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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elly确定从暗处走过来的人是我时,更加慌乱,迅速地擦了擦脸,面无表情地推开旁边的侧门,走了出去。
啊,原来这里是酒吧的后门了。外面的狂风在开门的刹那呼呼地灌进来,我抱了抱自己,后悔听了林思聪的建议,大冷天穿个衬衫在没有供暖的地方晃荡,最后风度和温度都没有保证住。
我走了两步,看见林大人固执地站在远处,丝毫没有去追Kelly的意思。这两个人真奇怪,又不是劈腿包二奶什么的,干嘛搞得被我捉奸在床的模样?再说,这个世道捉奸在床还能振振有词的人也比比皆是……
林大人脱下西装,递给我后淡淡地说:这里冷,穿上吧。
我连连摆手说:不用了不用了,我现在就回酒吧了。刚才我迷路了,现在知道怎么回去了。呵呵。
林大人忽然大声地说:让你穿你就穿。
声音很大,到达耳朵的是经过无数次回声过后的“穿穿穿————”
现在的林大人如同一个暴怒的狮子。我有些委屈,林大人从来没有发过这么大的脾气,刚才和Kelly不欢而散,却迁怒到我身上。我好歹也是照顾林思聪一个多星期了,没有收到感谢的只言片语,却遭到如此炮轰气势。莫非我长了一张王八脸,活该被人批?
不过这些能说出来的委屈不算委屈,真正的委屈是,一个你爱的人因为他爱的人冲你发火,而你却说不出来。
我张耀华这几年活得顺溜了些,但不表示我的脾气也磨没了。七情六欲充分着呢,性格张扬着呢。老虎不发威,你也别把我当流浪猫啊。我轻蔑地看了他一眼,执拗地说:我不穿。
说完,我拉开侧门往外走。
后门外有两个服务员正在寒风里蹲着抽细条烟。我气呼呼地瞪了她们一眼,用眼神表示了我心中的愤怒:哼,难怪刚才找不到一个服务员,都他妈给我偷懒出来透气,公司白养你们这群败类。不知道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啊。
没等我的眼神把这层意思阐释个透,我的手就被林大人牢牢抓住。大风吹过,林大人的碎发在风中舞动,像是一束束窜起的火苗。
我盯着他的手,咬牙切齿地说:放开!
旁边两个服务员显然觉得我的眼神没有什么震慑力,吸着烟看着我们,当然,主要还是看林大人。
狂风大作,飞沙走石,把我的一头卷发吹得跟落了难的贵宾狗似的。
林大人坚定地不松手,置旁边两人为无物,说道:你发什么邪火?
我对眼前这位仁兄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看他理直气壮的样子,彷佛刚才那声石破天惊的一声“让你穿你就穿”不是他喊出来的一样。我看着再好欺负,也是有反抗精神的,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何况我真是一只专吃窝边草的兔子。
我横眉冷对地看着他,试图用冷酷的表情以及梅超风的造型起到一定的威慑作用。至少让旁边那两个好事者赶紧掐了烟滚蛋。
没想到旁边那两人抽的不是烟,是寂寞。服务员A对服务员B轻声说道:你看男人长得好看就是麻烦,刚才那个女的没跑多远,又搭上一个新的。
服务员B说:三角恋呗,要是我的男朋友也长成这样,那我祖坟得冒青烟啊。
服务员A问:祖坟冒青烟是什么意思?你们这里的说法吗?
服务员B说:祖坟冒青烟就表示有大好事了。就跟走狗屎运一样。
服务员A了然状盯着我说:不过现在看他们两个表情,确实是女的冒青烟,男的踩了狗屎啊……
鉴于我和林大人两个人现在脸都很臭,剑拔弩张的样子,我实在不好跑过去表扬这位服务员的娱乐精神。
林大人问:你是不是打算还要回公司告诉你的姐妹们刚才看到的一幕啊?反正我身上所有的私事都是你泄露出去的。
难怪他拉着我的手不放呢,靠,来消灭狗仔队是吧,我没拍照没录影,什么证据也没有,你奈我何?不对,我奈你何?一个大男人这么小心眼,说不去也不怕丢人。
我张着嘴狡辩几句,不幸倒吸了口冰凉的空气进去,半天发不出声来,没等调好气息,沙子又吹进了眼睛。我这饱受摧残的各种器官随她主人的霉运纷纷遭致不幸。耳朵冻得快要掉下来,鼻涕也快要冻出来了。老天爷要挑软柿子吃是不是?
我吸了吸鼻涕,揉着迎风流泪的双眼喊道:嘴巴长我身上,我爱说不说,你管得着?!
说完,我感到嘴上有一片温暖柔软的东西浮上来。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即便我现在眼睛睁不开,我也知道某人正在亲我。
某人正在亲我……天打五雷轰啊……
我不得不说,古人的星相学还是很有道理的。今晚阴风不断,万籁俱寂,正是基督诞生的好时辰,也是某人大脑混乱,行为失常的好时候。
我狠命地睁开眼,把焦距调了半天,差点成了斗鸡眼,才看见林大人的睫毛离我的脸只有0。01公分。我惊骇地不知道怎么处理我揉完眼睛闲下来无事可做的双手,只好举起来做鬼子投降状。我的脚不由自控地后退,无奈林大人狠狠地禁锢住我的腰,一点都动弹不得。
酒吧(3)
我发誓,这不是我的初吻。
人生很多事情会忘记。比如前因后果,事情经过之类的统统都会随时间的推移,慢慢地磨成碎屑,碾成渣滓。但是有些东西即便你当下神志不清,头昏脑胀,比如味道、感觉、气息会刻在你的脑子里,就好像成了你记忆卡里储存着的一部分。平时你记不起它,但只要你再次触碰到,这些东西就会如同输入法的自动联想功能一样,纷纷呈现出来。
在那天醉酒的晚上,他曾经这么吻过我,碾转吮吸到啃啮,一寸寸地落过我每一片肌肤,所以洗澡时才会发现全身红通通的痕迹。这么说来,那天他的情绪也当是和现在一样的,懊恼生气狂躁无奈失去控制——是这样的心情吗?
等他的唇离开我,他便紧紧把我抱紧,然后他在我耳边说:嘴巴长在我身上,我爱亲不亲,你管的着吗?
看多了小说,自然以为被心爱的人强吻,自己会动不动地缴械投降、投入其中,然后天雷勾地火,恨不得当下铺一张软床,直接圈圈叉叉了事。但我大概是个异类,我对这件事保持着难得清醒的头脑。我人生中难得清醒的时候不多,可能是天冷的原因,让我对这一顿莫名其妙地亲吻保持了可贵的理性。
我举着双手问他:那个;Roger,你对着刚才那张七窍里面有四窍流出液体的脸亲下去是什么感想?!
林大人腾出一只环住我腰的手,将我高举头顶的手放下来之后,又摸了摸我的头说:你什么女人啊?亲完你能说这样的话?
我正思考在这种场景下正确反应该是怎样,林大人又接着说:至少第五窍里流的液体被我堵住了是吧?
恶寒啊恶寒……
我迟迟地反应过来,指着他说:你刚才非礼我!
林大人抓着我正对着他脸的手说:两个月前非礼你的时候不申诉,现在倒跟我说起这个来了。
说完他把外套披在我的肩上,便披边询问道:刚才和谁打电话?还“小坏蛋”呢。
我生来就是软柿子的命,立刻说道:你儿子。
林大人抓着我的脸横七竖八一阵拉扯道:你唬谁呢?!还不从实招来?
我口齿不清地说道:那你从实招来,为什么你突然变成这样了?你确定亲的不是刚才哭着跑走的那位吗?
林大人笑停了下来,转而换成一张无比严肃庄重的脸。此生我拥有这么严肃的时刻只有当我的绿领巾换成红领巾的时候才有过,其余的人生我都在自嘲和嘲讽别人中度过;所以对过于严肃的场合适应无能。
林大人像是要宣布一个很大的决定对着我说:本来我决定再等等告诉你的,但是你那天生米煮成熟饭的言论启发了我。我们怎么说早已是煮成了熟饭的一对,再慢吞吞地等天时地利人和也没必要了吧。
刚才林大人亲我的时候,我心跳加快了一点点,还没什么大异样,但是当他说这些的时候,我忽然觉得我的心脏加上了加速器,而且加速度越来越大,彷佛快要负荷不起炸开。
我抹了抹脸,颤抖着声音问道:然后呢?
林大人故作轻松地笑了笑,但我太容易破译这个人的脸色了。我知道他现在很紧张,从来没有这么紧张过,彷佛接下去说的话要耗费他一生的精力。
他说:然后,我想邀请你做我儿子的妈妈,做我的女朋友。当然如果你愿意,我们也可以超进度,做我的妻子。
我咽了咽口水,捂着跳动不停快要炸裂我的心脏,一下子不知道今夕是何夕。
林大人说道:现在给你两个选择。第一个选择是你喜欢我,第二个选择是你爱我。你开始选吧。
我看了一眼他身后两个不知被风干还是被石化的服务员,说道:你不给我个时间考虑一下吗?表白后不都是要给对方一段时间考虑的吗?
林大人侧头想了想,说:哦,是吗?好吧,给你五分钟。你在这里,不,在刚才你偷听的地方等我会儿,我把聪聪接出来,然后我们回家吧。
然后他拍了拍我冻僵的脸,紧了紧我的衣服,说道:乖,去吧。
我目送着他进了酒吧,接着伫立在风中,脑子凌乱得和被雷劈中过一样。
有些幸福降临得太突然,你总会怀疑他的真实性。考察真实性找不出驳倒的证据的时候,就容易抛出阴谋论,可惜我思考半天,我这人长相中上,智力一般,家境普通,一个字概括就是俗,要是林大人喜欢上我,那岂是我祖坟冒青烟,简直应该喷火山才对啊。
我开手机想找林林报告这个惊世新闻,手机刚恢复信号,王轩逸的电话就打进来了。想到刚才一顿乱说,怕是吓到这位弟弟了,我连忙接起电话解释。
王轩逸大概已经不在闹腾的酒吧里,声音很清楚,清楚得我能听见他急躁的呼吸声:妖子,你在哪里?我找了你好几圈了,为什么动不动就关机?手机买来干什么用的?知不知道刚才你说的那些话让我很心慌,你怎么可以随便利用别人的情绪?你在玩我吗?shit,你在哪里?
我哆哆嗦嗦地挨着冻,王轩逸一阵狂吼把我吼得更加哆嗦。连续打了好几个喷嚏之后,我才得以说出句完整的话:轩逸,对不起,刚才情况有些特殊,反正解释起来比较困难……
王轩逸在那边执着地问:你在哪里?
我看着眼前呼起得的白雾,说:我现在在酒吧后门这里,不过我就要……
还没说完,那边已是嘟嘟的忙音了。我刚想回拨,就诧异地看见王轩逸从后门走出来。
我连忙用轻松地口吻说:刚才我听见你唱歌了,找到你喜欢的人了吗?
王轩逸看到我身上穿的男装,脸变得铁青铁青,像是被熨斗熨过一样的烂表情。
我突然产生一种不好的直觉,这个直觉在光电刹那间将一些暧昧的指示瞬间连接而成,彷佛是一个面对各种散乱证据的侦探忽然找到了办案动机一样,将所有林林总总的散沙汇拢,将所有的片段连接,一点漏洞都没有,一点瑕疵都没有,让人不得不相信这就是事实,只差向当事人验证。
我忽然有些慌乱,今天是有史以来本姑娘桃花最旺的一天,可我并不以此为荣。我不觉得手头上掌握着几个爱慕自己的男人是可以炫耀的成本。人的一生里,有一个爱我的男人足矣。其他的男人是路边的风景,可以欣赏,却不可以逗留,更不能占有。
所以我不想去验证这个直觉,一旦验证了,我们的关系就会变复杂。而我自小不擅长解答复杂的方程式,假装看不见也许是最好的方式。
王轩逸看着我的眼睛,跳过我的问话说:刚才是不是和Roger在一起?你们终究在一起了吗?在美国的时候他就说,即便他不能和我一起回来,也能比我更早牵到你的手。有王者的霸气是不是?他从来都是一个不打没把握仗的人,商场上这样,情场上也是一样。可是,如果我不犹豫不游离,像他那样的果断,也不会和他有同样的结果吧。毕竟,人心是多难控制的东西。
王轩逸继续说道:妖子其实你很聪明,从大学的时候你就已经学会解决各种生活难题了。流言蜚语也好,朋友的背叛也好,你是处理烂摊子的高手。你处理烂摊子的习惯就是置之不理。摊子越烂,你就越无视它。很多人觉得这样的方法很被动,甚至认为这不叫办法,而是逆来顺受。可是你把这个方法执行得很好。你是我见过最有耐性的女人。
王轩逸的嘴角浅浅地扯动,颊上的梨涡将现不现:所以,妖子,你把这个耐性继续持续下去,一些你不想处理的烂摊子你就让它烂着吧。
王轩逸的眼睛闪过一些波光流彩的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