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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象在艾米的嘴角挂上一抹暖色的微笑。
父亲以前就在小楼内养过一条土狗,叫剑。剑的皮毛黝黑,是只好吃的狗儿,机警得可爱,学会了看主人的脸色行事,蹭腿,翻滚,咬尾巴原地转圈儿,不如意地时候,眼帘低垂,呜呜地叫得伤心,一整套撒娇的把戏。全家人都很宠它,完全当作一个孩子,食同桌,住同房,行同车的待遇。
艾米想要一条剑一样的狗儿,有心机,会耍手段讨人喜欢。
音乐响起,有来电。
“喂?”艾米把听筒凑近耳边。
“姐,起得好早啊……”艾泽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沉稳,隔着电话看不见人,艾米常常有一种幻觉,他就是她的哥哥,世界上最温暖的哥哥。
“下午过来吗?”艾米急切地问。
“过去的,带只鸡,姐你煲个汤给我喝吧,哈哈……”艾米与邻居很少往来,一个人闷得发慌,艾泽一瞅准空就来看她,姐弟俩乘着月色,坐在小院里,聊天,吃家常菜,一坐就到大半夜。时间晚了,艾泽也懒得回家,就住在姐姐这,第二天直接开车回公司。自从艾米住在这儿,艾泽时常往姐姐这里跑,母亲那边倒是去得少了,惹得她一肚子的埋汰,怨艾米耍手段抢走了艾泽,怀疑艾米是要争取继承权。
挂了艾泽的电话,艾米又拨打楚怀的手机,在通话中。隔十分钟再打,在通话中,隔五分钟又打,还在通话中。语音服务的女声甜美,却机械而冰冷,在艾米的耳畔重复响起。
“……您拨打的电话在通话中……”
“您好……请稍候再拨……”
艾米合上手机的翻盖,声音沉闷,如她失落而疑惑的心情。
这几个月,楚怀有意地疏远艾米,刚开始还零零星星地来探望她,到后来,就连电话也少打了,只是发些不温不火的问候短信。最近这个月,两人几乎没有联系。艾米是个让他失望透了的女人。
艾勇刚过世的时候,楚怀几乎天天往艾米家里跑,口若悬河,神态激愤,手足并舞地劝导艾米打官司,争取继承权。他从一个狭隘的小旮旯里窥探世界,金钱是他眼中唯一的光明,唯有金钱可以让他的生命存活。
“这是爸爸的安排。”艾米的回答一成不变,像盆冰水浇在楚怀的身上。他对她不断膨胀的野心瞬间紧缩,萎缩,挣扎片刻儿,最终死去。
楚怀意识到艾米无法鼓动艾米去争取继承权,时常有种幻灭感,仿佛世界静止了,人们被捆缚在原有的地位和处境上,子子孙孙亘古不变。直到童玉的出现,生活才出现转机,生命在他的体内复苏,唱着爱情的赞歌,乔装成一个儒雅的情郎。
楚怀在一个叫大怡林居的建筑公司上班。分管建材的经理姓童。女儿童玉按照父亲的意思,在一所沿海的大学读了四年的建筑,今天毕业。
童玉长得随母亲,双唇肥厚,两眼微凸,不知何处的拙手神仙用面团捏了条细而长的鼻子,不偏不倚地贴在她长满小黑痣的大脸盘中央。童玉的丑不逊于母亲,却远没有当城建局副局长的母亲精明能干。
丑姑娘刚走出象牙塔,心灵如一块水豆腐般洁白鲜嫩。这块涉世未深的水豆腐会下了谁的锅,做成一道什么样的菜,全凭她前世的造化咯。
童玉毕业后到父亲的建筑公司实习。童经理特意交代楚怀要多照应着点儿。
这块臭石头落到建筑队这样一个偌大的男人湖中,没有激起一丝微澜。楚怀的小心湖却汹涌澎拜。矮墩墩的丑姑娘像一条结实的船,而她的父母决然是一对乘手的浆,他们可以将他引渡到成功的彼岸。
楚怀为童玉忙前忙后,马不停蹄。可怜的小丑娘从小到大哪里有过这样的待遇,心里乐开了花儿,欣然地将眼前这个男人的殷勤全盘照收。
两个人的关系很快从工作顺延到生活;见面地点由建筑队扩展到咖啡屋,电影院,公园广场;手中的测量仪换成扎眼的火红玫瑰;建筑术语落入爱情的破糖罐,甜腻得胃酸。楚怀厚镜片底下的眼睛,一天十六小时,梭梭闪着爱情的电光,小丑娘浑身酥麻,不由自主地从眼前的爱情联想到他日的殉情,如梁祝,如罗密欧与朱莉叶,甚至将自己幻想成在死神怀中旋舞的伊丽莎白皇后。旋转、旋转,在一个俊美深情的男子怀中,赘肉甩开,纤腰如柳,十指如葱,玉腿浑圆,*高耸,宽阔的额头光洁而庄严。旋舞、旋舞,娇喘如兰,精致的鼻翼沁出细细香汗。
丑姑娘意外地邂逅爱情,摇身一变成为一个幸福的女皇,肩负爱情之国兴衰荣辱的重任,表情甜蜜而悲壮。
“姐,你看我咱俩长得像吗?”艾泽盯着艾米看了许久,意味深长地问道。
“像?性格?还是……”
“姐,你看,”艾泽指指自己的眼睛,又指指艾米的,“一样深的轮廓,眼珠并不黑白分明,而是微蓝。”
“嗯……”
“还有嘴唇,鼻子,姐姐,从小大家都说我们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怎么突然间,你就变成了养女?”
院外的杂草堆里,草虫鸣叫得凄婉。弯月拉过一朵浮云,擦拭眼角的泪滴,天色迷蒙。
“一定有蹊跷……”艾泽肯定地说。
“阿泽,我昨天梦见爸爸,梦里我哭了,爸爸给我擦了眼泪,还说了许多话……”艾米的眼神游离。
“爸爸,说了什么?”艾泽双唇紧抿,倾过身子,贴近姐姐。
“醒来,就记不大清楚了,好像……爸爸好像说了阁楼……”
“哪里的阁楼?”
“好像是小石楼的吧,对,就是这里,当时爸爸就站在阁楼的门槛前。房门关着,爸爸指了指里面,说盒子……”
“盒子?”
“是的,爸爸说,一个深蓝色的圆形铁盒。”艾米仿佛又回到了梦境中。
月色稀薄,乡间的空气潮湿而冰冷,夹杂丝丝着沤烂的杂草的甜味儿。
艾米一阶阶地爬上楼梯,蕾丝睡衣摩擦着肌肤,声音细碎。夜里,在这栋空荡荡的楼房里听得分外清晰。
琥珀色的月光从天窗漏进,父亲站在阁楼门前,站在琥珀色的月光中,仿佛站立了千年。
“爸爸。”艾米声音颤抖,眼泪似断了线的水晶项链,纷落于夜色中。
“小米。”爸爸像小时候一样像她伸出双臂“来,爸爸看看。”
艾米乖顺地偎依在艾勇的肩头,“委屈了我的小米。”艾勇心痛地拭干女儿双颊的泪滴,“阁楼里,深蓝色的铁盒子,装着秘密……”
天色开始发灰,太阳慢慢地升起,艾勇的身影渐渐淡去,剩下一缕冰凉的夜气。
“爸爸,爸——”艾米从梦中醒来,空荡荡的房间,月光游弋。
“盒子里的秘密?”艾泽陷入了沉思,草虫叫着,叫得天地迷乱,迷乱的世界里,藏瞒秘密。艾米的秘密,藏在尘封的阁楼里。一个深蓝色的铁盒,打开,所有的一切即将改变,所有的一切即将从头再来。
“姐,我们去把那个盒子找出来吧!”艾泽很迫切地想找到那个盒子,有一种奇特的感觉牵引着他,他觉得这个盒子和姐姐的身世一定有关。
“现在吗?”艾米迟疑。
“现在!”
“明天吧,太晚了,累了……”艾米隐约地知道阁楼里藏着关于她的身世的秘密,她没有勇气去面对另一个陌生的现实。
“小米,阁楼里的秘密只属于你和爸爸”艾米在梦中被父亲推醒。
“不要让弟弟知道,不好,不好……”父亲的身形渐渐淡去,忧戚的眼神却萦绕在艾米的脑海,无法散去。直到天亮艾米才睡了个囫囵觉。
餐桌上,艾泽喝着姐姐磨的豆浆,大口地嚼着香脆的油条,阳光从他的背后照过来,在他的周身勾勒出一个透明的轮廓。
艾米看着弟弟,像母亲看着儿子,看得走了神。早晨的阳光,给他的耳朵涂上一层神圣的光晕,耳廓变得透明,仿佛吹弹可破。
“阿泽……”
“嗯?”
“几点上班啊?”
“今天,没什么事情,下午见个客户。”艾泽口中塞着油条,声音含糊“唔唔唔,姐……”他喝了口豆浆,把嘴里的东西冲进腹中。
“真棒,童年的味道呀!”豆浆,油条,让艾泽回到了童年的餐桌。“姐,吃过饭,去阁楼,我相信爸爸会来托梦的。”
“爸爸肯定放心不下你,事情这么蹊跷。就一纸遗书,我们之间的血缘关系就完全被否定了,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幕后肯定还有很多不为人知,错综复杂的环节。”
“我头痛,改天吧……”艾米左手托着头,双眉紧拧。
“姐——”
“改天吧,我去睡会。”艾米起身离开餐桌。
“姐,你——”艾泽讪讪地把头埋进碗里,大口大口地喝豆浆。
童年的记忆四处溢开。
艾米,艾泽,姐弟俩相差不过一岁。一样的大眼睛,薄嘴唇,耳垂如珠,皮肤白皙,观世音菩萨座下的金童*般。艾勇的朋友结婚,总是喜欢把两个小*找去做花童,喜喜庆庆的小模样儿是婚礼上的一道风景。
不管去哪儿,艾米和艾泽总是手拉着手。大一岁的艾米是艾泽人生的启蒙老师。肉乎乎地小手直直地指向天空,“弟弟,你看,云像一匹马,哇,在跑哦。又变成大飞机了,带着弟弟和我去……嗯,你说,我们去哪儿呢?”
“去北京。”
“不,去西藏。”
艾泽乐呵呵地看着,打心底地敬佩姐姐。
“弟弟,你知道云为什么在天上不会掉下来吗?”
“不知道。”艾泽嘟着小腮帮,摇晃着脑袋。“姐姐,告诉我。”
“因为呀……”艾米看着艾泽,看着看着突然笑了,“天上的云是粘粘的呀,它们全部黏在天上了呀。”
“真的吗?”艾泽困惑。
“当然!”艾米的眼神笃定。
艾泽比艾米更不能接受父亲遗嘱上所说的事实。姐姐怎么可能是养女,在一起生活了二十几年,就连她的脚步声,艾泽都能辨认,可是艾泽从没有发现她的身上有什么和这个家庭不一致的地方,性格、长相姐姐比他更像爸爸。
艾泽喝完最后一口豆浆,困惑地离开小石楼。像小时候一样,姐姐仍然让他困惑。
听到车声远了,艾米起身,爬上阁楼。
晨光熹微。从窗棂漏进的阳光被分割成一绺绺光束。经年的陈尘在琥珀色的光束中高速转动。
艾米推开门,一脚踏进一个联接过往的神秘空间。阁楼里杂乱地堆放着旧物,废弃地桌子,柜子立在光线照不到的角落,像孤独的瑜伽士,以不变的姿势静立数年,终被尘封。
艾米环着阁楼一圈圈地走,她的手抚过每一张桌子,每一个柜子,在灰尘中留下新鲜削弱的的手印。爸爸所说的秘密,安静地躺在这灰尘飞舞的世界里。她却没有勇气把它唤醒。
艾米一圈圈走着,直至纤弱的身躯瘫软于地,胎儿般蜷缩,喉咙被一双大手扼住,涌动的哭声被阻塞,艾米的全身抽动着,发出魅般低低的呜呜声。
深蓝色的铁盒。
深蓝色的铁盒放在艾米正前方的柜子顶上,泛着幽冷的微光。伸手可及,艾米却被它的微光所伤。她拿不到它。让秘密永远成为秘密吧!
“小米姐!”小静的脚步声在楼梯上响起,越来越清晰。
艾米止住哭声,站起来,整理了下衣服。双手在脸上摩挲了几下,擦干泪痕,深呼吸,深呼吸,一切归旧,什么也没发生过。
“小米姐,你怎么跑阁楼来啦?”小静走了进来“哇,好脏!”
“艾伯伯生前说呀,你艾米姐姐永远是个小孩子……”小静笑嘻嘻地看着艾米“我看艾伯伯是说对咯。”
“姐,你真像个孩子。呵呵……”小静挽住艾米的手“我们下去吧……”
“等等!”艾米突然转身,抱起柜子上的铁盒子,随小静下了楼。
晨光静止,光束汇聚到柜子表面留下的新鲜的圆形的痕迹上。
“小米姐,我今天发现了一个秘密!”小静神秘的眼神中夹杂着愤慨。
“嗯?”艾米拍打着身上的尘土,回过头,目光定格在小静的脸上。
“他和一个女的在一起!”小静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手脚开始比划起来。
“真的,那个女人才这么高,”她把手放在眉际“很胖,戴眼镜,走路水鸭,两腿外撇,丑死了……”
“嗯。”
“姐,楚怀真不是东西。”小静咬牙切齿,一副恨不得把楚怀撕了的小模样“枉费艾伯伯对他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