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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定了调,你律师就是辩护出花来,也没有一点作用。其实,当时有些法官和检察官也认为是一起错案,可是,这些人调离的调离,免职的免职,换上一些不讲良心或者胆小听话的人……对,就像我这样的人或者不如我的人来办案,罪就这么定了。”苗雨:“这……你们可以上诉啊?”冯律师:“上诉了两次,上边也发回重审,重审的还是那些人,结果能改变吗?”秦志剑:“后来没再申诉?”冯律师低声地:“没有。”苗雨愤怒地:“为什么,你为什么不申诉?”冯律师沉默片刻,低声地:“我害怕。”秦志剑:“害怕,你怕什么?”冯律师:“有人暗示我,如果我再为这案子申诉下去,就别想在白山地区当律师了。”秦志剑:“谁暗示你?是谁?”直到秦志剑问了三遍,冯律师才回答:“是决定我命运的人。”想了想又补充,“也是决定你们命运的人。”苗雨抗声地:“谁,到底是谁,你说出来!”冯律师沉默不语。秦志剑:“你说,‘疯子’……不,袁志发被陷害是有人举报,举报人是谁?”冯律师:“不知道,据说是匿名信……既然匿名信能引起领导如此重视,造成这种后果,我怀疑,写信人不可能是企业内部的人。”苗雨:“那会是谁?”冯律师摇头:“不知道。”苗雨还想再问,被李斌良制止。没有必要再问了,冯律师说得对,一封匿名信令人如此兴师动众,导致这样的后果,而不少公开举报甚至集体上访都没人理睬,还不足以说明一切吗?李斌良想了想,转了话题:“袁志发被判了,企业后来怎么样了?”冯律师苦笑着:“能怎么样,倒闭呗,拍卖了!”李斌良:“卖给哪儿了?”冯律师:“华汉公司。”李斌良:“华汉公司?”冯律师:“现在,这个公司已经不在了。”秦志剑:“哪儿去了?”冯律师:“它改名了。”苗雨:“它现在叫什么?”冯律师想了想:“汉雄集团公司。”李斌良惊讶地差点站起来:“什么……汉雄集团……”冯律师:“对,价值两千多万的企业只卖了二百多万。”“他妈的,气死我了!”秦志剑突然拍案而起:“汉雄集团不就是赵汉雄的企业吗?这里边肯定有事,冯律师,你说,赵汉雄能不能参与这个阴谋?”冯律师:“我是律师,没有证据,不能乱说!”苗雨:“我听明白了,这是陷害,是阴谋,肯定是个阴谋。”律师看着李斌良:“李局长,还有别的事吗?”李斌良:“有,冯律师,我们想了解一下袁志发的家庭情况,你一定知道吧,他有家吗,有亲人吗?”冯律师:“知道,他现在已经没有家了。”李斌良:“那么,从前呢?在他入狱之前,一定有家吧!”冯律师:“现在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当时,他有一个美满的家庭,夫妇二人,一个儿子。别看袁志发有钱,可是,作风非常严谨,家庭观念也很重,从来没有风流韵事,他特别喜欢儿子,想送他上大学。可是,等他判刑后,妻子就和他离了婚,带着儿子不知去向。”沉默片刻,秦志剑又问:“后来呢?袁志发出狱后就疯了,像现在这个样了?”冯律师:“是的。”李斌良:“他出狱后,你和他接触过吗?”冯律师迟疑了一下,摇头:“没有。”李斌良:“冯律师,你不要害怕,我们肯定会给你保密的。你既然为他辩护过,和他有过这样的关系,他出狱后,怎么会不接触呢?”冯律师:“这……也算接触过吧,可是,他疯了,见到我也不认识,不管我跟他说啥,都是那句话:‘政府好’。这种接触也等于没接触。”李斌良眼前浮现出袁志发给自己鞠躬,说着“政府好”的样子。秦志剑:“那么,你对他疯了这一点怀疑过没有?”冯律师又迟疑了一下:“也怀疑过。因为,他是个既聪明又坚强的人,入狱前还对我说过,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他早晚要出来上告申诉……现在看,他很可能是装的,可是,他装得实在太像了,让人无法不相信!”苗雨:“那么,他出来后,你在生活上帮助过他没有?”冯律师:“帮助过,有时,偷偷给他拿件旧衣服,或者买点吃的给他。”李斌良突然地:“那么,你知道他住在哪里吗?我是说,他在送进养老院之前,和从养老院跑出来后,夜间都住在哪儿?”冯律师迟疑地:“这……”秦志剑着急地:“冯律师,你快说!”冯律师:“这……我也说不准。你们知道,我们既然有那样的交情,我又因为帮不了他而内疚,所以,尽管他疯了,内心还是很同情他的,有几回,还真注意过他的行动……对了,那还是几个月前的一天晚上,当时天还很冷,我下班时又看到他在外边游逛,就偷偷跟了他一会儿,发现他走进一幢烂尾楼,八成,就住在那里边吧!”李斌良猛地站起来:“是吗,哪个烂尾楼,你快领我们去……”冯律师的话不十分准确,那不是一幢烂尾楼,而是一片烂尾楼。这片烂尾楼坐落在山阳县城的南部,李斌良、秦志剑、苗雨在冯律师的引导下来到那里时,已经过了夜间十点多,他们的眼前,一片黑暗和寂静。车已经无法行驶,只好下车步行。夜幕中远远看去,这片烂尾楼足足有十几幢,最起码可以住上千户居民,可是,迎接他们的只是一片沉寂。秦志剑问冯律师:“这楼不是建完了吗,怎么一点灯光和动静也没有,难道一户也没搬进来?”冯律师叹息一声:“谁说不是,这是郑书记来山阳惟一的一处败笔。”苗雨:“什么,这个工程是郑书记抓的?”冯律师:“怎么说呢?这是他来山阳第一年搞的安居工程,他的本意是想让那些低收入的人也能住上楼,为建这些楼,县里制定了好多优惠政策,所以,价位较低,还和银行达成协议,购房者可以贷款,可是,想不到是这种后果。郑书记虽然不说,一定很恼火。”李斌良和苗雨一样十分惊讶,自来到山阳后,听到的都是郑书记的好话,这件事可是第一次听说。冯律师继续说:“其实,也不能完全怪郑书记,关键是不了解情况,看错了人,不该把工程交给了汉雄集团。”秦志剑:“汉雄集团?不就是赵汉雄吗?”冯律师:“不是他还有谁。我猜,出了这种事,一是郑书记刚来不了解他,被他头上的光环欺骗了,二是上边肯定有人替赵汉雄说话,他没办法拒绝,只好把工程交给他。当然了,工程搞成这样,郑书记首先受不了啦,据说,他也找过赵汉雄,赵汉雄也答应翻修,可是一直拖着不办,再说了,房子的根基就没打好,能怎么翻修呢?那还不如重建了。后来,购房的居民又把官司打到法院,要求补偿,可是,法院也不敢把赵汉雄怎么样啊,所以,就一直拖下来。听说,郑书记为此发了火,说今后山阳的工程再也不交给汉雄集团,这也是汉雄集团总部离开山阳的原因之一吧!”听着冯律师的话,李斌良的心又被触动。秦志剑说得对呀,自从接触这起案件后,赵汉雄的影子怎么总是时不时的出现呢?难道……此时,没有时间细想这些,四个人摸索着向前面的烂尾楼走去。路很难走,或者说,根本就没有正经路,到处是砖头瓦块,好在苗雨心细,带了个手电照亮,不至于摔倒。走了一会儿,冯律师停下脚步,向前望去:“他就进了这片烂尾楼,可到底是哪幢记不清了,天这么黑,还是明天再来找吧!”李斌良望去,觉得冯律师说得不错,十几幢楼黑影憧憧,黑灯瞎火,到哪里去找呢……突然,秦志剑发出一声轻呼:“快看……”李斌良抬头看去,见前面一幢住宅楼的某个窗口闪了一下亮光又熄灭了。苗雨:“有人……”苗雨说着,把手电向刚才闪亮的窗口照去,却被秦志剑一把夺下来关掉:“你干什么?”几人再也不敢出声,都向那幢烂尾楼望去。李斌良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既然楼里没住人,怎么会有亮光,如果里边真的有人,会是谁,是什么人,这么晚了,在里边干什么……可是,好一会儿过去,再没有亮光,也没有一点动静。李斌良怀疑自己看错。可是,即使自己看错,秦志剑和苗雨不能都看错呀!秦志剑:“李局长,咱们过去,大家小心点,不要出声,苗雨,不要再打手电!”四人躬下身,小心翼翼地向前面的楼房走去,李斌良、秦志剑和苗雨都把手枪拿出来,悄悄地把子弹上膛,打开了保险。就在他们接近那楼房的时候,忽然传出轻轻的脚步声,接着,一个人影闪出来,飞快地向远处跑去。秦志剑追赶上去:“什么人,站住……”李斌良和苗雨随后追赶。苗雨:“我们是警察,站住……”苗雨边喊,边打亮手电照去。可是,脚下是破砖乱瓦,跑不太快,而前面的人影却如惊兔一般,三纵两纵,眨眼间跑出很远。秦志剑向天上扣动扳机:“站住,再不站住开枪了!”枪声响起,但是,逃跑的人影跑得更快,往一幢楼房后边的黑影里一拐就不见了。李斌良和秦志剑、苗雨随后赶到,仔细搜查,哪里还有人的影子。三人失望地停下来。秦志剑:“李局,怎么办?”李斌良没有马上回答,刚才在苗雨的手电光柱中,他看了一眼逃跑者的背影,不知为什么,觉得这个背影有点眼熟,像在哪儿见过……可是,他没有说出来,而是说:“回去吧,冯律师还在后边,咱们去楼里看看!”
几分钟之后,三人和冯律师来到那幢楼的一个栋口外边。秦志剑:“刚才的亮光好像就在这个栋口。”苗雨:“对,在上边,好像是最上一层!”四人在手电光柱的引导下,小心地顺着楼梯向上摸去,每到一层缓步处都停下来,推开门向室内搜寻一下,没有发现可疑迹象,迎接目光的是剥落的墙皮、裂开的墙壁和扭歪的窗子,这样的安居工程实在难以叫人安居,不怪购房的居民不入住,无怪乎郑书记勃然大怒,不再把山阳的工程交给赵汉雄,并把他赶出山阳。最终,他们来到顶层的一个房门外,小心地推开,把手电光照进去。
秦志剑:“就是这里!”是这里:窗子钉着一张破塑料布,地上铺着几块厚纸壳,靠墙处还放着一个破草垫子,上边有一条破被子,墙角放着一个塑料袋,里边是两件看上去还干净的深色内衣,另一个墙角,放着两个小磁盆和碗筷,那是餐具……是这里,这里一定是“疯子”袁志发的栖身之处。可是,他此刻正在医院里昏迷不醒,那么,刚才出现在这里的人是谁,在干什么?秦志剑:“小心些,尽量靠墙走,不要破坏现场!”苗雨突然地:“这是什么……”手电照过去,苗雨从地上拾起几张纸,几人凑上去观察,发现是已经发黄的纸,他们很快辨认出,这是一张判决书,一张多年前的判决书,袁志发的判决书。确切无疑,这里就是袁志发的栖身之地。这张判决书怎么会扔在地上?秦志剑:“一定是刚才那个人翻动后扔在地上的!”李斌良:“再仔细找一找,还有什么东西没有?”苗雨:“走,去卫生间看看!”因为人没有搬进来,卫生间也就没水没电,几人一走进来,就在地上又发现几张纸,进而在墙壁上发现一处脱落的磁砖,磁砖里边形成一个深深的墙洞。秦志剑走上前,把手伸进去,从里边拿出一个塑料袋,里边是卷成筒状的纸张。秦志剑小心地把纸张从塑料袋内拿出来。手电光柱下,四人很快辨出这是一些申诉信,有的是钢笔写的,有的是打字的,从纸张的颜色和字迹的清晰程度上看,并不是同一个年代形成的。可以判断,刚才那个不明身份的人先一步来到这里,发现了这些东西,因为受到惊动,仓惶而去,留下这样的现场。秦志剑的手继续向墙上的洞里掏去,最后,又从里边掏出一本刊物和一个小小的剪刀,一小瓶胶水。刊物是省纪检委办的,里边多是反腐倡廉的文章,可是,上边的一些文字已经被剪掉。冯律师奇怪地:“这是怎么回事?”李斌良没有回答,他已经完全明白,自己接到的那封举报信就来自这里。又搜索了一番,再无任何发现。李斌良拿出手机,拨通了邱晓明的号码:“邱局长,请你通知刑警大队和技术大队,立刻出现场……”〖BT25当他们将冯律师送回家之后再回到专案组办公室时,已经午夜时分。三人首先仔细地研究发现的几封信。信的内容大致相同,都是讲述袁志发冤情的,内容也和冯律师讲述的大体相同,只是细节更丰富一些,可以看出,这些申诉信从十年前一直到今天,哪一年都有。估计,这是留存的底稿。最后,三人的目光被一封申诉信所吸引,上边落款都是今年,纸张也较新。信是打字稿,内容和前几封申诉信没什么区别,只是,这封信没有抬头,也就是说,寄给谁还不知道,抬头处是空着的。可以想象,他一定复印了多份,寄给谁时,临时把名字填上。令人不解的是,别的信都是袁志发第一人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