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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里京!”他终于耐不住寂寞叫了一声。
全班学生像被从迷梦中唤醒,茫然的眼睛都向讲台望去。
鲁国庆正襟危坐,像将要宣读罪状的法官。
杜里京放下钢笔,头也不抬,只是机警地掀了掀眼皮,向鲁国庆投去怨恨的一瞥,然后继续做他的练习题。
面对这匹不易驯服的小马,鲁国庆喉结滚动,咽了口唾沫,他像发布最后通牒一般的语气问道:“杜里京,你想好了没有?”
“想好什么?”杜里京显得懵然无知。
“装什么蒜!我叫你滚蛋你怎么不滚蛋?!”鲁国庆火了。
杜里京拍案而起:“我还想叫你滚蛋呢!”
班内大哗。
鲁国庆想冲下讲台,后来还是强忍住了,看到他气得“呼哧呼哧”的样子,坐在前排的汪国庆低着脑袋“嘿嘿”窃笑。
“鲁主任课间刚刚开除了理6班的8个复读生,鲁主任说了,对那些害群之马,学校是决不宽恕的!哼,不服的,走着瞧吧!应届生怎么样?只要不听话,一样开除你!汪国庆,5000字的检讨写了没有?”鲁国庆喝道。
汪国庆低下头,默不作声。
“狗东西!”鲁国庆骂了一句,又朝我的方向瞪过来,“王家辉,你也没写?!”
我瞟了他一眼,也默不作声。
“有本事签名请愿,就没本事写检讨吗?孬种!”鲁国庆抓起一支粉笔砸到我的头上,这支可怜的粉笔又弹到我的课桌上断成两截。
我控制不住地激动起来:“你不是说不当我们的班主任了吗?”
整个教室爆发出哄堂大笑。
东北角竟然有人吹起了响亮的口哨,很流氓的那种,还有同学用拳头敲桌子,以便催我们斗得更厉害一些。
杜里京举起紧握的拳头,摆在胸前晃了两晃。
“反了,你们反了!”鲁国庆狂拍讲桌,简直要把可怜的桌子拍碎,“王家辉你也给我滚蛋,我把你们俩一块儿开除了,我就不信治不了你们!真是反了!”
鲁国庆撂下一句“走着瞧!”就疾步离开教室,好像是要搬救兵。
我和杜里京以为他要把鲁爱民叫过来,我们还真有点胆怯。就这样忐忑不安地捱了两节课,午饭时我们俩也没有胃口,只好一块儿去沙河边散散心,没想到竟然遇上了鲁爱民被群殴的场面。这件事激励了我们的斗志。
鲁爱民挨打的事情轰动了河西一高。副校长王文革扬言要通过警方严惩“凶手”,可惜动手的人太多,鲁爱民也无法辨认究竟谁是“主力”,河东县跟河西倒只有一线之隔,但却属于两个地区,前者归驿城市管辖,后者归沙河市管辖,这点小事犯不着跨地区抓人,何况鲁爱民受的是皮外伤——总之,王文革也只是说说而已,其实他和鲁爱民素有怨隙,因为鲁爱民老说他这副校长是买来的,得知冤家挨打,王文革没准会高兴地喝两壶。
舆论盛传是河东县的学生把鲁爱民打得高血压犯病,但杜里京最清楚怎么回事:“他妈的鲁爱民满地找牙的时候还活蹦乱跳的,怎么一看见我就挺尸了呢?我的魅力实在太大了,哈哈!”
其实我们还是害怕,我们担心鲁爱民从医院里出来后找我们算账,又担心鲁国庆耍花招整我们,这种战战兢兢的心情使我们的学习状态一落千丈。汪国庆虽然在鲁国庆面前不怎么受待见,但他学习之余还可以和柳丝丝谈情说爱,我和杜里京两条光棍只有翻出学校的围墙,然后跑到沙河边儿欣赏大自然的景色。
“秋天,绚烂的秋天,把它的金色和紫色掺杂在依然鲜明的最后剩余的绿色里,仿佛是日光融成了点滴从天上落到了茂密的树丛里。”引自莫泊桑《一个诺曼第人》
鲁爱民躺在医院的第二天,我和杜里京在政治课上溜了出来,反正鲁国庆也“罢课”了。我们走到鲁爱民挨打的地方停留了一会儿,以示纪念。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奔了过来,一拳捣在我的左胸口,把我打了个趔趄。
等我回过神来,却发现他又和杜里京搂在了一起,这是什么鸟人呢?看背影有点熟悉。
原来是刘辉这家伙!他以为我们是心有灵犀,正翘首以待迎接他呢,所以热情地和我们拥抱握手,像当年的地下党遇到了同志。别看穿的不怎么样,刘辉倒是挺豪爽地请我们下了一顿馆子,吃的是高档次的“薄记烩面”,面里的羊肉放得特别多,红红的辣椒油也飘了一层,吃得我们满头大汗。
刘辉说:“我和杜里京现在的成绩虽然不是很拔尖,但我们俩的智商是很高的,而且作为应届生,我们俩的闯劲儿也很厉害的,如果每门功课每个月长两分,语文数学外语历史政治五个科目加起来就是10分,照这种势头发展下去,6个月以后我们的成绩就有望突破600分,将来不走北大也上人大。”
这番话让我和杜里京听了直乐,似乎已经收到了北大人大的录取通知书。
刘辉又说:“你们怕鲁国庆干嘛,没必要,留得青山在,还愁没柴烧?实在不行你们就跟我回河东一高,我们那儿的教学质量也不差,每年都有文科学生考上NB的大学。学籍档案的事好说,白纸黑字不都是人填的吗?”
说到这儿,刘辉才跟我们摊牌,原来他是河东一高的“特务”,身负学校重托前来说服我们“投诚”的。河东县的人一直以精明著称,他们那边的学生打了河西一高的教导主任之后胜利“班师”,受到当地学校的隆重接待,不少成绩拔尖的学生还被安排了“单人房间”宿舍。为了提高高考的的升学率,财大气粗的河东一高又派学生到河西做“策反”工作。
刘辉的到来让杜里京的自信心和虚荣心继续膨胀。
这哥们儿又点了三瓶啤酒和一碟花生米,在觥筹交错中,刘辉又点上一支“许昌牌”过滤嘴香烟,放缓了语速:“兄弟,到河东一高上学的确也有不便之处,你们家里不一定放心让你们跑那么远。说实话我觉得在哪个学校上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心里要舒坦,这样学习效率才能提上去。在鲁国庆的手底下我活得像个人吗,太他妈的憋屈了!现在回到河东一高,我的成绩已经考到550分了,这势头发展下去至少能走个本科啊……”
我和杜里京立即对刘辉刮目相看,同时也为自己的处境感到窝心。
刘辉打着饱嗝叫我们接着喝酒:“就算你们不到河东上学,咱们还是兄弟嘛,我这次来就是要告诉你们,河东一高随时欢迎你们。我们的班主任王爱东随时为你们这样的好学生大开绿灯!”
临走结账的时候,刘辉还问饭店的服务小姐要了张发票,他得意洋洋地说:“这个能报销的,这个王爱东能报销,嘿嘿。”
不知所措
晚自习课上,鲁国庆又腆着肥脸出现了。鲁爱民挨打的事情想必他也知道了,这对他来说不是件好事,所以晚上他神色郁闷,言辞也更加愤怒。
“哎呀,杜里京?王家辉?你们俩的脸皮还真厚呀,你们真以为学校不会开除你们?等着吧,看看你们能厉害到哪儿去!我就不信学校不出你们的布告!”说完鲁国庆又在教室里转悠一圈,然后叼上烟出去了。
鲁国庆那番恐吓的话也不是白说的,至少让我和杜里京熄灯后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失眠的感觉对我来说非常可怕,整个世界在我的脑海里乱作一团,似乎有一根钢丝在我昏沉沉的脑袋里搅动,错乱不堪的情绪再也找不到一点宁静。
凌晨一点的时候,我听到曹超操发出一声长叹,正想睁开眼问问究竟,杜里京兴奋的声音也传入我的耳朵:“哈哈,谁还没睡?”
曹超操说:“你大爷我还没睡,你怎么搞的,还不赶快给我睡觉!”
杜里京说:“睡不着啊,过两天就被学校赶走了,哪有心思睡觉?”
曹超操分析道:“不大可能,你放心吧,你和王家辉都是班干部,成绩都不错,学校不会舍得赶你们走的。你呀,心理素质不行啊,回头我借你一本《戴尔·卡耐基全集》看看吧,我建议你也买一本,地摊儿上有盗版,不贵。你就让鲁国庆蹦达吧,他能把你们怎么样?”
听到他的解释,我迷迷糊糊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一早起来,我发现杜里京眼睛红红的,像小兔子一样,一问便知他昨夜没睡着觉。杜里京说他担心鲁爱民和鲁国庆不会就此罢休。我们都不知道鲁爱民的病情如何,如果他像钟诚老师一样需要立即住院就好了。
上午课间广播体操的时候,鲁爱民的圆脑袋竟然又出现在国旗旗杆子的下面。
杜里京悄悄对我说:“没想到这家伙的生命力这么顽强!”
鲁爱民那破锣嗓子又开始了乏味的训话,但每一句话都让我们心惊肉跳。
“有些学生太不像话,自己水平不咋的,还挑三拣四,嫌老师水平不够,我就不信河西一高装不下你们,不想老老实实在这儿学习就给我滚回家去,让你爹你娘教你去!我不怕你们调皮捣蛋……”
看到鲁爱民气急败坏的样子,杜里京吓得脸色苍白,他说自己恨不得马上发生日蚀,然后他就摸黑一棒,把鲁爱民打得永远爬不起来,只可惜现在棒子拿在人家手中,鲁爱民随时都有可能把我们打得屁滚尿流。
我和杜里京心神不定地等着命运的裁决,让我们感到意外的是鲁爱民没有找上门来,鲁国庆也没再进教室。
好容易捱到了晚上,我非常地后悔,我怎么那么SB呢?干嘛和鲁国庆作对呢?我宁愿写5000字的检讨,也不愿再过惴惴不安的生活。与其天天夹着尾巴,还不如一次把尾巴夹到极致,然后换几天太平日子。我陷入了痛苦的反思,当初何必逞一时口舌之快呢?是受了虚荣心的蛊惑,还是表演欲的驱动?这两样东西都会给人带来伤心和懊悔,甚至还会致人于死地,历史上多少NB人物就毁在他们激动的舌头上,我到底还是年轻和没谱啊!
想来想去我头痛欲裂,浑身热躁,最终选择了俯卧撑作为发泄方式。
“一、二、三……”我喊着口号,床铺也“咯吱咯吱”地为我伴奏。
杜里京骂了一声,也加入了俯卧撑的行列。这小子!
我没理他,我只顾做我自己的。
我们俩像是在比赛,一开始大家做得还比较标准,做到30下以后只有上半身还能抬得起来。
宿舍里哈哈大笑,老驴说:“你看,你看,这俩人急得连床板都搞!”
杜里京骂道:“我还想搞你呢!”
贾小宝叫道:“睡觉吧,睡觉吧,明天还得上课呢,别吵了!”
“老子睡不着啊,你可好,小子是鲁国庆的红人啊!”杜里京朝贾小宝发起火来。
贾小宝嘿嘿笑道:“睡不着,好办啊,手淫呗!不会?人家老驴可以教你。”
老驴起身跳到贾小宝的铺上,二人撕打在一起。一边打闹,老驴还一边煞有介事地向曹超操告状说贾小宝抢了他的赵波,理由就是今天晚上赵波向贾小宝请教数学题,贾小宝讲了两种方法之后意犹未尽,人家赵波转身要走,他竟然说:“还有第三种方法!”
汪国庆也补白道:“小宝这家伙太无耻了,今天下午在教室里扫地的时候,他竟然抢着帮赵波干,跟条狗一样!我也和他一组,他怎么就不替我?重色轻友,狗日的家伙,真是没天良啦!”
“不要污辱狗,我就是属狗的!”年幼的刘小芒叫道。
“老驴,给我狠劲儿收拾他!”曹超操狂笑着向老驴发号施令。
正当宿舍里又要鸡飞狗跳的时候,鲁国庆巡夜的皮鞋声在门外响起:“还不快点给我睡觉,叽叽喳喳,叽叽喳喳,没耳性,不想睡都给我滚蛋”
222宿舍马上安静下来,鲁国庆的皮鞋声这才渐渐远去。
窗外寒风萧瑟,一枝枯树的阴影在昏暗的路灯下投射进来,在惨白的天花板上晃动不已。我躺在上铺,无可奈何地盯着摇曳不定的树影。
朦朦胧胧之间,我听到一声难听的鸡叫,谁的破表开始报时,又到凌晨一点了。
宿舍里鼾声四起。我开始恐惧于长夜的难眠。
这时,杜里京的床位上也传来一声深深的叹息。
“游园惊梦”
一觉醒来,深秋的太阳照常升起。跑完早操,杜里京没有哇哇读书,他破例伏在桌面上睡觉,看来这哥们儿昨天晚上也没有好好休息;鲁国庆或许真的以撂挑子要挟校方,他平时老早就进教室了,起得比学生还早,可是今天早上他也破例缺席了。我昨夜睡得也很晚,跑完操心神恍惚,肚子饿得咕咕叫,全身没有一丝力量,仿佛快要灯尽油枯,于是我也干脆破例埋头苦睡。教室里众声喧哗,读书的声音一浪接一浪,可是已经不能再对我的耳膜起到有效的刺激作用了。
朦朦胧胧之间,杜里京走到我的面前,把我拍醒了:“走,出去转转,别睡了,小心感冒,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这小子总是这么理性,于是我站起来,揉揉脸,跟他走到教学楼后面,望着通向食堂之路。
食堂里亮着黄色的电灯,但还没有开饭。旁边的花圃像一副美丽的图画贴在地上,中间几条小径弯弯曲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