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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席快结束时,刘贺已经酩酊大醉,渐露丑态,一双桃花眼盯着霍成君,一眨不眨,里面的欲火**裸地燃烧着,看得霍成君又羞又恼,却半点发作不得。霍光无奈,只能提前告退,携霍禹和霍成君先离去。田千秋和张安世也随后告退。
看霍光、田千秋、张安世走了,孟珏和刘病已也想告退,刘弗陵道:“朕要回未央宫,你们送朕和昌邑王一程。”
孟珏和刘病已应道:“臣遵旨。”
当年武帝为了游玩方便,命能工巧匠在未央宫和建章宫之间铸造了飞阁辇道,可以在半空中,直接从建章宫前殿走到未央宫前殿。于安在前掌灯,刘弗陵当先而行,孟珏和刘病已扶着步履踉跄的刘贺,七喜尾随在最后面。
行到飞桥中间,刘弗陵停步,孟珏和刘病已也忙停了脚步。
身在虚空,四周空无一物,众人却都觉得十分心安。
刘弗陵瞟了眼醉若烂泥的刘贺,叫刘贺小名:“贺奴,朕给你介绍一个人。刘病已,先帝长子卫太子的长孙刘询。”
事情完全出乎意料,刘病已呆呆站立。这个称呼只是深夜独自一人时,梦中的记忆,从不能对人言,也没有人敢对他言。这是第一次在人前听闻,而且是站在皇宫顶端,俯瞰着长安时,从大汉天子的口中说出,恍惚间,刘病已只觉一切都十分不真实。
孟珏含笑对刘病已说:“恭喜。”
刘病已这才清醒,忙向刘弗陵跪下磕头,“臣叩谢陛下隆恩。”
又向刘贺磕头,“侄儿刘询见过王叔。”
刘贺却趴在飞桥栏杆上满口胡话:“美人,美人,这般柔软的腰肢,若在榻上与其颠鸾倒凤,**滋味”
刘弗陵、刘病已、孟珏三人都只能全当没听见。
刘弗陵让刘病已起身,“过几日,应该会有臣子陆续上折赞美你的才华功绩,请求朕给你升官,朕会借机向天下诏告你的身份,恢复你的宗室之名。接踵而来的事情,你要心中有备。”
“臣明白。”刘病已作揖,弯身低头时眼中隐有湿意,颠沛流离近二十载,终于正名显身,爷爷、父亲九泉之下应可瞑目。孟珏眼中别有情绪,看刘弗陵正看着他,忙低下了头。
刘弗陵提步而行。
孟珏和刘病已忙拎起瘫软在地上的刘贺跟上。
下了飞桥,立即有宦官迎上来,接过刘贺,送他去昭阳殿安歇。
刘弗陵对刘病已和孟珏说:“你们都回去吧”
两人行礼告退。
刘弗陵刚进宣室殿,就看到了坐在厢殿顶上的云歌。
刘弗陵仰头问:“怎么还未歇息”
“听曲子呢”
“快下来,我有话和你说。”
“不。”云歌手支下巴,专注地看着天空。
刘弗陵看向于安,于安领会了刘弗陵的意思后,大惊失色,结结巴巴地问:“陛下想上屋顶要梯子”磨蹭着不肯去拿。
富裕悄悄指了指侧墙根靠着的梯子,“陛下。”
刘弗陵攀梯而上,于安紧张得气都不敢喘,看到刘弗陵走到云歌身侧,挨着云歌坐下,才吐了口气,回头狠瞪了富裕一眼。
“在听什么曲子”
“折腰舞曲。”
“好听吗”
“好听得很”
刘弗陵微笑:“你几时在宫里培养了这么多探子”
“你明目张胆地派人回来拿箫,我只是好奇地问了问,又去偷偷看了看。”
刘弗陵笑意渐深,“不是有人常自诩大方、美丽、聪慧吗大方何来聪慧何来至于美丽”刘弗陵看着云歌摇头,“生气的人和美丽也不沾边。”
云歌怒:“你还笑霍家小姐的舞可好看
“不好看。”
“不好看看得你们一个、两个眼睛都不眨说假话,罪加一等 ;”
“好看。”
“好看那你怎么不把她留下来看个够”
刘弗陵去握云歌的手:“我正想和你商量这件事情。”
云歌猛地想站起,却差点从屋顶栽下去,刘弗陵倒是有先见之明,早早握住了她的手,扶住了她。
云歌的介意本是五分真五分假,就那五分真,也是因为和霍成君之间由来已久的芥蒂,心中的不快并非只冲今夜而来。
她冷静了一会儿,寒着脸说:“不行,没得商量。我不管什么瞒天过海、缓兵之策,什么虚情假意、麻痹敌人,都不行。就是有一万条理由,这样做还是不对,你想都不要想”
“好像不久前还有人想过把我真撮合给别人,现在却连假的也不行了吗”刘弗陵打趣地笑看着云歌。
云歌羞恼,“彼一时,此一时。何况,你已经害了一个上官小妹,不能再害霍成君一生。我虽不喜欢她,可我也是女子。”
刘弗陵脸上的笑意淡去,“云歌,不要生气。我和你商量的不是此事。如你所说,我已经误了小妹年华,绝不能再误另一个女子。”
原来刘弗陵先前都只是在逗她,微笑于她的介意。云歌双颊微红,低头嘟囔:“只能误我的。”
刘弗陵笑,“嗯,从你非要送我绣鞋时起,就注定我要误你一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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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长袖折腰殿前舞(3)
云歌着急,“我没有明明是你盯着人家脚看,我以为你喜欢我的鞋子。”
“好,好,好,是我非要问你要的。”
云歌低着头,抿唇而笑,“你要商量什么事”
“看来霍光打算把霍成君送进宫。我膝下无子,估计田千秋会领百官谏议我广纳妃嫔,首选自然是德容出众的霍成君。如果小妹再以皇后之尊,颁布懿旨配合霍光在朝堂上的行动。”刘弗陵轻叹,“到时候,我怕我拗不过悠悠众口、祖宗典仪。”
“真荒唐你们汉人不是号称礼仪之邦吗嘲笑四方蛮夷无礼仪教化的同时,竟然会百官要求姨母、外甥女共事一夫”
刘弗陵淡笑:“是很荒唐,惠帝的皇后还是自己的亲侄女,这就是天家。”
云歌无奈,“陵哥哥,我们怎么办”
“我们要请一个人帮忙。”
“谁”
“上官小妹。”
“她会帮我们吗她毕竟和霍氏息息相关,她在后宫还要仰赖霍光照顾。”
刘弗陵叹息,“我也不知道。”
第二日,刘弗陵去上朝,云歌去找上官小妹。
椒房殿的宫女已经看惯云歌的进进出出,也都知道她脾气很大,若想跟随她和皇后,她肯定一点颜面不给地一通臭骂。况且她和皇后之间能有什么重要事情所以个个都很知趣,由着她和皇后去玩。
云歌将霍光想送霍成君进宫的意思告诉了小妹,小妹心如针刺,只觉前仇、旧恨都在胸间翻涌,面上却笑意不变。
“小妹,你能帮陛下阻一下霍成君进宫吗”
上官小妹微微笑着说:“我不懂这些事情,也不想管这些事情。我只是个弱女子,既没能耐帮霍光,也没能力帮陛下。”
她本以为云歌会失望,或者不开心,却不料云歌浅浅笑着,十分理解地说:“我明白,你比我们更不容易。”
小妹觉得那个“我们”十分刺耳,甜腻腻地笑道:“姐姐日后说话留意了,陛下是九五之尊,只有朕孤,哪里来的我们被别人听去了,徒增麻烦”
云歌嘻嘻笑着,点点头,“嗯,我知道了在别人面前,我会当心的。小妹,谢谢你”
不知道这个云歌是真傻,还是假糊涂,小妹只觉气堵,扭身就走,“我昨儿晚上没休息好,想回去再补一觉,下次再和姐姐玩。”
云歌回到宣室殿,刘弗陵一看她脸色,就知道小妹拒绝了,“没有关系,我另想办法。”
如果霍光很快就行动,云歌实在想不出来能有什么好主意阻止霍光,但不忍拂了刘弗陵的好意,只能笑着点头。刘弗陵握住了她的手,“你知道夜里什么时候最黑”
“什么时候三更子夜”
刘弗陵摇头,“都不是,是黎明前的一刻最黑。”
云歌紧握着刘弗陵的手,真心笑了出来,“嗯。”
昌邑王进京,皇帝亲自出宫迎接,一等一个多时辰,丝毫未见怪,又特别恩赐昌邑王住到了昭阳殿,圣眷非同一般。在昭阳殿内执役的宦官、宫女自不敢轻慢,个个铆足了力气尽心服侍。众人自进宫起就守着无人居住的昭阳殿,在天下至富至贵之地,却和“富贵”毫无关系,好不容易老天给了个机会,都指望着能抓住这个机会,走出昭阳殿。对昌邑王带来的两个贴身侍女也是开口“姐姐”,闭口“姐姐”,尊若主人。
只是,其中一个侍女,冷若冰霜,不管他们如何巴结,连个笑脸都不给;另一个倒是笑容甜美,和善可亲,却是个哑巴,不管他们说什么,都一味地笑。众人的心力铆得再足,却没地方使,只能淡了下来。
刘弗陵和云歌到昭阳殿时,日已上三竿,刘贺仍沉睡未起。
正在廊下闲坐着的四月和红衣见到云歌都是一愣,云歌见到她们却是惊喜,“若知道是你们来,我早该过来找你们玩。”
四月、红衣只笑了笑,先给刘弗陵行礼,“陛下万岁,王上不知陛下要来,仍在歇息,奴婢这就去叫王上。”
红衣扭身进了寝殿,四月恭请刘弗陵进正殿。
昭阳殿内的花草长得十分喜人,几丛迎春花开得十分好,淡淡鹅黄,临风自舞,一株杏花也含羞带怯地吐露了几缕芳蕊。
刘弗陵看云歌已经凑到跟前去看,遂对四月摆了摆手,“就在外面吧”
宦官闻言忙铺了雀翎毡,展了湘妃席,燃起金兽炉,安好坐榻。一切安置妥当后,悄悄退了下去。
刘弗陵坐等了一盏茶的工夫,刘贺仍未出来。刘弗陵未露不悦,品茶、赏花、静等。
云歌在花坛前转了几个圈子,却是不耐烦起来,跑到窗前敲窗户。
红衣推开窗户,笑敲了一下云歌的手,无奈地指指榻上。
刘贺竟然还在榻上,听到声音,不满地嘟囔了几声,翻了个身,拿被子捂住耳朵继续睡。
云歌询问地看向刘弗陵,刘弗陵微微摇了摇头,示意她少安毋躁,再等一等。
云歌皱了皱眉,顺手拎起窗下浇花的水壶,隔窗泼向大公子。
红衣掩嘴,四月瞪目,大公子惨叫着,腾地一下就掀开被子跳到了地上,怒气冲冲地看向窗外,云歌也气冲冲地瞪着他。
刘贺看到云歌,呆了一下,泄了气,招手叫红衣给他拿衣服。
他胡乱洗漱了一下,随意披上外袍,就出屋向刘弗陵磕头行礼。
刘弗陵让他起身,又赐坐。刘贺也未多谦让,坐到刘弗陵对面,接过红衣端上来的浓茶,先大灌了一口,看向云歌:“你怎么在这里”
云歌讥嘲,“我在宫里住了很长日子了,你竟然一点消息都没有别在那里装糊涂”
刘贺头疼地揉太阳穴,“我只知道有个宫女闹得众人心慌,哪里能想到宫女就是你老三,他唉我懒得掺和你们这些事情。陛下让臣回昌邑吧”
刘贺说话时,双眸清亮,和昨天判若两人。
刘弗陵问:“贺奴玩够了”
刘贺苦笑:“让陛下见笑了。”
云歌听到刘弗陵叫刘贺“贺奴”,问道:“为什么你叫贺奴”
刘贺尴尬地笑:“不就是个小名吗哪里有为什么。”
云歌知道刘弗陵可不会和她说这些事情,遂侧头看向于安,“于安,你不是一直想看我舞刀吗”
于安轻咳了两声,“王上小时生得十分俊美,卫太子殿下见了王上,赞说宋玉不如。传闻宋玉小名叫玉奴,宫里妃嫔就笑称王上为玉奴,王上很不乐意,抱怨说太子千岁说了,玉奴不如我美丽,一副很委屈的样子,众人大笑。当时先皇也在,嬉笑地说贺儿的话有理,可不能让玉奴沾了我家贺奴的光,从此后,大家都呼王上为贺奴。当时陛下还未出生,只怕陛下也是第一次听闻王上小名的由来。”
往事历历犹在目,却已沧海桑田,人事几换。
刘贺似笑非笑,凝视着茶釜上升起的袅袅烟雾。
刘弗陵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