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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今天上午拔油菜稞的时候没经验,手心儿上挂满了口子,但那会儿光顾着干活,还不觉得有什么,这会儿累劲儿一过去,就觉出难受了。现在两个手掌跟发面团似的,愣是肿出了一指头高。稍一碰上就火烧火燎的,哪儿还有心思打牌。
树底下这帮人除了柱子,其它没一个脸熟的。也没哪一位主动来跟他说话。
当然,他也没见着哪一位穿得特殊,像个小首领什么的。虽说穿得比他好那么一点儿,但也都是清一色的普通的农家子弟的打扮。
他知道柱子是读书的,可惜柱子长得五大三粗,没个读书人的文化相儿。
至于其它人是不是他村儿的,他一个重生过来的人,压根就分辨不出来。所以他干脆就坐在那里,以不变应万变。
一群人打了一小会儿牌,慢慢也就散了。
只剩下柱子跟他身边儿两个青年没有挪窝。在满囤看来,柱子跟他们也算不上亲热,只是普通熟悉的样子。
“你就是住在后山上的王满囤儿?”其中一人见人都走远了,就站起身儿,直接冲他问道。
满囤顿时被堵了一下,怎么说话呢,猴儿才住山上,他们家是住在村子老后头不假,但离后山可还有那么点儿距离。
不过,这一位既然这么问他,肯定就不是他村儿里的人啦。不认识也好,省得他认错了村里的人,到时候不好收场。
“我就是,你啥事儿?”
柱子还坐在那儿收拾扑克牌,插嘴道:“自己人。满囤,给你做个介绍,这是克生,就给荣岗镇上住。那位叫少梁,跟咱们都是朋友。回头你去镇上转,还少不了找这两位哥哥给你帮忙。”
满囤点点头。刚刚跟他问话的青年名叫“少梁”,连柱子都没能说清楚他什么什么来历。
这位看起来也是个不爱说话的,只问了这一句,就再没开过口。
倒是柱子跟名叫克生的人,聊的还算热络,特别是柱子,一会儿讲他打麻雀的战果,一会儿讲他开青蛙宴的热闹,讲得那叫一个天花乱坠。
克生好像还挺爱听这个,少梁就显得很不专心,显然对打麻雀抓青蛙这种事儿不怎么感兴趣。
“哦,我还打着过一只野兔子,就昨天,后山上打的。灰毛兔子,跑得可快着呢。”
柱子像是有心要吸引少梁似的,搜肠刮肚的,又拎出来一件事。
满囤算是听出来了,柱子讲的故事一大半都是从他这儿现搬过去移花接木的。
那兔子说得有鼻子有眼,什么左耳朵上一块黑斑,右脚磨掉了一块灰毛,一听就是他家锅里炖的那只。
看来小四也没少在外头张扬。
“咦,逮兔子听着挺有趣的。”克生扭脸跟少梁说话。
少梁则直接把头扭到了满囤这边儿:“你打过兔子没?”
满囤又不能说你听着故事里的兔子就是我打的,他也不爱显摆,就干脆摇摇头,说:“没。”
结果柱子在一边儿先急了:“啥叫没有,你不在你家后山上天天抓兔子的嘛。”
满囤在心里翻白眼,我计划里是几个月以后天天从兔子圈里往外抓,你以为野地里的兔子跟庄稼似的,都戳地里不会动吧。
“带我们去后山看看。”克生听了柱子一通掰活,有点跃跃欲试。
满囤看了柱子一眼,柱子已经起身积极带路了。
一行四人,柱子跟克生有说有笑走在前后。少梁手插兜里远远跟着。
满囤根本不知道这两位是什么人,也不知道柱子叫他是个什么意思,干脆跟个小厮似的,溜在最后面。
经过他家门前的时候,已经能远远望见后山的林子了。几个人站在门口歇脚。满囤也没招呼他们进家。
“林子里都能打着什么猎物?”少梁大概是有别的想法,没再往前走。
“林子里也就野猪兔子罢了。一般人都不进去。”柱子明显是不熟悉后山的情况,还在闭着眼瞎胡说。
林子里多得是野鸡松鼠老鼠兔子蛇,野猪什么的满囤这几天根本就没发现过影子。
“我听说进深山老林子最考人胆量,”少梁不知道怎么回事儿,说这话的时候一直盯着满囤的眼睛,“你有胆量今晚跟着我们进林子吗?”
满囤并不把这位一二十岁的年轻人的挑衅看在眼里,要是换了别的时间,他倒愿意进进林子,捡些实惠。但今天晚上可不成,今天他要早早休息,明天就往镇子上赶。
柱子可能看出来他的退缩了,一个劲儿冲他使眼色。
满囤看出他眼神里的求助信号,念着他昨天野餐的好处,对着他一点头,“等着。”转身回屋了。
出来的时候,手里拎了个破麻袋,照着柱子昨天的样子,往地下一丢,几双眼睛好奇地盯着,麻袋里没有一点动静。
柱子蹲下来给解开了,扒着袋口往里一瞅,大声叫了出来:“哟,好手段!”
然后直接把穿山甲抱出来给另外两人看。
这只被误杀的穿山甲这会儿太阳底下看得清楚,是个大个头的成年兽,掂着也有十来斤的样子。
那两人没再说什么,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克生就表示他们已经看过稀奇,可以走人了。走的时候,少梁给满囤丢过来一包烟:“有空一起进山玩儿。”
满囤就更是摸不清这几人到底找他来干嘛了。不过有一点他很清楚,这两人虽然穿得像他们一样,但都不是真正的庄稼人。
庄稼人勤劳节俭,从来不干这种随手丢人一整包烟的事儿。
他瞅着手里的香烟,上面印着“凤凰”二字,哦,包装看着还挺细致。当然,跟他上一世的见到的烟盒是没法比,但看起来已经是这整个村里最好的高级货。
他把烟跟穿山甲放回空间里。
天还没黑透就早早睡下了。
王氏点着油灯,在微火之下一针一线地纳着布鞋。她的三儿明天就去镇上了,得给他赶制一双新鞋。
龚大厨当然不晓得,因为自己一番盛情,结果害得王家小子不得不半夜三更爬起来,摸黑上路。
第十四章
事实证明王氏很把满囤的事儿放在心上。头天晚上担心她儿子没有出过远门儿,王氏事事都跟满囤交待仔细。准备得也妥当。家里的板车收拾了出来,车轮儿也备齐了。
满囤是拉着板儿车上路的。
直到拉着板车出了院儿门,他才发觉这辆破车居然还真是能用。前几天他可是瞧了这车好几遍,当时光有车板,可没有车轮。显然,车轮是王氏管别家借的。
车上装着一包袱的干粮,是让他带在路上吃的。王氏交给他一个手绢包着的小包,拿在手里沉甸甸的,里面是凑出来的三块六毛八分钱。王氏又往板儿车上放了五十斤玉米面,因为担心儿子拉不动,又取下来了一些,犹豫几次,最后决定只放三十斤。另外还煮了满满一锅的鸡蛋。
鸡蛋是让满囤拿到镇上去卖的,一来他可以挣点儿零花钱,二来鸡蛋买不完了也能当份干粮。她天天在家忙里忙外,鸡蛋平时都换不成钱。
满囤拉了车出门,一转弯儿看看没人了,就连车带货一块塞进了空间。然后拣着近路出了村儿。
村上往镇子去的路只有一条。中间拐上三个弯就能到。王氏把路跟他交待的清清楚楚,满囤知道自己摸不错方向。
穿着新鞋走了两个多小时,天已经透着点儿亮了,估摸着走出了十公里,然而镇子还看不见影儿,跟上地里干活的老乡一打听,才知道路还没走出一半儿。
看来这张家口村到荣岗镇的十公里路程说的可不是脚下的距离,而是算得垂直距离。
满囤只能耐着性子往前赶,然而一路上风景单调,想搭个顺风车,却连个畜力车也没有。
走路脚程又慢,满囤就满心无聊起来。做点儿什么来边走边散心呢。
嗯?满囤突然看见路上有了他感兴趣的东西。
土路中间正摊着一堆牛粪。
这可是肥料。
满囤看了看左右没人,就从空间拿了个木叉,把牛粪拨进了空间里头。
然后他就觉得这路上再也不无聊了。
乡下人家都养有大牲口,大多数牲口是要拉车过路的,所以路上的粪便也是这里一堆那里一堆到处可见。满囤的地正缺着肥料,路上反正闲也是无事,就拿着那根树叉跟捡硬币似的开始拾粪。
最初他还觉得不好意思,只在没人的地方使用空间收取。后来,等他碰到专门背着竹筐子拾粪肥的老乡,才恍然大悟,捡粪肥田,这是光明正大的事情啊。
然后就兴致勃勃地跟拾粪的老大爷暗中较劲儿,比赛看谁拾得多。
等他真正走到了荣岗镇城,还在遗憾自己前半程都没有想到这么个办法,他已经迫不及待准备着在回去的路上大拾特拾一番。
荣岗镇就是那种贫困山镇的样子。镇中心有两排较规整一些的旧式瓦房,全都是不知多少年前遗留下来的古董,没有花花绿绿的广告招人眼,加上街上挑担卖货的小贩,进进出出的牛车马车和驴车,倒一下子像世外桃源一样古意昂然。
唯一有现代感的是一架大喇叭广播,里面不时传来镇长的讲话跟开会检查,十足的刹风景。
满囤坐在街边儿歇了脚,大概打听了自己要去的地方,然后先跑去了种子站。
普通萝卜种子六分钱一包管种一亩地。
他要的那种萝卜一毛二分钱一包。四亩地就得四毛八分钱。
满囤犹豫了一下,他刚刚经过一家茶水铺子,门口摆着一大锅茶鸡蛋,才一毛钱一个。
四毛八分钱的种子听起来并不太贵,但是满囤手中钱少,想办的事儿却不少。
一锅鸡蛋三十个,大概能卖三块钱。三十斤的玉米面,顶多能卖两块钱。
即使他能把这些都卖光,也不过才八块六毛八分钱。
这个数字倒是吉利,可这些钱能买着兔子吗?
满囤犹豫半天,一咬牙,买了五包,又出了种子社。正在低头寻思去哪儿找兔子,突然背后有个热情的声音:“哎呀大兄弟,咋又给这儿遇着你了,走,上家坐坐去。”
这声音听着很生,满囤扭头一看,啊,原来是前一会儿碰见的拉车师傅。
这位师傅当时拉着一大车的货,车轮都快压瘪了,正好拉到镇前头那个斜上坡的地方,上不去了。满囤往镇上经过地,正瞧见他拼了命的往上拉,但是人跟车却一起打着滑往坡下出溜。
满囤也不顾手上还没消肿,就帮着推了一把。
怪只怪车装得太满,两个人又是拉又是扛的弄了半天,最后卸了两包麻袋才算把车硬给拽过了坡口。
满囤没等着拉车师傅感谢,就直接进了镇子。
等这位师傅把大包重新装到车上,满囤已经没影儿了。
结果等这位师傅送完货,一抬头,就又把满囤给遇见了。
“啊,我来镇上办点儿事儿,一会儿还准备回去。”
“来,来,小兄弟跟我上家里喝口水,我家就在那边儿上住。一会儿你要去哪儿,大叔给你拉过去。”
这位师傅既然住在镇上,当然更熟悉情况,满囤说了句:“打扰了。”就跟着拐到了另一道街。
这师傅姓张,别人管他叫张大千,说是他力气大,一车能拉一千多斤的货。
当然,这位张师傅不仅力气大,人还很热情,一听说他镇上有个哥,就准备立刻带他去镇中找他哥。
一听说满囤打算把事儿办完了再去看,又问他还要办什么事。
满囤把到镇里买特别的种子的事儿一说,张师傅就把眉头皱了起来,“小兄弟,你这是头一次出门吧,你别急着去办别的事儿,先把买的种子拿给我看看。”
满囤借着摸口袋的功夫,从空间里拿出三只包得整整齐齐的种子来。
张师傅也不打量崭新的纸包,而是直接拿起一包撕开,把种子倒在手掌心看了看,又两只手交替着倒了一下。
接着又去门口叫了位七十来岁的花甲老人进屋。
最后三个人坐在一起,老人开口了:“年轻人出门做事,最是毛毛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