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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现在有点儿冷,怎么还不出太阳呢?”
“今天晚上的事可不能让学校知道啊,否则就糗大了!”杜里京伸出食指向我强调。
“是啊,要是让鲁爱民鲁国庆知道了,他们还不乐死?”
“让他们乐死吧!狗日的!”
“老杜啊,你说我这胳膊会不会残废啊,他妈的,疼得要命啊!”我呻吟起来,不是毛片里“oh yeah,come on”的那种。
“再呆会儿吧兄弟,过一会儿咱们就去找诊所。”
我们哆哆嗦嗦捱了半个钟头,决定往返回学校的方向走去,临行前,我们还站在桥头往沙河里撒了一回尿,算作“到此一游”的纪念。
晨曦从东方的云层里露出半边霞光,明朗的街景在我们眼前渐次铺开。经过一个菜市场的时候,我俩看到一个热气腾腾的小火炉,上面放着一个铝锅,诱人的香味钻到我们鼻孔里,啊,胡辣汤!一位中年妇女扯着嗓子招呼客人,我们饥肠辘辘,忙不迭地坐了过去。菜市场里已经有不少人在摆摊子,辛苦操劳的老百姓已经开始为一天的生计而忙碌。
喝完胡辣汤,我们的精神振作了一点,开始寻找诊所,临街几个诊所的门从外面锁着,显然没有住人,让我们很是失望。我忽然想起学校旁边有一个“何仙姑诊所”,那里住着一位医生,于是就和杜里京忍着疼痛摸了过去。敲了半天门,终于把里面的灯光给敲亮了,一位老妇女发着牢骚给我们开了门,她就是招牌上写的那位“何仙姑”。
杜里京的右腿上了些红花油,很快就消了肿;我却差点没让这个老妖婆给耽误了,这是一个专治妇科病的医生,老在外面电线杆上贴一些“一针堕胎,保证不疼”的小广告。我在“何仙姑”的诊所里受到热情的呵护,像责怪自己的孩子一样问我们为什么摔成这样,我就谎称是半夜睡觉掉了床,情急之下乱抓一气,把同伴也拽下床,所以两个人都受了伤。杜里京也在一边帮我圆谎,骂我不该拖他受伤。“何仙姑”煞有介事地捏了捏我的左肘,疼得我直掉眼泪,捏了半天,她说:“没什么事,回去好好休息休息!”最后她给我开了几包消炎片,说吃过药就会好的。妈的,我信了她的话,差点没把胳膊废掉。
我在诊所里就开水吃了消炎药,然后就和杜里京出去继续游荡。学校里已经开始跑操,估计宿舍楼的大门已经落了锁,我们很困,但又找不到睡觉的地方,杜里京说他头痛欲裂,我说我也差不多。一夜不得眠,十夜补不全啊。
我们走到旁边沙北的金融一条街,在一片绿地旁边找了条长凳,靠在一起歇息。我还是疼得厉害,恐怕这辈子要残废了,我担心之极,我宁愿放弃高考,也不愿放弃自己的胳膊。怎么办呢?怎么办呢?我像鲁迅笔下的祥林嫂一样罗嗦起来。
“干脆,咱们别回学校了!回去也没什么意思,净让人家笑话,没准还会被姓鲁的抓住小辫子!”杜里京说。
“嗯,可是我们能去哪里呢?瞧我们现在这个样子,唉!”
“不如回家。”
“回家?”
“回家就说自己掉床了,家里人难道还会怀疑吗?他们又不知道真相,对不对?我觉得回家挺好,可以好好睡一觉!反正我也是借钱买裤衩——一屁股债了!”杜里京打了个长长的呵欠。
“倒也是,反正也用不着给鲁国庆请假!”我也开始想家了。
“请假?请个屁假!他妈的还请什么假!我们回家多带点儿生活费,至少够花到放寒假,这样去河东一高也就什么都不怕了,事情赶到这个份儿上,我们只有拼命学习,考个NB的大学才有生路啊!”
“你说的是,你说的是!”
“还有,咱们回家呆一天,再回学校,就说自己去了河东一高,什么都安排好了,就剩收拾行李走人了,哈哈,临月考让鲁国庆损失两员大将,他NB什么呀,我不相信凭咱们的实力在河西一高文科班一点分量也没有!”杜里京得意地猛踢小腿,结果又痛得嗷嗷叫起来。
我的肚子又饿了,忍了一会儿实在忍不住,就和杜里京走到学校门口的刚开张的小摊上买了两个烧饼。卖烧饼的下岗工人告诉我,沙河市区光明路有家盲人按摩医院,那里的大夫很高明。听完这话,我和杜里京衔着烧饼就上了公交车。幸亏身上带了50块钱,万一那家医院嫌不够的话,我打算把手腕上20块钱买来的手表也垫上。杜里京说他身上还有几十块钱,不用担心。
一位很胖的中年骨科医生接待了我,她是位盲女,两眼无光,给我一种可怕的印象,不过她的声音很柔和,她说杜里京上点红花油就可以了,但我的胳膊已经“错窝儿”可能就是脱臼吧,光吃药是不行的。我躺着病床上,闭着眼睛聆听盲女医生询问,那温柔的声音一点点地让我放松下来。她轻轻地问道:“还疼吗?”我如实地告诉她还是有点疼,我的话音刚落,便感到肘部有种撕裂般的疼痛——
“咔嚓”我的小臂可以自由转动了。
付过50块钱,千恩万谢一番,我和杜里京欣慰地离开了盲人按摩医院。不远处是一闹市,有几个玩把戏的在街头拉开了场子,引自众人围观,我和杜里京了挤了进去。只见一个甩着鼻涕的小脏孩儿,又黑又胖,他把一柄尖刀扎进手腕里,又能拔出来,跟没事人一样,也没见流血。我对杜里京说:“他手腕上缠着那么粗的红布,里面一定有文章!”杜里京点头称是,“人家就是吃这碗饭的,走吧,我最不喜欢被人胡弄,这把戏看不看都行。将来考不上大学,咱没准儿也得摆摊子玩把戏呢!”
抬头望天,太阳已经升起老高。
我们带着满怀的无奈与希望,踏上回家的路途。
洗 澡
我在家里根本呆不下去。父亲母亲的嘘寒问暖让我惭愧倍增,同时也压力倍增,最让我不能忍受的是70多岁的老奶奶踮着小脚忙上忙下给我端饭,挡都挡不住。我无颜呆在家里,睡了一个懒觉后就回到了学校。没想到杜里京几乎和我同时出现在河西一高门口,这小子说他跟家里人没有共同语言,而且也放不下自己的学习,这话听得我内心一阵共鸣。
我们消失了一天半,河西一高依然是老样子——按鲁国庆的话说:没有你们地球照转。
但是杜里京一回学校就在宿舍举行短暂的“新闻发布会”,说我们刚去河东一高考察了一番,还说我们很快就要去那里学习。经过口头传播的方式,我们再次成了焦点人物,鲁国庆又能奈何?快要月考时损失两位优秀的学生,我们无法想像鲁国庆心中是什么滋味,按照杜里京的策略,我们尽量不给他见面的机会,回到宿舍后只是和222室的哥们儿聊了一会儿就离开了,连220宿舍的王胡等一帮复读生都没见着我们的面,我们一下子像电影名星躲避记者一样行踪神秘,宿舍、教室、操场和厕所里都没有我们的影子,这种神出鬼没无疑增加我们的传奇色彩,这正是杜里京想要的效果,其实我们只是到外面洗澡去了——离开河西一高之前再洗一次澡虽然谈不上什么重大的意义,但还是很有必要的。
我们来到沙北的一家“华清池”,那里条件还可以,全是小间,每个小间有两个小浴池,还有一个淋浴喷头,顾客挺多的。我和杜里京进去的时候还排了一会儿队,因为每个浴间都满着,于是我们只好坐在里面走廊里的椅子上等着被服务员叫号。对我来说,排队等待是非常无聊的事情,每到这个时候,我就能深刻体会到国家实行计划生育政策的必要性的良苦用心,中国人实在太多了。
我和杜里京有一搭没一搭地瞎聊天,看到一对对夫妻走进浴间,我们羡慕不已,更让我们羡慕的是成双成对的男女根本不是夫妻,他们显然还是中学生。杜里京说:“如果我们每人也能带一个小妞来洗澡就爽了!”正说着,一对熟悉的面孔从浴间里走出来。我和杜里京都张大了嘴巴——男的是“黄教授”,女的是“小公交”,我们同班同学!
“黄教授”本名黄卫兵,家住河西县城,财政局某科科长的公子,此人善讲黄段子,人送外号“黄下流教授”,简称“黄教授”,除此之外,乏善可陈;“小公交”本名张海娣,是我们河西一高最有名的神女,几乎夜夜赴高唐幽会,传言她曾经到酒吧坐过台,据曹超操说这丫头做的事远远不止这些。
我和杜里京老早就认识张海娣了,那时候我们还上初一。张海娣的爸爸在红星镇当乡党委副书记,她在学校里也是很有名的,初一就入了团,成绩差得要命,可老师说她“思想进步”,安排她当了团支书。由于她老爸调到河西县交通局当副局,张海娣就在初二转学到了县城的中学,没想到我们后来又在同一所高中上学,而且还在一个班,河西县真是小啊。初一的时候,我和张海娣的座位很近,我们的交情还是可以的,本指望能巴结上她早点入团,没想到她初二就转学了,之后两年再也没见过。到了高中,张海娣已经发育得相当成熟了,也就是说,该长的都长了,虽然她皮肤不是很白,但姿色也可圈可点,本指望能够攀上旧情和她套套近乎,没想到她已经把我给忘了,女人的记性真是差啊。
关于张海娣在高中时期的风流韵事,我听过一些。有人说:她跟一个理科班的语文老师搞得很火热,那位语文老师出过一本烂诗集,叫什么《年轻的浪》,凭这本烂诗竟然也搞了不少无知少女;还有人说:张海娣跟某某部队军区大院的一个公子哥关系很暧昧,俩人常常在录像厅的包间里看毛片;又有人说:其实张海娣就是个妓女,在酒店坐过台,有钱就能上,跟公交车差不多,所以人送外号“小公交”。
刚上高中的时候,班里就有不少男生追张海娣,可惜没一个追上,比如我们的老驴,为了追张海娣,这小子几乎天天献花,这些花儿当然不是买的,而是冒着被学校开除的危险偷摘的。我们学校花坛里的花骨朵都快让这家伙给掐光了,结果人家张海娣也没动心。且不说老驴长得对不起观众,就算他是帅哥,这事也悬,张海娣是个物质型女孩,最瞧不起穷人,尤其是农民,而老驴恰恰既是农民子弟又是穷人,像他这样的人,张海娣身后有一个加强连。当初老驴为了追张海娣可真是费尽了心思,光情书就写了一大堆,一天好几封,上课时写,午休时写,晚上临睡前还写,把眼睛熬得像兔子一样红。老驴的情书以诗歌为主,这哥们经常抄汪国真的,抄席慕蓉的,有时干脆来点原创的歪诗,可惜抄了那么多情书,也没有把字练好。绝大多数时候,张海娣打开情书,一看是老驴的臭字,马上揉成一团,连撕都懒得撕,随手就扔进废字篓。可是老驴仍不死心,情书不行,他就送花,常常被花圃里的玫瑰扎得鲜血直流,花了这么大的代价,连张海娣的手都没摸过,整个高一,老驴扮演了一个痴情种子和SB的角色,他的悲壮真有点像推石头上山的西西弗斯。
到了高二,张海娣家庭出了变故,老爸跟二奶私奔了,抛下她们母女俩,她妈妈不幸又下了岗,整天在大街上练什么功。张海娣变得憔悴了许多,可能是缺钱的原因吧,她开始到酒吧里坐台,晚自习一放学,她就开始上班,据说连县教育局的领导都坐过她的台。她的兼职行为已经是公开的秘密,对普通的学生来说,这种女孩子是能轻易招惹的,连老驴都开始敬而远之。有句话叫:“哀莫大于心死。”老驴的心已死,他已经把主要精力投入到高考事业中去,他的目光投向了远方的风景,张海娣在她心目中只剩下一个烂货的形象,只要有机会,老驴总要在口头上表达他的愤怒和清高:“这个骚×,倒找钱我都不要”当然,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是男人们猥琐心态的一种表现,老驴嫌骚,人家“黄教授”不嫌——或许杜里京说的有道理:“人家黄卫兵就图的就是那个骚味儿,没两把刷子,也泡不到张海娣啊!”
看到我和杜里京坐在椅子上,张海娣表情麻木,她理了理湿漉漉的头发,挺着胸脯走了过去。黄卫兵也发现自己撞上了老同学,他朝我们挤了一下眼睛,把食指竖在紧闭的双唇上,做了一个要求沉默的手势,然后就在彼此心照不宣的微笑中匆匆离去。
又过了一会儿,轮到我和杜里京了,我们被服务员领进一间石灰消毒处理后的浴池,接下来便是无聊的泡澡过程。一边泡澡,我们一边谈论张海娣和黄卫兵,这种兴致是与生俱来的,按捺不住。
“你说这两个人会怎么搞呢?是在浴池里搞,还是在换衣服的小床上搞?”杜里京问我。
“Both,Sir!”我用英语课文中的一句话来回答他。
杜里京摇了摇脑袋:“不,我觉得还有其他的可能,比如站着搞……”
“嘿嘿,做爱姿势有几十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