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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唐笑了起来,轻轻抚弄着我的发丝道:“今天是怎么了,我真有点受宠若惊。”
“不是好多天都没做了么?”我喃喃地说道:“想你了而已。”
“撒谎精。”沈唐的手指轻轻在我背上移动着,沉声道:“你觉得我会上你的当么?”
“我觉得会。”我凑上去,吻了吻沈唐的嘴唇,笑眯眯地说道:“你再跟我做一次,我就不当撒谎精了,好不好?”
“刚刚你也是这么说的。”沈唐眯着眼道:“天知道我为什么会一次有一次地上当。”
我不回答,低下头吻沈唐漂亮的嘴唇,我感觉他在我身体里的部分又硬了起来,我紧紧握住他的手,就像是一个溺水的人……
第二天我醒的很早,明明身体与心灵都极度的疲惫,却偏偏睡不着觉。沈唐睡着的样子像是个大男孩,呼吸均匀,脸上有满足与安宁的表情,可是我却依旧感到那样的不安。
兴许我真的应该像陆碧雨说得那样,什么都不要想算了。
如果沈唐只喜欢唱歌的我,那我就唱一辈子的歌;如果沈唐只是喜欢不断追逐的我,那我就一辈子追逐;如果沈唐只是喜欢有梦想的我,那我就一辈子做梦。
我感到自己不能失去他,虽然我知道这种想法是带着毒性的,让我堕落,让我脆弱,让我不堪一击。
可是我能怎么办?
我隐约看见六岁的自己站在我面前哭泣,她的膝盖磕破了血,她的白裙子也脏了,她漂亮的小辫子也被人抓散了。
她感觉不到有人爱她,她好希望有人能爱她……
好不容易,我有了一个沈唐,我不可以失去他。
灵魂空洞又如何呢?
我就是安琪啊,安琪就是我呀……
安琪也好,我也好,本来都是没有灵魂的人,就像李哲宁说的那样,我们麻木不仁,我们冷酷无情,我们最自私不过了……
我自私得不让沈唐看见看清我的真面目。
可是这又如何呢?谁的人生不是满目疮痍,谁的心不是千疮百孔呢?
我吻了吻熟睡的沈唐,今天没有他的戏,就让他多睡一会儿。
不到六点钟我就换好衣服去了片场,我难得来得这样早,化妆师还有些惊讶。
“林恩,今天怎么这么早,看起来有些憔悴啊,你其实可以多睡一会儿的……”
“那不正好?”我满不在乎地笑着,说道:“你正好可以少下点功夫,我的样子反正已经足够病态了……”
这是我倒数第二场戏,也是我最重要的戏之一。
这一场我们要拍摄的是安琪在Materialworld里跳的最后一只舞。
因为Angel的表现越来越好,也因为老板对她的钟爱,所以安琪的地位很快就要被取代了,她不甘心这样坐以待毙,决心在Materialworld每年最盛大的一次狂欢节里艳惊四座,只要这一次成功了,她就一定能再次声名鹊起。
为了能再次回到顶端,回到花团锦簇、众星捧月的日子,安琪明明知道自己的脚踝已经受伤不能再这样跳舞了,却依旧强忍着剧痛以惊人的意志力跳完了这支舞。
原先我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力量支持着她冒着彻底残疾的危险跳这支舞,可是现在我知道了,支撑她的不是什么声名,也不是什么爱情,更不是什么梦想,而是空洞的灵魂。
她别无选择,因为她也没有别的出路。
空洞的灵魂需要东西来填补……
我很多很多的男人追逐,我要很多很多的鲜花与掌声为我响起,我要很多很多黄金与钻石带来的安全感,我要很多很多的虚情假意来填补我的空虚。
我只接受不付出,因为我心里的洞都填不满,又要怎么给别人呢?
可是现在,我没有男人追逐,没有鲜花与掌声,没有黄金与钻石,连虚情假意也没有了,那么我还能要什么呢?
既然如此,我就要很多很多的痛苦好了。
因为我宁愿在烈火里被烧毁,也绝不平庸的老去……
我穿着最华丽的黑色舞裙,疯狂地在舞台中央旋转着,挑着超越人体极限的动作。疼痛又怎么样?现在除了疼痛还要什么东西能让我感觉自己是活着的?
一个不能跳舞的舞女简直就是最大的笑话,很快我就要被人取代了,很快Angel就要拿走我的一切——爱人、声名、金钱……
当然,不是angel也会是别人,我早就知道事情的结果会是这样,我得到的一切都是梦幻泡影,转瞬即逝。
不会再有人为我欢呼,不会再有人追逐我,不会再有人给我爱。
反正无人为我一掷千金。
我笑着,台下的人为我欢呼着,瞧,他们就爱我空洞的毫无内容的虚伪的笑容,他们到底爱我什么呢?
不,他们从来不曾爱过我,所有的爱都是假的。
都是虚情假意。
无人会真的同我共结连理。
天空中垂下两条丝带,我两只手缠住丝带升到半空中,不断地旋转着,我伸直了腿,在半空中画着完满的圆。
我的手上都是茧,已经磨出了血。
台下的人们高声欢呼,可是他们不过是看热闹的人罢了……
谁会知道我连这些动作花了多少时间,流了多少汗,受多少伤,又流了多少血?没人知道,不,他们不是不知道,他们只是不关心。
我真的好痛,我的脚已经支撑不住,我的手也在出血,我忽然不知道这一切是为了什么了……
就算我又站到了顶端那又如何?
他们还是会再抛弃我一次,因为我只是玩具,只是消遣,只是妓女,只是笑话……
无人会跟我白头到老啊……
那么我一直以来做着一切又是为了什么呢?我这么努力地活着又是为了什么呢?
对了,我记起来了,是为了台下这些虚假小脸,为了他们撒的谎……
“哈哈……”我忽然大笑起来,笑得除了泪。
全场忽然寂静无声,我第一次收起了笑脸,瞪着这群空洞而又麻木的观众,他们根本不懂什么是艺术,什么是美好,什么是纯粹,他们没有心,只有一颗浮夸而可笑的脑袋。
我再也不会取悦任何人。
也许这是我的最后的报复,我笑了起来,鄙夷地了起来,然后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松开了我的手,先是左手,然后是右手。
背后传来剧烈的疼痛,全场哗然。
我听见了嘘声,听见了笑声,听见了惊叫声。
可是我却只觉得好笑,腿上剧烈的疼痛传来,我知道,我的脚筋彻底断了,这一辈子,我都不可能再跳舞了。
我完了。
可是这又有什么关系?既然没有人会救我一命。
现场的掌声雷动,皮皮过来扶起我,给我递过来了毛巾和矿泉水,我这才意识到这一出戏我演完了。
我职业化地对众人笑了笑,独自去休息区坐着喝水。还有最后一场戏我就杀青了,可我却觉得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我抬起头想找沈唐,却找不到他。
他刚刚不在吗?
不知道为什么,我竟第一次生出了要在他面前表现的这种想法。
第一次想要听他说我很好,想让他对我满意,想他能够因为我而感到骄傲。
“恩恩,你没事儿吧?”皮皮有些担忧地看着我问道。
“我能有什么事儿?”我拍拍皮皮的肩膀,又问:“你知道沈唐去哪里了吗?”
“不知道,不过我刚刚见到萱萱姐跟他说了什么,然后他看拍摄看了一半就慌慌张张地走了。”
萱萱跟沈唐说了什么?
可是萱萱不是我的助理么?她要跟沈唐说什么,而且沈唐为什么要慌张?
该不会是我又出什么负面新闻了吧……
正疑惑着,我就见到不远处沈唐领着一个人焦急地步伐走进了片场,我惊讶的发现,那个人竟然是苑姐!
苑姐怎么来了?我激动地想要跟苑姐打招呼,可是苑姐竟然只是苦笑了一下,一脸的焦虑……
我的心一沉,知道一定是出了什么事儿,而且一定是大事儿,要不绝对不会劳烦还在海外结婚旅行的苑姐的……
沈唐径直走到了我面前,面色沉重地看着我。
“怎么回事儿?你们怎么都是这种表情……”我的声音都被吓抖了,“你们可别吓我啊,我经不起吓的!”
沈唐看了一眼苑姐,苑姐叹了口气,走上前来,抓住我的肩膀用凝重地语气说道:“林恩,你的母亲过世了。”
作者有话要说:苦逼的日子马上就要结束了……
PS:感谢头盔刚、echoes、白莲空梦给石头砸的各种小炮仗~
57五十七章
剧组给了我四天假期,沈唐跟苑姐陪着我一起回了哀水。
飞机到达哀水机场的时候已经很晚看了,到市中心的时帝江酒店的钟声刚好敲响十二下,就像是在向我们报丧一般。
家门口灯火通明,楼下支着棚子,邻居们在在棚里打牌帮忙一起守夜,见到我都很和善,脸上有悲悯的神色。
小胖子的母亲也在,令我意外的是,记忆里这个飞扬跋扈的女人竟然也老成这个样子了……其实,后来我们两家人关系不错,小胖子的父亲死后,他家就渐渐穷了,早先年陈阿姨在院子里太作威作福所以大家见她家里没权势了便不爱搭理他们,只有我父亲不记仇,还总帮衬着他们,所以我们两家常走动,她也常来帮我家的忙……
但是也许我一直在记恨小时候的事情,所以从来不喜欢她。
“梦芦,节哀啊……”见到我,小胖子的妈妈有种尴尬的神色,
我握住她的手道:“陈阿姨,辛苦你了,这些都是你帮忙打理的吧……”
陈阿姨一愣,笑了起来:“不辛苦,我打理过几回丧事了,知道怎么做很轻松的。你快上去吧,看看你爸爸。”
我点点头,领着沈唐跟苑姐一起上了楼。
灵堂摆设得很简单,我给母亲上香的时候才忽然意识到我其实从没有拥有过一个真正的母亲。
照片里的美丽的女人让我有些陌生,我发现我不曾好好看过她,她也不曾好好看过我,我们不曾好好交谈,不曾一起逛街,不曾拥抱,甚至连争吵也不曾有过。
她对于我来说是一个挥之不去的影子,好像存在又好像不存在,即便小时候的我是那么渴望得到她的爱,我却从没有真正的了解过她,就像她也没有了解过我一样。
我们血浓于水,我们又这样的陌生……
现在她死了,一时间我竟感觉不到现在的状况和从前有什么分别,她一样的美丽,一样的遥远,一样的可望而不可即。
兴许,我只是没有搞清楚,死亡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母亲又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沈唐与苑姐上完香之后,我让他们在客厅里等我,然后我自己独自回父亲的屋子里看他……
母亲的尸体按照规矩平放在铺了白布的床板上,父亲就坐在她旁边,握着她的手,目光呆滞地看着前方,面如死灰,就连我进屋子来了他都没发觉。
“爸爸……”
父亲并不理我,像是没有听到我的话,兀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直到我的手放在了他的肩上,他的身子才震了震。他抬起头来看向我,还没开口眼泪就先留下来了……
“你没妈了呀!”
爸爸站起来哭着重重地捶了一下我,让我几乎站不稳,他嚎啕大哭着,然后紧紧抱住了我……
我抱着爸爸的这一刻才真的感到悲从中来,才意识到人生是多么凄凉的一件事……
我陪父亲呆坐了几个小时,早上五点的时候抬棺材的人就到了,清晨的时候我们到了火葬场,最后一次看母亲。
父亲扑在母亲身上哭,好几个人拉他都拉不开。
“别误了时候……”陈阿姨拉着父亲道:“你这样青芦走不好的……”
我也扶着父亲,把他搀扶了起来。
火葬场的工人将母亲的尸体推进了焚尸炉里,我最后看了一眼她美丽的被时光厚待的面庞,又想起小时候她第一次对我说“梦芦唱得真好”时的情景……
那时我像是被镇住了,我也不清楚自己是被什么镇住了,是第一次被母亲夸奖,还是第一次见到那么生动美丽的笑脸……
然后就像陆子云说的那样,我从那一刻开始决定我要开始唱歌。
现在母亲过世了,我要为了什么继续歌唱呢?
捧着骨灰盒上山的时候太阳已经出来了,今天竟然是个大晴天,风和日丽,常年起雾的哀水竟然少有的碧空万里……
父亲选的是一个合葬墓,母亲摆在左边,右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