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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你们那样子!你们算什么?撒泡尿照照自己的影子吧!你们自己说,你们算什么?学习成绩一塌糊涂,大踏步往后退!比文二班都差远了,别以为在咱们自己班里占前几名就了不得啦,我告诉你们!就你们现在的水平去参加高考,肯定落榜回家,当泥巴腿子!你们牛个啥?你们有什么可牛的?还真把自己当个人了!
“你们不把我这个班主任放在眼里,行啊!我还怕你们不成?我捏死你们就像捏死一只小蚂蚁,容易得很呐!别忘了你们的高中毕业证还在我的手心儿里攥着呢!你们不仁,也别怪我不义,我当年上学的时候,比你们还坏呢!你们别以为我好欺负。我要是不收拾几个害群之马,你们就不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
听了鲁国庆这番话,同学们开始窃窃私语,他要收拾的害群之马都有哪些人呢?肯定有杜里京,签名请愿的事就是他挑的头,鲁国庆对此事应该了如指掌。
“安静,别说话!你们贱毛病真多,老师在上面说,你们在下面说,谁要是有话就站起来说,不站起来就给我闭嘴!”鲁国庆拿起黑板擦在讲桌上砸了几下,教室里又安静下来。
“你们底子本来就差,还想一口吃个胖子不成?离高考有半年多呢,急什么,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把我换下去你们的学习成绩就能搞上去?我才不信这个邪呢!我没来之前你们的成绩也不咋的嘛!我敢说,没有人比我更适合当你们的班主任,你们这种渣子班谁教谁头疼,钟老师这么有经验,都被你们气成那样,你们还想怎么着啊?我是可怜你们才当你们的班主任啊,没有我你们这一班学生肯定个个都得完蛋,你们只会比现在更差,不会比现在更好!……”
鲁国庆对同学们说:杜里京是这件事的始作俑者、幕后主使和罪魁祸首,他的狼子野心罪不容恕,这样的害群之马只会带领天真、无辜和盲从的同学走上邪路,为了班级稳定团结的大局,他不得不开除杜里京,王子犯法还与庶民同罪呢,开除杜里京区区一个学生干部又算什么呢!
听到这个宣布,同学们都用敬畏的目光望着鲁国庆。
鲁国庆则用狞笑的眼神盯着杜里京。
杜里京勾着脑袋,仿佛教室里正在发生的一切和他没什么关系。
鲁国庆又说:除了杜里京之外,还有个别班干部跟着起哄闹事,充当了为虎作伥、助纣为虐和推波助澜的角色,这几个班干部是谁他就不点名了,如果想在文一班老老实实地待着,就给他写一篇5000字的检讨。
这话听了让我一阵揪心,妈的,5000字啊,这得让老子写多少张纸啊。
汪国庆、张向阳和我互相张望,交流着无可奈何的心情。
鲁国庆还说:本班绝大多数同学是安分守己的,文一班的主流是好的,一些同学受了学生头子的挑拨和怂恿才做了傻事,这是情有可原的,群众总是容易被野心家教唆和利用的,对这些学生他网开一面,既往不咎,只要他们和害群之马划清界限,他决不会秋后算账,这些学生不必写检讨,他们只需要认清杜里京等人的真面目就行了,不要再跟这帮误人害己的家伙打交道。
鲁国庆的话音刚落,教室又叽叽喳喳一片,同学们纷纷交头接耳,不少人向我们几个班干部投来了惋惜的、鄙夷的和幸灾乐祸的目光。
整个班集体的惶恐和怨恨被鲁国庆有效地疏导了,几个“为民请命”的学生干部倒成了公共污水的处理沟。
早晨吃饭的时候,我们班的十几个男生照例围了大大一个圆圈,有人把我们这些“革命派”的“饭局”戏称为“制宪会议”。张向阳这个本来就不坚定的“中间派”分子忧愁地问我:“王家辉,你看这该咋办呢?5000字的检讨,我哪能写那么长?”
我说:“那就不写呗。”
“那鲁国庆能饶了我们?”张向阳又问道。
“他能把我们全开除了?他有那个鸟本事吗?”话是这么说,可是我心里也有点儿害怕。
“操他妈的鲁国庆,老子偏偏就不给他写检讨,看他能怎么着,我不信他能咬我的蛋!”汪国庆在化愤怒为饭量,他把满嘴的青菜嚼得咯吱咯吱响。
曹超操呵呵笑道:“放心吧,没什么大不了的,让鲁国庆嗷嗷叫几天吧,狗急了还咬人呢!等他咬累了,自然也就歇菜了,大家稳住阵脚,稍安勿躁!啊,吃好喝好,胡思乱想耽误瞌睡……”
只有杜里京沉着脸一言不发,因为谁也没有他惨。
鲁国庆训了一早晨,一直到早自习下课铃响他才暂时停住那条不依不饶的舌头。他不离开,谁也不敢像往常一样冲出去打饭。鲁国庆像电影里的黑帮老大一样踱到杜里京的身边,用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不想再看见你!”
杜里京像电影里坚强不屈的人质一样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然后扭头往外看。窗外不远就是学生食堂,其他班级的同学有人抢着去打饭了,可是我们的教室却像是被冰冻了一般。
“你没听清我的话?”鲁国庆的眉头拧着一个大疙瘩。
“啪!”地一声,杜里京用手掌拍了一下桌子,“学校没给我处分,你有什么权利赶我走?”
“你没资格和我抬杠!”鲁国庆气急败坏,他一贯的手法就是扔学生的书,这次也不例外,只不过对象换成了杜里京。很快同学们就听到一阵“呼啦啦”的声响,杜里京课桌的书像蝴蝶一般翻飞,消失在大家的视野之外。
杜里京1米72的身躯挺直脊梁站了起来,右手搭在左拳上,手指关节“啪啪”作响,这小子一来急就弄他的手。
眼看他们二人就要斗起来,曹超操赶紧箭步上前,挡在二人之间。
可以说,杜里京现在处于绝对的劣势,他自己也深有同感:“他妈的牛校长早不出差晚不出差,偏偏老子找他的时候出差,王大胖子那个混球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我,当的什么狗屁副校长!教导主任鲁爱民是鲁国庆的本家,他们俩穿的是一条开裆裤!老子现在是呼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啊。历史课本上说过了:利用一派军阀去打倒另一派军阀是不可能取得革命的胜利的,何况现在我们面临的军阀是一伙儿的,我们还得靠自己,我们必须发动群众!”早饭快要散场的时候,杜里京终于开口了。
但现任班长张向阳可不是这么想:“老杜啊,我看咱们还是算了吧,在咱们这种小地方,学生跟老师斗是没有好果子吃的。胳膊怎么能拧得过大腿呢?万一鲁国庆真的把我们全赶走了,咱们怎么和爹妈交待呢?老爹老妈面朝黄土背朝天,挣那俩钱儿容易吗?咱们拿着父母的血汗钱就得好好学习,别的事就不要操心了,干脆你给鲁国庆道个歉,给他个台阶下,这事没准就过去了。硬碰硬,吃亏的是我们,现在我正为5000字的检讨发愁呢。”
张向阳其实也说出了我的心里话。
“张向阳你真是个懦夫!”汪国庆已经怒气冲冲了,“都到这份儿上了,你还怕个鸟啊,你越是退步鲁国庆越是嚣张,这家伙不会饶了我们的,今后他会慢慢治我们!”
“你非得撞得头破血流才舒坦吗?我们有什么本事?别不自量力了!”张向阳也提高了嗓门。
“大家都像你这样,我们肯定完蛋!中国的抗日战争为什么打了8年?为什么一个日本鬼子就能镇住我们一个村?就是因为汉奸太多了,就是因为中国人太会装孙子了!”汪国庆脸上的肉一抖一抖的。
曹超操吼了一声:“闭嘴,都给我闭嘴,你们吵什么吵,吵能解决问题吗!”
复读生王胡从另外一堆人中间走过来:“老杜,你真是条汉子,跟鲁国庆对着干,怕他干嘛,他有什么权利开除你?我们午阳人坚决服从你的领导,唯你马首是瞻,坚持到底,不行我们就集体罢课!怕死不是共产党员,嘿嘿!”
杜里京紧紧握住王胡的手,像失散多年的老友。
张向阳叫道:“你什么时候成共产党员了,鸟人!现在你能让鲁国庆不开除老杜吗?你能让鲁国庆不让我们写检讨吗?站着说话不腰疼!”
尽管王胡提出了罢课的口号,但这只是一个构思,具体操作还有待于各方面条件的成熟。
杜里京却似乎看到了“革命”的希望所在,他语重心长地对大家说:“我是不会就此屈服的,我偏要坐在教室里,看谁能把老子抬出去!我算是看透了,有很多事情不闹则已,要闹就得把事情闹大、闹出声势来,小打小闹最容易被扼杀在萌芽状态,轰轰烈烈干一场我们才有一线生机。现在的问题是有些哥们儿的意志不够坚强,只顾保全自己,这是很没有远见的,王胡说的没错,‘庆父不死,鲁难未已’啊!毛泽东说过:重要的问题在于农民,对我们来说,重要的问题在于教育那些斗志不坚强的同学。一定要放手发动群众,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为争取一个自由、平等和人道的学习环境而奋斗!”
所有在场围圈吃饭的同学都噼哩啪啦地拍巴掌。杜里京暂时忘记了早自习课上所受的羞辱,他抄起搪瓷缸狂饮稀饭,结果一激动给喝呛了,他拼命地咳嗽起来。
上午前两节课是数学,这是全班同学的弱项,要想在高考中脱颖而出,数学成绩是重要的砝码。杜里京的数学从来没有及格过,这两节课他听讲格外专心,他还常常说遇到对劲儿的老师他就认真听课,遇到令人心烦的老师他连那门课也觉得心烦。数学老师李根属于让杜里京感觉对劲儿的那种,他一上课就大骂沙河市现任市委书记不思进取,搞得沙河市三年来几乎没有什么发展,接着骂河西县某局长拿教师们的工资去炒股票,然后又骂县教育局向学校摊派一大堆劣质辅导教材和习题集,最后骂到我们河西一高任人唯亲——大家都明白,这位老先生想取代鲁国庆的位置。李根老师一副愤世嫉俗的样子,说到激动处两眼泪汪汪的,还不时掏一个粗布手绢抿鼻涕:“人生就是一场戏啊,唉,我这辈子没什么出息,就会发牢骚,就成一碗稀汤儿了,稀汤儿就稀汤儿吧,稀汤儿好泡馍!……”杜里京在下面静静地听着,也不禁摇头叹息。
三四节是鲁国庆的政治课,上课铃声都响半天了,这位老师还懒洋洋地坐在讲台上,好像跟没事人一样,同学们又在下面嗡嗡一片。鲁国庆在抽烟,仿佛世外高人。直到烟屁股都烫着手了,他才狠狠地把烟头摁灭:“同学们啊,今年不是你们的本命年,而是你们的要命年,年轻时候的奋斗最关键,现在不奋斗,将来没有后悔药,就算有,你也没钱买。如果你实在没事了,就把《经济常识综合练习二》做一做,比坐那儿说话强。”
教室里马上稍微安静一点儿。
“现在的学生都厉害了,理五班的几个家伙昨天晚上差点没和食堂的师傅打起来,真厉害,真厉害,你狠劲厉害吧,我就不信牛校长开除不了你!”鲁国庆顺手又拿起黑板擦,他的动作颇像电视剧里的县太爷拍打惊堂木。
听到“啪”的一声,同学们都像鹅一样伸长了脖子。
鲁国庆声若洪钟地说:“我不打你,我也不骂你,杜里京你一天不滚蛋,我这个班主任就一天不上课。”
终于进入正题了——学生们还没罢课,班主任倒先撂了挑子。
谁也没想到鲁国庆会来这一手。
杜里京远远地和鲁国庆对视了一会儿。
鲁国庆悠悠地抽着他的烟。
杜里京飞快地转着手中的圆珠笔,一不小心,圆珠笔飞了出来,摔在过道上。
上午三四节课间休息的时候,我们222宿舍的一帮男生聚集在操场的一角商议对策,220宿舍的一帮复读生也赶过来助威,还有一帮男生跑过来凑热闹。
“鲁国庆这一招想出奇制胜啊!历史上林则徐说过:‘鸦片一日不除,本大臣一日不回!’鲁国庆有这气概吗?”平时不多说话的老孔竟然也有了表达的欲望。
“这叫耍不要脸!他要是真的愿意主动辞掉咱们班的班主任,我给他磕三个响头!”王胡接声道。
“鲁国庆真他妈的狡猾,我日他全家!”老驴破口大骂,他这一骂引得大伙儿哈哈大笑。
杜里京皱起了眉头:“看来我已经成了他的眼中钉了,鲁国庆势必拔之而后快啊!”
曹超操拍了拍他的肩膀:“别怕,沉住气,年轻人,没什么大不了的。干嘛火气那么大呢?我看呀,你们需要泄泄火,然后你们就消气了,看什么都顺眼了,也没那么多火气了,呵呵呵呵……”
复读生范春光说道:“别怕!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实在走投无路,你可以到我们午阳复习嘛。午阳一高教学水平还是不错的,每年都有学生考上名牌大学,那儿的老师求才若渴,天天盼着我们回去报考呢。我相信你这样顶呱呱的学生我们午阳一高绝对是欢迎还来不及呢!”
以王胡为首的复读生都在鼓励杜里京、汪国庆和我三位班干部继续与鲁国庆斗下去,把我们三个捧得心痒痒的,仿佛飘在云端。
第四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