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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王沉吟半晌,正色道:“你我,可坦诚相对。”
清尘静静地看了安王一眼,意味深长地一笑,转头去看夕阳,再不言语。
安王也转头,去看夕阳。
晚霞满天,绯红如血,那太阳即便已经西斜,沉了一半入水,却仍旧是余威绵长,端的一股气势,破霞而出,似乎不甘心就这样默默无声地沉没。
不知为何,陷在这样的落日辉煌中,安王有些恍惚。他的眼前,忽地漫起,那日的小道,那日的村口,那日,他怀抱着的祉莲,就是在这样的景色中,从荷香垸一路回来,他记得,那飞絮般的云,金黄的太阳,漫天的晚霞,如血般鲜艳,美得象一首诗;他还记得,祉莲嘴角微微的笑意,让人迷醉……
“清尘,”安王低声问道:“你母亲是何方人士?”
“她已经去世很多年了。”清尘漠然地回答,一斜脸,眼光中隐约的寒意刺过来,深深地,却飞快地移开了。
安王默然片刻,忽然说:“你长得很像我的一位夫人……”
“她是我这辈子,最爱的女人。”安王忽然抬起头来,望着清尘:“打回百洲城是皇上的心愿,我虽然忠君,却也有私心……我要回来,就是为了她……”
“一个故去的人?”清尘不动声色地问了一句。
“她没有过渡,所以我要回来。”安王缓缓地,坐在了一块凸起的大石头上,他望着通州城,轻声道:“今天我终于回来了……十九年了,你知道吗?在船上的时候,我甚至怀疑自己是在做梦……这一切,真象是梦……如果真是梦,我希望再次睡去,重新来过……”
山风已经带上了点点凉意,拂过安王的衣摆,那英气而威严的脸庞上,骤然间沧桑满面,是沉沉的失落和伤恸:“她一定会保佑我的,她是爱我的……她是善良的,她一定希望百姓过安稳的日子……我从来都没有怀疑过,是的,我一直都坚信,我能过渡,我能回来!”
“我要给她一个交代,可是,她在哪里?”安王黯然地捂住了脸,往事是痛,更是不堪回首,他以为,过了渡,他会开心一点,会放下一些东西,会找到一些安慰,可是,空空的渡口,却让他更加的失落。
她再也没有任何痕迹,就连风里,都没有丝毫的讯息,就这样淡淡地,淡淡地散去,好像昨夜还很浓的江雾,等他在阳光下回首,却毫无踪迹。
安王抹了一把脸,低声道:“我要找到她……”
“你说得是祉莲夫人吧?”清尘轻声道:“我听刺竹说过她的故事……她不是已经水逝香魂了么……这如何找得到?别说十九年了,就是当日,这江水一冲,谁知道去了哪里……王爷还是节哀吧。”
安王抬头,静静地看了清尘一眼。
他回望着安王,没有回避,坦然,而又平静,带着漠然和冷淡。仿佛,与一切毫无关系。
安王长叹一声,低下头去。
用过晚饭,清尘带上一小队人马,跟安王一道,奔赴叠泉关。
“我们要不要快马加鞭?”肃淳不动声色地靠近了清尘。
“不需要,他们没这么快。”清尘看了一安王一眼,问道:“刚才的晚饭,王爷吃得不多,是有心事?”
“因为四娘祉莲吧。”肃淳低声道:“他每次提起渡口,都容易失神……”
清尘不语,抬手一鞭,马慢慢地变成了小跑,他一下,就到了队伍前面。
肃淳紧紧地跟上,问道:“我给你的礼物,看了么?”
清尘皱皱眉头,礼物?哦,想起来了,奶娘收起来了,还没看呢。
肃淳见他表情,知道他还没看,便也不说,笑着扭过脑袋去,看了安王一眼,回过头来,问道:“你跟我父王,在山上,都说什么了?”
“拉家常。”清尘说。
肃淳笑了,白白的牙齿在明亮的月光里闪着荧光:“他一定跟你说起了祉莲吧?”
清尘不语。
肃淳把声音更压低了些,说:“他始终有些怀疑,祉莲没死。”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清尘有些不耐烦地回答。
肃淳怔了怔,赶紧换个话题:“常州城这时候破了么?”
清尘回答:“没有意外。”
“我猜猜你的战术好不好?”肃淳笑道:“你惯会使诈,这次肯定又是诈。”
“愿听其详。”清尘瞥了他一眼。
“猜不出……”肃淳歪着脑袋,边笑边说:“我只能猜到,明天拂晓前,大军能进入百洲城。”
清尘终于笑了:“要麻烦你父王赏你一句话,孺子可教也。”
听罢,肃淳有些得意,巴巴地靠上来,又问:“你打算怎么过叠泉关?”他盯着清尘的脸,细声道:“秦骏是守将……是你们师兄弟反目,还是他会放过你?”他瘪瘪嘴,说:“我记得他说过,你们不是敌人,不过现在形势变了……”
“我们必须过关,你会杀他吗?”肃淳的眼睛里,透出一股不同于平日里的锐利来,那神情,跟安王有几分相似。
清尘不语,扬鞭,越过肃淳。
肃淳紧紧地跟上,低声道:“你不会杀他的,清尘,我可以确定。”
清尘骤然回头,通亮的月光下,他的眼睛狼一般地发出一丝淡绿的荧光,倏地不见。
肃淳不由得一激灵,等他回过神来,清尘已经到前面老远了,而他,已经落到了安王身边,只听见安王低低的声音满是不悦:“你老粘着他干什么?!”
亥时末,安王、清尘这一队人马和沐广驰大军会合了,集结来到叠泉关下,正好是子夜时分。
关下,大军静默。
关上,剑拔弩张。
清尘缓缓地策马,才要出列,刺竹赶紧拦住,提醒道:“小心他放冷箭。”
清尘置若罔闻,一意向前。至中线,停住。执戟在手,喊道:“秦骏!”
未几,关门放下,一个将军骑马出来了。
刺竹一见那身形,就低声跟安王禀告:“这就是秦骏。”
借着月光和火把的光亮,安王细细地端详了一番,说:“很是英武不凡啊。”
“还很帅气。”刺竹补充道:“他是秦阶众儿子中最特别的一个,没有任何不良习气,口碑也好,人才武艺皆为出众……是归真寺了因大师的徒弟,跟清尘是师兄弟,两人关系非同一般。”
说话之间,秦骏的马已经到达了中线,跟清尘不过一米的距离,两人对望着,默默无言。
过了许久,终于有人按捺不住了,肃淳刚一探身,手还未来得及扯起缰绳,两旁同时伸出两只手来,抓住了他的胳膊,肃淳左右看看,一个是安王,一个是刺竹。安王一脸平静,而刺竹,却偷偷地使了个眼色。
肃淳何尝不知道刺竹的意思,可是,看着清尘跟秦骏这样默立,也不知道他们在眉来眼去间,到底心有灵犀地进行着什么无言的对话,肃淳哪能不急?这个秦骏,深情款款,武艺高强,一表人才,无疑是自己的劲敌呀……
肃淳心里猫抓似的,正急得不行,忽然听见沐广驰瓮声道:“清尘——”
第66章 过叠泉关紧张无悬念(上)
清尘听见了沐广驰的喊声,缓缓地回头看了一下,复又转过头去,盯着秦骏。
秦骏不言语,只是默默地望着清尘。
“清尘——”沐广驰再次低喝一声,声音里带着淡淡的催促之意,还有不悦。
清尘下意识地,提了提右手中的戟,然后,左手往后一揪,从背上扯下一个小小的包袱来,默默地递过去。
秦骏接过来,轻轻打开一只角。
刺竹眼尖,看见黑黑的一块布,他脑海里一闪,倏地就想起了杀秦豹奔逃的那天夜里,也正是在这叠泉关,在这呼呼的夜风中,他似乎又看见了那一幕——
秦骏解下自己的披风,要清尘披上抵挡风寒,在推脱间,披风掉地,秦骏捡起来,硬塞过去,清尘系上披风,却长久地注视着秦骏……
秦骏的声音,柔柔地想起,带着淡淡的笑意:“你怎么了,清尘?”
那些话语,幽幽地散落在风中,此刻又淡淡地显影出来,就好像嵌在了刺竹的脑海里,抛出一个小小的引子,就全抖落了出来,让他在一遍遍的回想中,咀嚼出一种深深的意味。
而此时,头盔下朦胧的脸庞,掩盖不了周身的冷酷,清尘那凌厉的语气虽然低缓了下来,却是在沉沉地压抑,带着渐渐漫上来的凉气,还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就好像这寂夜里刚起的雾,阴冷潮湿,还迷离虚妄,隐含着一股渗人的诡佞:“你会永远都对我这么好么?”
刺竹轻轻地皱了皱眉头,这话里,不是当日的幽深,反而,有丝丝杀气。
秦骏默然片刻,低沉道:“当然。”
刺竹心底一震,世间之事,谁抵挡得过一个情字啊。不伦之情,竟也有如此痴情。
清尘盯着秦骏的脸,冷冷地开腔,又一次问道:“不论我做了任何对不起的你的事,哪怕是伤害了你,你也不会恨我怨我,还会一直对我好么?”
刺竹看见,清尘手中的戟,握得更紧。
“当然。”此刻秦骏的脸上,有一丝绝然,让他的敦厚更显沉重,带上了淡淡的忧郁。
清尘忽地,扬起了声音:“如果,有一天我们变成了仇人,你还会为我打开关口么?”
“我们可以不变成仇人的!”秦骏大声道,那声音里,满是不甘心。
清尘咄咄相逼:“我记得,你说过,叠泉关的关门,永远都会为我打开。”
秦骏默然片刻,柔声道:“我为你打开关口,你跟我走……”这是交换,唯一的交换,我要你放下一切,跟我离开这俗世的纷扰。
“不可能。”清尘断然拒绝。
“沐家军不是非你不可!”秦骏骤然低吼一声:“天下,也不是非你不可!”其实这所有的一切,都跟你我无关。
“休得多言!”清尘厉声道:“我只要你一句话,你放我过关,还是不放?”
“不放又如何?”秦骏的声音,缓缓地随风送过来,满是无奈和感伤。从来,他都没有逆过清尘的心意,但是,今时不同往日,他要顾念的东西,太多。也许,清尘投降安王,改变了许多的东西,可是,有一点始终没有变得,就是他始终,都不愿意跟清尘做仇人。
清尘听罢,马鞭一勒,雪尘马缓缓退后几步,随即,他的手腕一抖,“刷”的一声,戟已立起,傲然着寒光四射的戟头,指向秦骏。
这架势,已是预备冲过来单挑了。
可是秦骏,却丝毫不动,甚至,也没有去拔腰中的剑,那是他身上唯一的兵器。他静静地望着清尘,一动不动。
雪尘马甩甩脑袋,仿佛是即将起跑的健将,跃跃欲试地踢着蹄子,尘土按耐不住地扬起来,翻滚着,一个劲想朝前冲。清尘的眼光,寒意深深,从戟尖上越过,死死地盯着秦骏。
尽管头盔下,是阴暗的投影,看不见他的表情,但是刺竹能感觉到,此刻,秦骏面容上一定满是无奈和凄然。秦骏的沉默,不是犹豫,而是隐忍。
终于,秦骏低沉的声音响起:“刀刃相向,你预备如何?”
“杀了你!”清尘恶声道。
秦骏缓缓地仰起头来,望着黝黑的天幕,无声地苦笑了一下,然后,他望向清尘,幽声道:“我相信,你真是下得了手……那日,中军帐内,你已然跟我恩断义绝……”
这话意不妙啊,似乎此仗不可避免了。刺竹的手,默默地摸向了腰间的大刀。他记得,秦骏从来都没有正式跟清尘交过手,但凭他探花郎的名号,功夫肯定不差,而且,他是清尘的师兄,清尘的功夫多数都是他教的,他一定清楚清尘的破绽,真要打起来,动真格的,清尘也许不会是秦骏的对手。刺竹这么想着,就握住了刀柄,关键时刻,他必须冲出去救下清尘。
秦骏没有说下去,只是看着清尘。那目光里,太多复杂的成分。
清尘的戟,就这么一直指着,凌厉,杀气浓重。
终于,秦骏深吸一口气,动容道:“我们不是仇人……我不跟你做仇人……我撤出叠泉关,半个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