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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妈妈说,”郑晓京气喘吁吁地向老师解释,“韩新月已经送到病房住院了,今天不是探视时间,根本不让进!”
“什么时候可以探视?”
“每周二、四、六下午,其实明天就可以,”罗秀竹抢着说,“我们真赶得不凑巧,要是明天去就好了!”
“噢!”楚雁潮说,“你们已经跑得很辛苦了,快去吃晚饭吧,食堂都快关门了。今天的晚自习,你们两个要放下一切功课,好好休息,一定要休息!”
楚雁潮默默地走回备斋。
他在自己的书桌前坐下来,打开台灯。
桌上还摆着鲁迅的《铸剑》,没有译完。他最近太忙了,面临“五一”和“五四”,从学校到西语系到他所负责的那个班,都有许许多多的会要开,他既是英语教师,又是班主任,哪一件事儿几乎都要挂上他,而凡是他参与了的工作,他都本能地认真去做,这就把业余时间全占上了,一篇万字左右的小说,就拖到现在还没有译完,到“哈哈爱兮爱乎爱乎……”就停下了。
他摊开稿纸,想继续译下去。这首歌很不好译,它的节奏感很强,歌词却扑朔迷离、恍恍惚惚,令人似懂非懂。小说里边就称它是“胡诌的歌”,鲁迅生前也曾在给友人的信中说过:“那里面的歌,意思都不明显,因为是奇怪的人和头颅唱出来的歌,我们这种普通人是难以理解的。”鲁迅当然决不可能不理解自己的作品,这首歌悲壮、苍凉又充满了炽烈的感情,让读者不禁击节而和,感叹殻ъぁ5耐獗砣从质腔牡模逞赴焉钜獠卦诨牡校斐梢恢纸楹蹩山庥氩豢山庵涞那苛业囊帐跣Ч残碚裆瘫氏碌牡ぢ笸踝幽堑呷顾娜从趾橙诵钠堑摹胺杌啊保�
油印的剧本《哈姆雷特》就摆在他的面前。他放下稿纸,随手翻开剧本。自从郑晓京送来,他还没有来得及仔细地、从头到尾地看一遍。随便翻到一页,刚刚看到“莪菲莉娅”这个名字,他的手就停下了。剧本上浮现出新月的形象,静静地看着他,脸上蒙着一层淡淡的哀愁……不对,她不应该是一个悲哀的形象!不应该!……她离开学校已经三天了,三天来,他没有在英语课上看到她那专注听讲的神情,也没有在未名湖畔看到她那一边捧读一边徐徐踱步的身影,更没有听到她叩响这间书斋的小门,叫一声:“楚老师……”这三天,显得很长,甚至比那一个月的寒假还长。放寒假时,她是高高兴兴地走的,他知道她在寒假里读什么书,做什么事;而这一次,她是匆匆离去的,一去不回。他曾猜想,她一定是遇到了什么严重的困难,不然,她不会三天不来上课,也没有打来电话。他把所有的可能性都估计到了,包括她的父亲也许伤重病危……惟独没有想到是她自己病了,而且是这么严重的病!新月竟会有心脏病吗?平常她的身体不是很好吗?体育锻炼和课余的劳动也都是参加的,只是有时候看见她有些气喘,这在一个女孩子来说,并不让人觉得奇怪。但现在,她却突然病倒了,真是无法解释啊!
楚雁潮很难再像往常那样安静地投入夜读和译著了,他烦躁地站起来,在书桌和房门之间的那点空地来回地走,茫无目的地看着满壁图书,看著书架上那盆绿叶葱茏、含苞待放的巴西木,看着闲置在书堆中的小提琴,却在哪儿都看到了新月的影子!他看到的是一个健康的、充满生命力的新月,不,她不可能病倒!楚雁潮想,也许这是大夫的误诊,或者病情并不像郑晓京和罗秀竹形容得那么严重,因为她们毕竟没有见到新月本人。
第二天早晨,他像往常一样镇静地走向英语教室,在那里,还有他的十五名学生在等着老师。
下午三点钟,郑晓京和罗秀竹提着一网兜儿不知用什么神通买到的水果,匆匆赶到了同仁医院,住院处门房的老头儿毫不客气地拦住了她们。
“你们找谁啊?”
“内科一○九病房,韩新月。”罗秀竹回答,她牢牢地记着昨天韩太太告诉她的号码。
老头儿慢条斯理地看着那挂满小牌牌儿的木板,找到韩新月的名字,说:“哦,牌儿没了,有人在里边儿探视,一次只能进俩人,你们瞅,俩牌儿都没了……”
“那……我们白跑了一趟?”罗秀竹大失所望。
“等着吧,”老头儿慢悠悠地说,“等里边儿的人出来……”
“老同志,”郑晓京掏出军装口袋里的学生证,“我们是北大来的,代表全班……”
“你代表谁也没用,这是医院的规矩!”老头儿并不买账。
郑晓京的脸气得发白,她平时出入××大院,只需要对警卫点个头,哪儿遇见过这样挡驾的!
“老大爷,能不能通融通融哟?我们跑了好远的路……”罗秀竹想用软办法来感动对方。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老头儿行使他那点权力毫不含糊,不再理她们,戴上老花镜看起报纸来了。
她们就只好等着,心里埋怨着那两个探视新月的人,为什么迟迟地不出来?
此刻,坐在新月病床前的是陈淑彦和楚雁潮。
楚雁潮刚才进来的时候,陈淑彦刚刚给新月喂完了二百毫升去脂牛奶。她吃得很慢,陈淑彦一勺一勺地送到她的嘴边,让她慢慢地咽下去。喂完了,用热毛巾给她擦了脸,让她静静地躺着休息,什么也别想。
同室的病人,有一个在睡觉,另外两张床都空着,床头柜上摆着一些药瓶和食品,也许是病情较轻的病人出去散步了,病房里很安静。
这时,楚雁潮来了。
新月闭着眼睛,半坐位靠在枕头上。她脸上的紫红已经褪去了,又恢复了那纯净的象牙色,嘴唇微闭着,呼吸舒缓而均匀。一只手贴着脸腮,另一只手平放在床上。像是经过了艰难的跋涉,她累了,在做片刻的小憩,那睡姿是安详的。
楚雁潮的敲门声很轻,进门的脚步声也很轻,但新月还是听到了。“淑彦,是哥哥来了吗?”她喃喃地问。
陈淑彦没有回答,询问地看着这个陌生的人。楚雁潮向她摆摆手,他不愿意惊动新月。
新月睁开了眼,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彩:“哦,楚老师……”
“新月同学……”楚雁潮充满了歉意,“我把你惊醒了……”
“不,老师,我根本没睡,”新月说,脸上泛起了笑意,“我正在想班上的事儿呢,您来了,我太高兴了……”
“新月,同学们也在想你啊,”楚雁潮俯身站在她的床前,“听说你病了,大家都急坏了……”
“不要紧,不要为我着急……”新月微微地喘息着,停了停,“我是看见爸爸的伤,吓坏了。现在知道爸爸的伤势不重,没危险,我就放心了……”
“你自己感觉怎么样?”
“我好多了,您看,我不是好多了吗?”
“噢……”楚雁潮轻轻地舒了一口气,“这就好,这就好……”
“楚老师,您请坐吧!”陈淑彦为他搬过来椅子。
楚雁潮有些拘谨地看看这个姑娘,并没有坐。
“我是新月的同学,”陈淑彦解释说,“早就听她谈起过你……”
“哦……”楚雁潮在椅子上坐下来,“谢谢你,这样照顾她……”
新月欣慰地笑了:“淑彦就跟我的亲姐姐一样,您看,我有这么好的同学……”
门房外,那两位远道而来的同学还在焦急地等待。
来探视的人多了起来,挤在窗口上,抢着向老头儿说出病人的名字,领取那种小牌牌儿。
罗秀竹突然挤上去,探头望着挂牌牌儿的木板,伸手指着说:“内科一○四,张国梁,两个人!”
两个写着“张国梁”的小牌牌儿递出来,罗秀竹伸手接过来,拉了郑晓京就往里跑。
“哎,这个张国梁是谁?”郑晓京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管他是谁呢,咱们去看韩新月!”罗秀竹为自己这个成功的小伎俩颇为得意。
“这不合适吧?”
“有什么不合适的?你的战术也得灵活点儿!”
两个人如同漏网之鱼,赶紧朝内科病房跑去。
她们可没有楚雁潮那么沉稳,在门外就喊起来了:“韩新月!”
屋里一听就知道是谁来了,楚雁潮去拉开了门,罗秀竹大惊小怪地嚷起来:“呀,楚老师!”
“我比你们先来了一步……”楚雁潮说。
罗秀竹和郑晓京这时的注意力已经不在楚雁潮,她们急急忙忙地奔到新月的床边,抢着说:“韩新月,你可把我们吓坏了!”
“你好点儿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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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好多了……”新月兴奋地看着她们,对陈淑彦说,“淑彦,这是我们的monitor,这个就是‘谁又偷猫肉’……”
陈淑彦会意地笑了。
“我现在已经不‘偷猎肉’了!”罗秀竹笑着说,“唉,韩新月啊韩新月,想不到你还能跟我们说笑话!我还以为你的心脏……
“哦,她的心脏没有什么,”陈淑彦打断了她的话,说,“大夫说,是因为受了突然的刺激,心跳过速,现在已经好了!”
“这太好了!”罗秀竹回头向郑晓京吐吐舌头,“一场虚惊!”
“我代表全班同学向你慰问,向你祝贺!”郑晓京把手里的那一网兜儿水果放在床头柜上,朝新月说,“你的病好了,就保住了我们班集体的荣誉!你知道,我真怕影响了《哈姆雷特》的排练呢!”
女同学到了一块儿,楚雁潮就插不上嘴了,他犹豫了一下,说:“你们谈吧,我就先回去了!新月同学,希望你安心养病,学校的事情就先不要考虑了。你们两个……”他回头看着郑晓京和罗秀竹,“谈话时间也不要过长,要保证她的休息……”
“知道,知道,三分病,七分养,放心吧,老师!”罗秀竹巴不得楚老师快点儿走,这样,她们就可以更随便了。
“老师,您要走?”新月望着楚雁潮,“您抽时间再来看我……哦,不,您不要来了,您很忙……”
“忙总是难免的……我一定再来看你。”楚雁潮看了看新月,转身轻轻地走出去,带上了房门。
新月目送着老师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心中升起一股怅惘之情,她还没有来得及问一问老师的译文进度如何了,老师就走了。
这一点儿怅悯,很快就被两位女将淹没了。郑晓京坐在刚才老师坐的椅子上,接着说她最关心的事儿:“你知道,现在同学们正在忙着做道具、借服装,台词也都背得差不多了……”
“楚老师准备得怎么样?”新月问。
“他没问题,莎翁名著早就倒背如流了,我对他绝对放心,”郑晓京满打保票,“现在就看莪菲莉娅的了,有人建议我做两手准备,安排个B角,让谢秋思也练练莪菲莉娅的台词,实在不行的话……”
“我能行,”新月说,“我很快就出院了,来得及……”
“是啊!我今天一看你的精神状态,就放心了,”郑晓京果断地一挥手,“我现在下决心了,不搞A、B制!虽然莪菲莉娅别人也能演,谢秋思条件也不错,但我不能降低标准哪!《哈姆雷特》全世界都在演,一个莪菲莉娅一个味儿,我要的就是你这个味儿!韩新月,希望可就都寄托在你身上了!”
新月的脸上泛起了微微的潮红,同学的信任使她激动:“放心吧,monitor,我不会让你失望,你们怎么不把剧本给我带来?我在这儿还可以……”
“剧本?有,我是随身携带!”郑晓京从军装兜儿里掏出一册折了好几折的油印剧本,展开来,那上面密密麻麻的尽是她画的各种符号和随时想到就写上去的“舞台提示”。
新月接过这个剧本,放在胸前,欣慰地笑了,她的心张开了翅膀,想象着在学校的大礼堂里,她将怎样在众目睽睽之下登场,她扮演的莪菲莉娅是个什么样子。这将是她第一次登上舞台,第一次演出英语话剧,自己会不会紧张?不,不会,楚老师说:最重要的是自信。对了,楚老师也在台上嘛,有老师在,跟老师配戏,还怕什么?
少女的心中,一片明媚的阳光,一道七彩的虹霓……
楚雁潮并没有立即赶回燕园,他离开了新月的病房,就去了医护办公室,要求拜访主持对韩新月治疗的医生。护士带着他、见到了心脏病专家卢大夫。
这是一位五十多岁的女大夫,面目端庄,神色和蔼。
“你是韩新月的亲属?”
“哦,不,我是她的老师,我很想知道她具体的病情……”
“嗯。”卢大夫戴上眼镜,在桌上一摞厚厚的病历中寻找属于新月的那一份,“我们没有把病情如实地告诉病人,并且请亲属也给予配合,因为病人太年轻了,她还是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