中国说法应为“前辈”。日本是一个等级森严的论资排辈社会,任何时候,所有行当,先辈都拥有绝对的权威,基本上说一不二。但是王文俊对这个“先辈”说法有些抵触,每每提及,总会想起“继承先辈的遗志”一类的说辞,挥之不去。
今天,这*人先辈想要干吗?
“哥们往家里打电话了吗?你们还没有手机吧,买个电话卡吧,哥们这儿有绝对实惠的!”
其中一个从兜里摸出一摞颜色各异的卡片,送到王文俊他们面前,笑得更加甜更具侵略性了。
第四章 戳破
湖南来的方辰熙向风尘仆仆而归的大炮抱怨麦哥店里的辣椒酱不好,辣椒没个辣椒样,酱没个酱样,关键是不辣,让他每餐吃得都不舒坦。
“臭毛病!有的吃就不错了,哪来那么多挑剔。”
大炮昨天刚剔了光头,也不知从哪儿淘来的一把旧手动推子,就在浴室里光着屁股让王文俊三下五除二推了个精光,然后门也不关的顺势跳进澡盆冲起澡来,一边搓着头皮一边大喊舒服,两个黝黑的屁股蛋子放肆地摇摆,恨的正打算学会儿日语的方辰熙怒骂了一句“嬲(此处读nia)你妈妈别!”大炮虽然搓了一秃瓢的香皂沫子,但耳朵却尖得很,即使不清楚这句湖南方言是什么意思,但既然有关“妈妈”了,便毫不逊色地回了一句“干你娘的!”后来心情颇佳的大炮主动表示等明天去麦哥店里的时候给方辰熙带瓶正宗湖南辣椒酱回来,以解他下不去饭的燃眉之急。结果,今天辣椒酱倒是带回来了,却没有得到湖南人的认可,反而干了桩出力不讨好的差事。
麦哥,是日语学校中响当当的名号,中国留学生都知道,抱着万分敬仰之心的也是大有人在。据说他就是这个学校毕业的,毕业没多久就在一条繁华商业街的一栋二层小楼租下了门面开启了铺子,专营中国商品,只要是食材,小到咸鸭蛋、榨菜丝,大到两公斤一坨的冻羊肉片、整棵酸菜,可以说是应有尽有,品种齐全;这些还不算,另一项主营业务就是港台内地的DVD和录像带,武打,言情,励志,贺岁,古装,时代,和国内上市的速度同步,买卖也挺红火,借进借出的挺来钱。大炮自从那天结识了推销国际电话卡的麦哥手下的两个小弟后,隔天便与麦哥连上了线,并被慧眼识英雄的麦哥赏识,夸赞大炮身上有股子灵劲,只要得到真人指点,绝对是把干买卖的好手。大炮说还提什么真人哪,真人不就是麦哥你嘛!哥哥,只要你不嫌弃,弟弟我从此就跟你混了!
“我说。”王文俊接过大炮递过来的一包冻鸡翅,今天轮到他做晚饭。这包冻鸡翅不用问,肯定又是大炮从麦哥的店里弄来的。
“这鸡翅我看都冻挺长时间了,又不比超市便宜,为什么非得在麦哥那里买,这钱花得……”
“你懂什么,人家麦哥愿意带我混就是天大的面子,有钱当然得照顾麦哥店里了,否则麦哥怎么能把电话卡的业务交一部分给我做?”
大炮从前天开始跟着大傻、小飞俩,就是堵住去路卖电话卡的那两个先辈,一起到这一片的几所日语学校和大学卖电话卡。一天下来,大炮便一口一个“业务”叫着,其他三人特别反感他那轻飘飘的自以为是的派头。
“行了吧你,就别提你的那个业务了!不知道情况的还以为你在忙活什么国际大贸易呢,闹了半天其实就是鼓捣破电话卡。”
要在平常,就是大炮还未“升天”之前,王文俊嘲讽他的口吻肯定是张嘴就来:滚蛋吧你!可是时局不一样了,虽说大炮确实在鼓捣电话卡,收取的提成也有限,但毕竟是有组织的人了;关键是自从他拜在麦哥门下后,王文俊他们三个也没少吃人家麦哥“奖赏”给大炮的东西,青岛啤酒都喝了一次,也有些抹不开颜面,只好在有限的范围内给大炮提出有限的忠告,提醒他不要啥也不顾地一味与麦哥他们走得那么近,小心惹上麻烦。
天气变热了,街头的绿意越来越浓,很多心急的日本女孩儿迫不及待地穿上了短裙向世间炫耀她们的*,欲盖弥彰的大腿根以及看似不经意的蹲下站起都在阴霾中骚扰了许多血气方刚或垂暮晚秋的男人的心扉,将西装领带下的道貌岸然一扫而净。本能就是本能,不能都怨不争气的男人们修行不够。
经过一个多月的磨合,王文俊感到自己总算是在日本的土地上踩稳了,走实了。共同宿舍的生活也渐渐上了轨道,从最初的不适应和争执到愈发的默契熟知,身为独生子的王文俊也走过了一段不平之路。大炮总撺掇大家寻找机会拿下一两个日本马子,睡觉前又总爱讲他高中时期的*快事,例如女孩儿的嘴唇是多么香甜啦女孩儿的胸脯是多么柔软啦,搞得其他三个涉世未深的青涩少年既恨又馋,恨不得把他彻底开除出宿舍,又期盼从他那里学些将来用得上的技巧经验,矛盾的心态就像是太阳雨,明明是艳阳当照却沥沥地洒下雨点;方辰熙每餐都要吃辣椒,从国内带来的两瓶辣酱在其他三人的帮忙下被吃光之后,他的心情就日渐萎靡,而总爱跟着电视里的新闻练习日语发音的他被大炮嗤之以鼻地封上了“方小哈”的名号,意比庄哈依,两人三头两天就要干上一架,东北人的热血与湖南人的辣劲使人吃不消;刚虽然离奇的怪毛病不多,但每个主意都令其他三人不敢小视他,深藏不露的城府和缜密的思维无形中给自己罩上了一层隐性保护膜,轻易不能刺激他,否则会自讨苦吃;从未经历集体生活的王文俊从一开始无法入睡的苦恼到躺下就着足足用了两个礼拜,从咖喱饭的难以下咽到三五勺就可刮光一盘子的却只用了两天。
而当下令王文俊日益焦虑的是一桩新来的幸福烦恼,因为他发现目前的生活状态是一种简单易懂的“人在日本,活在中国”的稍显无奈。王文俊有时候会质疑自己到底是在哪儿,是在日本还是中国。日语学校其实就是中国人的世界,下了课后,走廊里,教室中,厕所旁,统统是汉语,带有不同口音的普通话或者“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的方言土语,也有机会听到韩国同学聚在一起的你斯米达他斯米达的,就当桌上的特赠泡菜了;下了课后,有工的人都急匆匆地赶去打工讨生活了,像王文俊这类尚未联系好工的人便没了方向,地方倒有一个,那就是学其他寝室的模样回宿舍要么睡觉要么打麻将,睡觉是因为昨晚闹得太晚睡眠不足,打麻将是因为老那么睡也没啥意思,所以继续睁眼坚持到晚上再睡,顺便调调生活规律;若是回了宿舍,那不必说,更是纯种的中国世界,张口闭口都是汉语,睁眼闭眼都是中国人,别说大炮口中的日本马子了,连日本骡子都不见一头,关起门来还是国内来的那几头蒜几颗葱。
志向久远的刚试着做了尝试,他和班上另外两个人找到了一个什么国际交流中心,上面有那种希望交到国际友人的公示板,上面贴满了想要交流者的简要信息,也有很多场交流会。刚连着参加了两个,却被严重并惨重地打击了两波,回到宿舍后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一副找茬打架的寻衅气氛。偏偏比他晚回来的干大业务的大炮不开眼,或者是有意要刺激他,一副不知死活的贱嘴脸顶风而上。
“哎哟!看样子交得不理想啊,死不乱颤的样子招人可怜不见的。”他的腰身和强调像足了国内影视剧中经典的跟在地主老财身前摇头晃腚装腔作势的管家形象,人见人想打的可恶。
刚居然没有反驳,只是白了一眼,便倒在床上,用一本厚厚的盗版的金庸小说蒙住了脸。看样子确实被刺激得挺深,伤了元气。大炮也感到自己有些过了,干咳两声没趣地走开了,他坐在方辰熙的床上开始数还有多少张电话卡尚待“出阁”,越数越来劲,任方辰熙怎么踹他都不起身。
刚的失落不无道理,王文俊倒很同情他的遭遇。等刚和另外两个抱着依稀希望的中国人到了交流会现场,其实就是一间约定好的咖啡馆,才发现自己来错了地方。来交流的有二十多人,除了刚他们之外,其余的外国人是一水的金发碧眼的欧美帅哥或美女,满嘴的流利原生态英语,而与会的日本人基本上都是年轻美貌的美眉,全部小鸟依人地偎依在欧美帅哥跟前,脸上写满了激动和期盼,也有几个日本男生则不怀好意地往比他们还要高出一块的欧美美女身边凑,用笨拙的日式英语做着自我介绍,兴奋的神情也是溢于言表。大部分的人都象征性地与刚他们打个招呼后便鲜有下文了,偶尔一两个觉得冷场的日本女孩儿会再礼貌性地搭理刚他们几句,可是彼此说不通的日语和英语马上扑灭了交流的火苗,也扑灭了心头的蠢蠢欲动的火苗。
“我敢发誓,这帮日本女孩儿绝对是冲着深眼眶高鼻梁的外国帅哥去的!TMD!连一个黑人兄弟都特受欢迎。”刚终于开了金口,道出了满肚子的哀怨和愤恨。他感到自己心中那高贵的交流志向被严重玷污,有种由衷而发的怀才不遇之感。
“废话!不带目的去,谁闲的跑去搞什么交流啊,吃饱饭撑的啊!”大炮此时刚好数完了电话卡,一看*刚有了下文也来了精神头,当头便给了忿忿不平中的刚一棍,不是闷棍,明着来的。
“说是互学语言,练习英语口语什么的,全是借口!”
“你有什么不服的?长的没人家帅,个头没人家高,身板没人家壮,口袋里又没几个钱,谁愿跟你交流,交流什么?有什么可交流的?”一不留神,大炮说出了事情的本质,却也是最不该触碰的禁区。这种话不能挑明,你知,我知,他知,就完了。
“你小子就说不出人话出来,赶紧闭嘴吧!”一直冷眼观瞧的王文俊觉得有必要出面和和稀泥,多少给刚那脆弱的内心留点希望的火苗,不能再让大炮这样可着劲地往上喷干冰,再喷,没被烧死也得憋死。
“就是碰巧闯了人家打算练习英语的聚会了,肯定有想学学中文的日本——姑娘,只是今天没碰到罢了。”狠狠心,王文俊强调了一下主语,是姑娘,不是小子。(他认为刚的内心其实也是认可应该和日本姑娘交流交流的,日本小子……还是免了吧。异性相吸的道理放之四海皆准)
第二天,刚又灰头土脸地回来了,同样地用昨天那本盗版的金庸小说盖住了青灰的脸庞,但比昨天要凄凉。不过,他并没有就此睡去,反而醒了,认识到其实交流之路并不像想象中那样的美好或顺理成章,革命尚未成功的很大原因在于同志尚未努力。“路漫漫,其修远兮”的真谛也是首次有了切肤之痛的感悟。
这两日,王文俊新记住了一个日语单词:猛暑。报纸上,电视里,甚至上课时今村先生都教了这个单词,整个日本社会全方位地热炒即将到来的夏天将是一个不同寻常的夏天,只因猛暑。日语中有许多和汉语完全相同的单词,例如“手纸”,但意思需要用心注意,因为“手纸”在日语中是“信”的意思,不是入厕方便时轱辘轱辘扯下的现代文明物品,毕竟比布条、木棍或树叶要强;大部分的单词的意思和汉语一样,对中国留学生来说学起来比较容易,有些读音听上去都几乎一样,例如“理由”,只是日语的“理由”听上去比汉语的“理由”尾音拖得要长要重要平,听上去更具理由感更有说服力;还有一部分就是这种现代汉语已不怎么用或者干脆就是日本人自己创造的例子,像“猛暑”。
这个猛暑,王文俊就觉得编得挺好,贴切,够味,有张力,和“猛男”有的一拼,听上去就让人神经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