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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没有读完,国文老师已经气得听不下去,顺手抄起黑板擦,向我劈面砸来。
他怒气冲冲地说:“如果你将来拾破烂,还要到学校读书干什么?”
我没能躲过那个黑板刷,满头都是白色的粉笔灰。我的窘相又引来了同学的一阵大笑,笑声渐渐地在我的耳边消失,又慢慢地从某个地方冒了出来,填满了我的大脑。
其实我就是一个拾荒者。我的拾荒癖好并没有被国文老师的黑板刷刷掉,相反,我在拾荒的过程中,培养了一种审美情趣。我家在半山上,放学回家,总要走在长长的小路上面。一旦我从如同监狱的学校出来,走在小路上,就喜欢东张西望。尤其做小学生时,放学了,就让不喜欢在路上逗留的同学把我的书包带回家,交给我的母亲。我便一个人沿着田间小道,慢慢的走着,看着。一些路过的邻居,总会笑着说:“捡破烂的小孩,今天又捡着审美宝贝了?”
“好多好多呢,漂亮极了!”
“哟,那你这次收获不小啊?”
“是的,你们看,这是一颗弹珠,这是一枚大别针,这是一颗狗牙,这是一个漂亮的香水瓶子,里面还有香水呢,还有这个,一个小皮球,不过我不喜欢,但是我的两个弟弟一定会喜欢的!”
一次,我在水沟里,捡到了一个银元。我的天啊,我幻想着,我可以买好多好多的书籍,还可以去买好多好吃的东西。但是当我回到家,站在院子的石桌子上,高高的举起那个银元,并且大声说道:“这个是我今天捡到的!”
“二姐捡到一个银元!”我最小的弟弟站在桌子旁大声的吼了起来。
这时,我的大姐和另外一个弟弟也跑了出来,看见我手里的银元都瞪直了眼睛。摆好了阵势,准备上前来抢夺了。最后还是在爸爸的一阵调节后和解了。爸爸和解的方式很快,也很有效率。他从钱包里拿出三个银元,放在了桌子上说:“手里没有银元的,就去桌子上那一个!”
“这不公平,我这是我捡到的,不是爸爸给的!”
这时爸爸又拿出一个,放在桌上说:“谁还没有得到我给的银元的,现在上前去拿一个!”
尽管这件事已经过去很久了,但每次我回忆起来,心里都乐滋滋的!后来,我的一个银元却到了大姐的手里。大姐的故事很多,每次我想听故事,就得用钱去买,一个故事一毛钱。那天,大姐一口气给我讲了十个故事,就这样我的一个银元就没了。不过我很高兴,因为那些故事实在是太精彩了。
那堂作文课之后,我就离开了学校。我像往常一样,走在田间小道上,唱着那首《青青校园》,当起了拾荒者。
青青校树,
萋萋庭草,
欣沾化雨如膏;
笔砚相亲,
晨昏欢笑,
奈何离别今朝;
世路多歧,
人海辽阔,
扬帆待发清晓。
我放下书包,躺在一片绿油油的草地上,看着流动的浮云。这是一首多么纯洁的歌曲啊!对于我来说,我是多么的可悲啊,还没有熬到扬帆清晓的年纪,就匆匆告别了青青校园,成了一个心灵的苦囚。我把自己关在了小黑屋里,这个屋没有窗户,没有门,没有灯,除了一个我,什么也没有!
路过的人看见我躺在地上,笑着问道:“今天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不高兴的事情吗?”
“是啊,我不去学校了,我弃学了!”
就这样,我离开了学校,回到了家,与这个社会彻底隔绝开来了。这栋房子以外的庞大而复杂的社会。时常,在我的眼睛里,这个社会就好像一个红尘滚滚的巨魔,如同洪水猛兽,直面向我扑来,想把我吞噬。
第二章
那天下午,客厅的钟还没指到六点,母亲就站在门口呼唤我们四姐弟的名字了。他们一窝蜂的就跑到了饭桌跟前,坐下了,等着开饭。我在院子里,停留了很长的时间,直到父亲从后院走过来,走到我旁边,拍了拍我的小脑袋,我才从那一片恐慌中醒过来。
“你怎么了?我的好女儿!”
“没事,不,有事,可是现在我不能告诉你!”
“好,你想什么说就什么时候说!”
父亲笑了笑,牵着我的手,走进了客厅。母亲将最后一个菜放在了我的旁边,然后说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看来,今天一定有什么事情要宣布了。对了,我的姐姐好像在音乐学校获得了一个音乐奖,也许这顿丰盛的晚餐就是为她而做的。
我的姐姐在音乐上很有天赋,也是这一带出了名的好学生,初中念完后就以优异的成绩被台北的一所音乐学校录取了。在我上小学的时候,我的姐姐就去演过一个话剧,我也在里面演了一个角色,不过没有一句台词。那时,毕业班的学生排练一个话剧。我的姐姐红甜甜,凭借功课好,模样长得俊,出任话剧的女主角。我到礼堂看姐姐排戏,正巧导演缺少群众演员,我就被选中去演了一个路人甲。
路人甲的戏很简单:我和另一个路人乙先是躲藏在一大片黑色布幔后面,算是设下埋伏,等待牛伯伯中计。等到牛伯伯上场,搜搜寻寻地走近布幔的时候,我们两个“唿”地一下同时跃起,对牛伯伯大喝:“站住,哪里去!”就这么一句台词。
我的姐姐是学校里的白雪公主。每逢排戏,多是扮演女主角,令我羡慕不已。这次能让我演一个路人甲,只有一句台词,又是反面角色。我虽然有些难堪,但多多少少,还那次满足了我从小演戏的渴望。
不过那个话剧,到后来中心却莫名其妙的转移到了我身上。那次演路人乙的是一个光头男生,后来才知道是隔壁班的。在我上小学的那个地方,风气闭塞,规矩很严,男孩子和女孩子单独紧挨着,躲在一个地方实在是一个罕见的事情。但我就有这种机会和那个光头男孩子单独在一起,我的天啊,我发觉有一种神秘而又朦胧的喜悦在心头乱跳。尽管我们没有说一句话,也不知道那个光头男孩子叫什么,不过,这些年过去了,我还能清楚的记得他顶着一个凸凸凹凹的大光头,在阳光下还闪闪发亮。而且那种神秘而有朦胧的喜悦一直都在我心底,从未消失。
这时,讨厌的大姐又在那里说着这样的话了。
“那个光头男孩早已去国外了,某些人就不要再去惦记了吧!”
我脸红了,低着头,暂时将心里的烦恼抛在了脑后。并且试图去狡辩,就在我心头的喜悦再次发着的时候,大姐问起了女一中的事情。两个弟弟争先恐后的说着校园里的事情。这让我的心情很快就被黑暗淹没了,而且陷入了久久的沉思。
我很想离开,但母亲一再要求留下来,确实有一个天大的喜事要宣布。这时母亲笑着说道:“好了,现在就请我们的红甜甜小姐为我们宣布这一好消息吧!”
“我就不宣布了,还是让爸爸来说吧!”大姐显得有些不好意思,不过灿烂的笑容将整个的脸庞都挡住了。
“好,非常荣幸我能宣布这一好消息,那就是我们的红甜甜小姐获得了音乐奖!”
其实我一点也不知道这个音乐奖是个什么东西,我也不关心这个。但我还是为大姐的成就感到高兴,毕竟任何一个行业,能够获得奖项就足以证明他在某一方面确实干得不错。
大姐得到了很高的表扬,这让她忘乎所以的高兴了一场。她还拿出了那个金光闪闪的奖杯和一封信。那封信是一个音乐教授写给她的,大致写的是说大姐在音乐方面有极高的天赋,继续努力,将来一定会红的。
“大姐就要成明星了!”最小的弟弟笑着说道。
“是啊,大姐就要成明星了!”三弟也跟着说道。
这让大姐更加的激动了,从一个漂亮的钱包里拿出三个银元,递给我我们。两个弟弟很快就接了过去,笑得合不拢嘴,只有我保持着沉默。我的这一表情让大姐有些不高兴,但很快我就上楼去了,关上了门,把自己反锁在了自己的房间里面。
晚上,大姐敲响了门,因为她想睡觉了。其实这间房并不是属于我一个人的,在大姐去音乐学校之前。那时我和她住在一个房间里,那个时候我们睡在一张床上,那个时候我很喜欢听她讲故事。但是现在我不喜欢,我喜欢一个人带着,没有外界的干扰。
她敲了几下,又喊了几声我的名字,我还是没有答应。没过一会儿,我就听见她离开的脚步声了,不过同时也听见她喊着“妈妈”。不一会儿,母亲就站在外面呼喊我的名字了。
“红尘,红尘,睡着了吗?”
“睡着了!”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没有!”
我站在门口,静静地听着外面的动静。很长时间过去了,她们才离开!
整个晚上,没有人来打搅我了,很快我就睡了过去。我梦见自己走失在人潮人海,面对红尘,找不到心灵的归属。我被那个奇异的梦惊醒了,我害怕极了,那扇破旧的窗户好像一面巨大的磁石,将我吸到一个可怕的未知世界。我拼命的呼唤,大叫——
父亲第一个冲进了房间,打开了灯;接着就是母亲,她将我紧紧地抱着。八只眼睛看着我,等待我说出心中的恐慌。过了好一会儿,我的大姐以及两个弟弟才跑了进来。
“妈妈,我退学了!”
“没事,退学就退学吧!”
就这一句话,我就在母亲的怀里睡着了。第二天醒来,母亲躺在我的身边,看着我。她是一个温柔的女人,从来没有对我们四姊妹大声说过一句话,生过一次气。
吃过早饭,大姐说学校有事,就走了。两个弟弟都到后面的山上去玩了,屋里只有我一个人。而我的爸爸妈妈一大早就出去了,一句话也没有留!下午爸爸妈妈从外面回来了,我知道他们一定是去学校了。他们的表情告诉我,在不久之前他们生过气!
一连好几天,母亲都没有提起任何有关我的事情,父亲也还像以前那样上班下班。只有两个弟弟常常在吃饭的时候问我为什么不去学校,整天的待在家里。正当我要回答的时候,母亲接过话去说道:“你们的二姐,不需要去学校了!”
“为什么啊?那我们也不去!”
“你们是不是想挨打啊?”
“二姐为什么就可以不去学校啊?”
“不去学校,这是你们二姐认真思考后恶选择!”
“我们也是认真思考后的选择啊!”
“到一边去,先去问问你们的爸爸,他同意了,我没意见!”
我弃学在家的最初一周,我还和家人一块吃饭,说说一些一天发生的有趣事情。不过,在饭桌上,两个弟弟的谈话,提到了很多学校的生活以及事情。我受不了这种刺激,干脆就不出卧室了,无论母亲在外面怎样的叫我的名字,我都没有答应,就算是答应了,也是简单说“我不想和你们一块吃饭了,你们吃吧!”,作为结束。母亲没有办法,只好每天用托盘把饭送进来。我就一个人静静地在房间里独自享受,这样我觉得安全很多,至少不会受到任何的伤害。
我弃学在家,很少有什么户外活动。午后,院内无人,蝉声寂寞,我才会从那个黑屋子里无声地走出来,穿上旱冰鞋,在院子的水泥地上,默默地滑着旱冰。我不说话,也不会将心里的快乐通过声音表达出来,只是一圈一圈地与自己的影子追逐。当然,除了轮式冰鞋刺耳的声音之外,我,这个怎么转也转不出自己圈子的少女,把一切心灵的苦难,都锁在了心里,希望有一天能通过什么方式表达出来。
这个小小的院子就成了我唯一可以看见蓝天的地方,但是我又不喜欢看见蓝天,因为尽管我在蓝天下,蓝天却不属于我。我想有一片蓝蓝的天空,天空下有一片绿油油的草原,草原上有一个属于我的地方。
一天傍晚,夕阳已经飘过了房屋后的山头,大地呈现出一片灰暗的气色的时候,我正在院子里清理着我拾荒所得到的东西,听见田间有人在唱歌。那歌声很美,很甜,也很熟悉,也很陌生。我沿着那声音而去,渐渐的我走出了院子的门,来到了久违的田间小道。我家院子前面是一条僻静的荒路,也有一个很美丽的名字。春来的时候,路上青草漫漫,不过那些又粗又长的水泥筒子却永远都横七竖八地堆在那里,从未改变。不过在这个时候,青草是看不见了,早已变成了一片空旷的地方。四周的孩子都在那里追逐,打闹,一个流浪的人坐在田间的尽头唱着歌。我确定那歌声就是从他嘴里发出来的,我很想靠近,但心里又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