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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娅警觉地问:“你妈说我妈是戏子?戏子怎么了?戏子低人一等吗?”
贾方方自知失言,急忙解释:“不,不,我不是那意思,你别生气,你可千万别把这话告诉你妈,不然,我可闯祸了。”
苏娅没揪住这句话不放,自她懂事起,就常听别人说母亲是戏子,奶奶说过,姑姑说过,现在她知道了,连贾方方的母亲也说过。一定还有她不知道的很多人都说过。母亲本来就是戏子,她们说的也都是实情,可是为什么她总觉得这句话里面包含着巨大的轻鄙与蔑视呢?戏子是演员,职业的一种,怎么就被人瞧不起了?这实在令苏娅愤懑。
不管别人怎么说,贾方方是真心羡慕苏娅有个会唱戏的母亲。
苏娅家有两件漂亮的戏服,都是徐静雅收藏的,一件月白色,一件淡青色,胸襟裙摆均绣着精美的图案。徐静雅还有许多珠花、水钻,插在头上,颤颤微微,一闪一闪。这些东西全是扮戏的行头,它们装在一只纸盒子里。小时候,苏娅常常趁大人不在家,把贾方方叫到家里,将箱子里的戏服头饰一并拿出来,既是显摆,又是慷慨地分享。两人把戏服饰物披挂在身,甩着长长的水袖,迈着小碎步,扭扭捏捏,从这间屋子跑到那间屋子,折腾得不亦乐乎。苏娅是白素贞,贾方方是小青,模仿戏里的腔调,这个唤一声“青儿”,那个呼一声“姐姐”。苏娅无师自通地学会了白素贞的唱词:鱼水情,山盟誓,全然不顾,不由人咬银牙恨许郎无情……贾方方边咯咯地笑,边识相地配合苏娅的表演。什么是鱼水情,什么是山盟誓,她们全然不懂。她们遗憾的是,谁是许郎呢?还缺一个许郎呢。
长大以后的苏娅不是戏迷,也谈不上喜欢戏曲,却独爱《白蛇传》。她总能在每一出《白蛇传》里挑出毛病,貌美如花的白素贞怎么能用扮相不佳的演员演呢?别看戏曲中的人物用油彩把一张脸描画得面目全非,可那一招一式,一颦一笑,无不显露出演员的真实年龄与本来样貌,恁你怎么遮掩也遮掩不住的。最糟糕的还是许仙,看了那么多出《白蛇传》,竟没能碰到一个令她满意的许仙。她常撇着嘴慨叹,能令白素贞动心的俊美男子怎么都长得如此不堪?不是五官面相差劲,就是唱腔不入耳,举止不周正,倒胃口,倒胃口。母亲听到她的这些外行话,就白她一眼,你呀,根本不懂戏。母亲说的没错,苏娅的确不懂戏,再好的戏到了她眼里,也瞧不出个所以然,就像一场无法倾心投入的爱情,终是要被辜负的。至于对《白蛇传》的百看不厌,百般挑剔,也无非是这个剧目能够令她想到过往,想起自己的豆蔻年华。少年往事总是温暖人心的,贾方方是她记忆里的一段华美乐章,在时间的清洗中,这段华章字字珠玑,声声悦耳,无可替代。有时候,她甚至想,她与贾方方生来就是陪伴彼此度过漫长乏味的成长岁月的。若是没有贾方方,她青春期的所有回忆都是苍白的,不值一提的。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1)秘密的初潮
苏娅与贾方方升入中学后,仍旧幸运地分到了同一个班。她们俩的学习成绩始终游离在中等水平,都是容易被老师忽略的学生。两个孩子整日勾肩搭背,同进同出,沉浸于她们自己的世界。她们告别了童年,进入了青春期。
苏娅还记得自己的初潮,那是一个炎热的夏日黄昏,父母上班没回来,哥哥也不在家,她穿着小背心,深蓝色运动短裤,站在水池边搓洗一件第二天穿的碎花衬衣。先用肥皂揉搓了半天,再在清水里漂洗。刚从水管里接出的水是冰凉的,虽是夏日,却微寒刺骨。她用手指捏紧衬衫的领口,“哗啦”一下把衣服从水里拎起来,再“啪”地投入水中。她略带孩子气的,反复沉迷于这个简单的动作,享受着水花飞溅的清爽的愉悦……小腹有点胀痛,起先她没有放在心上,渐渐的,若有若无的血腥味钻进她的鼻孔。她诧异极了,嗅着鼻子想闻一闻这甜丝丝的腥味出自何处?胀痛的感觉却愈加重了。她终于意识到了什么,匆匆把洗净的衣服晾在阳台,甩干净湿漉漉的手,跑回自己的卧室。拧亮台灯,褪下短裤查看,上面果然沾满了星星点点的血迹。呃,她知道这是怎么了,她的心里异常平静,丝毫不觉得惊慌,似乎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她无师自通地翻出卫生纸,快速展开纸张,叠成长条状……完成了这一系列动作,她安定下来。窗外已被夜色吞噬,一扇扇窗户亮了起来。她熄灭了灯光,坐在昏暗的光线中,巴望着母亲早点回家。她想把这个秘密,不,也不算秘密,更像是消息,她想把这个消息告诉她。
最先回家的却是苏曼,苏曼看到妹妹端坐在书桌前一动不动,诧异地问:“你怎么了?为何不开灯?”
“呃,我开着窗户,怕招蚊子。”苏娅说话的时候,脸色有些不自然。她终于成了一个大姑娘了,这让她感觉自己与哥哥的距离更加遥远了,他们更不可能像小时候那样亲密无间了。想到这里,她简直有些伤感。
苏曼没有发现妹妹的异常,他放下书包,走到厨房烧水,责怪地说:“你放学早,怎么不烧点水呢,都几点了,妈妈今晚有演出。”
苏娅说:“爸爸一会儿就回来了。”
“万一爸爸加班不回来呢,难道我们就不吃饭了?”苏曼似有埋怨。
苏娅不作声,在他们家,男孩女孩的身份颠倒了。洗碗烧饭这些本应女孩子做的事情,苏娅很少染指,反倒是苏曼,从小就被母亲使唤惯了。洗碗自不必说,就连简单的饭菜也做得像模像样。苏娅呢,除了会煮米汤,烧开水,其他的,一概不懂。哦,除了那两项,她还会煮鸡蛋,呵呵。
父亲苏叔朋回来了,手里拎着下班途中买的蔬菜,几根胡萝卜和黄瓜。他扫了一眼偎坐在写字桌前发呆的苏娅,冲厨房忙活的儿子说:“小曼,你做啥呢?”
“刚烧了锅水,还没想好做什么饭。”
苏叔朋说:“你不用管,我来做,咱们吃凉面。”
他手脚利索地和面擀面条,黄瓜胡萝卜切成丝,拌了芝麻辣椒酱。三个人围着桌子吃完凉面,母亲还没有回来。等母亲回来的时候,苏娅已经睡下了。第二天,当她再看到母亲的时候,打消了告诉她这件事的念头。她甚至觉得那一晚母亲的演出迟归,就是为了让她独自在家迎接自己的初潮。
那个时候,电视里还没有铺天盖地的卫生巾广告。苏娅曾经花两元钱偷偷摸摸去商店买了一条月经带,中学生杂志上说,每个女孩子都应该准备一条月经带。可是,买回家却没有使用过。它的形状怪怪的,箍在身上的感觉很尴尬,很不舒服。而且,因为它紧紧勒着身体,显得那样的恬不知耻,这让她厌恶。可是,这也不能怨它,它原本就是这个样子的,你能让它换个样子吗?这条藏东藏西的月经带最终下落不明,不知丢到了哪里。她现在还能记起它的颜色,淡淡的绿,像春天小草泛青的颜色,干净,羞涩的颜色。淡绿色的月经带若隐若现地垂挂在苏娅青春期的回忆里,挥之不散。
苏娅知道,她的青春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从那以后,她对自己的身体有了新的认识,她刻意回避和贾方方一起去厕所,如果贾方方约她去,她便想方设法拒绝。然而,这件事情不能永远瞒下去,贾方方总有一天会知道的。周末放了学,两个人没有回家,而是双双盘坐在操场的双杠上看闲书,书包挂在杠杆的两头。苏娅看的是武侠,哥哥苏曼是武侠迷,他房间的床头柜里永远藏着各种各样的武侠小说,苏娅时常近水楼台,顺手牵羊。贾方方则钟情于港台的言情小说,她最喜欢岑凯伦与亦舒,对众女生推崇的琼瑶反倒敬而远之。她说,琼瑶是哄小孩的,幼稚,岑凯伦与亦舒比她成熟得多。说这话的时候,贾方方微微仰着头,故意做出一幅长大成人,不屑与小孩为伍的姿态。
贾方方在书中看到了有趣的情节,忽然问:“苏娅,你知道香港人管谈恋爱叫什么?”
“什么?”
“拍拖。”
“为什么叫拍拖?”
“不知道,所以才奇怪,一男一女在一起就叫拍拖。”
苏娅猜测道:“也许是外语谐音,就像沙发,咖啡什么的。”后来她才知道“拍拖”一词并非舶来,而是粤语。
“管它呐,不管它了,爱叫什么叫什么吧。我再问你,你知道他们管女生月经叫什么?”
苏娅手一抖,差点把手里的书掉下去,她佯作不经意地问:“不是也叫例假嘛。”
“不是,他们叫大姨妈,真是有病,叫什么不好叫大姨妈,大姨妈招谁惹谁了,被叫成这样……喂,你有大姨妈吗?我有,我有两个姨妈,一个大姨妈,一个小姨妈。”贾方方边说边放肆地笑出声。
贾方方笑完了,苏娅盯着她,她也盯着苏娅。她们互相看着对方,谁也不开口,气氛有些微妙。
苏娅收回目光,眼睛盯着踩在杠杆上的两只脚,她的鞋子是一双粉色球鞋,已经洗得发白,沾满灰渍。旁边是贾方方的双脚,贾方方穿的是一双深红色丁字皮鞋,也是脏兮兮的,落满尘土。苏娅问:“贾方方,你的大姨妈来了吗?”
贾方方紧接着反问:“你呢?”
苏娅鼓起勇气说:“我来了。”
贾方方低下头:“我,我也来了。”
苏娅的心沉了下去,她之前还为自己没有第一时间告诉贾方方这个秘密而暗自愧疚,现在看来,贾方方比她隐藏得还要深。这个阴险的家伙。苏娅说:“你真不够意思,居然不告诉我。”
“你呢,你够意思吗?”贾方方反问。
“好朋友应该坦诚相对?”苏娅说。
“那是不是说明我们不是好朋友。”
“你真这么想吗?”
两个人心里怅怅的,暮色来临,操场上踢球的男生散去了,对面楼里零零星星亮起了灯。不知哪个学生吹起了口琴,时断时续,声音飘荡在空旷的操场上。很多年后,每当苏娅想起校园,想起操场,耳边就会响起悠扬的口琴声,那声音充满怀旧和惆怅。她们置身于青春的校园,却已经有了青春的怀旧和怅惘。 txt小说上传分享
(2)糟糕的黑色
学校后面的东山修建了一座露天游泳池,票价便宜,只需两角钱。桐城是内陆城市,游泳并不是一项普及的运动。苏娅和贾方方一道去玩,这还是她们第一次游泳,内心充满新鲜和忐忑。她们租了游泳衣,苏娅是深蓝色的,贾方方是枣红色的,都是老气横秋的颜色和款式。因为第一次去,拿不定以后会怎样,她们是这么想的,若是以后常来的话,再决定是否买泳衣。
她们穿着租来的泳衣,小心翼翼跳进水里。碰到不少认识的同学,有男有女,大家肆无忌惮地在水里嬉戏打闹。有不少同学压根没穿泳衣,男生穿着家常的裤头。女生呢,干脆就是平脚短裤和背心。像苏娅和贾方方这样的,算是讲究的呢。苏娅看在眼里,满怀好奇,*着身体的每个人,都变了样,和平时不大一样。某女生貌不惊人,可是现在不同了,裸露的肌肤雪白雪白的,一下子成了众人嘱目的焦点。某女生平素倒是婀娜多姿,身材窈窕,此刻可不怎么样了,她怎么那么黑,阳光下,肩膀和手臂黝黑黝黑的,让人想起一款鞋油的牌子——黑又亮。苏娅把身体藏在水里,只露出头,她东张西望,越看越觉得新鲜。贾方方胆子大,已经钻进水里练习憋气了,好为人师的某成年男子正在热情地充当教练,边示范动作,边伸手摆弄贾方方的身体。贾方方从水里钻出来,兴高采烈地怂恿苏娅跟她一道练习。苏娅面对眼前的水,一筹莫展,她怎么也鼓不起勇气把头扎下水。她退到角落,贴到墙跟,扶着栏杆。水波挤压着前胸,喘不过气来,然而,却很诱人,有一种沉甸甸的窒息的*。她羡慕地看着那些在水里游走自如的高手,心想,虽然目前她还没有胆量学习游泳,可总有一天,她会熟练地掌握这门技艺的。
如果不是那天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苏娅确信自己会爱上游泳,并成为这里的常客。狼狈的是——她犯了一个要命的错误。
临上岸,贾方方说自己再练习片刻,让苏娅先去换衣服。她还说自己动作利索,随后就到。苏娅拖着湿淋淋的身体去更衣室,却稀里糊涂误闯了男更衣室。更衣室没有门,只挂着一个布帘,她记错了方向,掀开布帘径直走进去。走到里面,发现不对劲儿。怎么回事?好几个光着身体的男人走来走去,有一个还抬头看了她一眼,对她的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