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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如此,”乔莉叹了口气,“那多亏了琳达。”
“团队就是这样,有人要有所牺牲,有人要有所得。琳达没有拿到晶通电子,又被派去苦战BTT,就是她的牺牲。所以欧总也好,我也好,我们都全力支持,如果她能拿下BTT,也是一笔大单。”
“希望她能顺利。”
“这也是我们要快的原因,晶通只要给我们一点风声,就要把它吹成大浪,这样,也会动摇付国涛在BTT上的精力。”
“付国涛一手抓两个大案?”乔莉有些不解,“不是很吃亏?他为什么不派人去打BTT,再把晶通放给薄小宁?薄小宁比我有经验。”
“BTT是他最老的客户,晶通电子又是一个大单,他已经有了二百五十万美金的成本,”陆帆说,“付国涛用人,往往重才干不重人品,所以,他的手下能做事,却得不到他的信任。表面上看,他喜欢用人,实际上更喜欢亲力亲为,这是他的毛病。”
“老板,人品和才干哪个重要?”
“人品很重要,这是一种价值观,最后就是团队的文化,”陆帆说,“所以付国涛不会把BTT交出去。他用人,不是建立在信任的基础上。”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陆帆点点头。乔莉看了他一眼,忽然笑了,“老板,你把晶通放在我这儿,不会是因为我人品好吧?”
陆帆转过头,瞄了她一眼,见她笑得灿烂,不由心头一暖,“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直视着前方,“你花一份报纸的钱,买了半份报纸,明知上当,却心怀善意。”
乔莉愣住了,她没想到当时在车上闭目养神的陆帆,其实在观察自己。选择一个炮灰级的销售,非她莫属,让她意外的是,这其中也有美好与善意。她与七亿大单的职场机缘,原来因为一份报纸与一元钱的善良。乔莉不禁说:“那是一件小事。”
“中国有个成语,叫见什么知什么,”陆帆笑了,“我的中文真糟糕。”
“见微知著。”
“对,是这个意思,”陆帆说,“当然了,这不能代表全部。”
“什么?”
“如果把一块钱变成一百万,也许你不会这样;如果变成一亿,也许你会是另一个样子,但是,你有做人的基本准则,这个准则会左右你。”
“如果一个人只有人品或才干,你选哪一个?”
“人品。”
“真的?”
“对!”陆帆说,“就像一个产品没有质量,光有一堆性能,你会买吗?”
乔莉彻底明白了,她笑了笑,不再打扰陆帆。陆帆也不再多言,车直抵石家庄晶通宾馆。
两个人安顿下来,乔莉给小陈打了一个电话。小陈热情地说:“你们到了?不好意思,因为中亚永通的顾问也在,所以晚上我可能要陪他们。”
“没关系,”乔莉笑了笑,“这么巧,他们也住晶通?”
“他们住602,我们约好了。中亚永通的徐顾问不喜欢人多,所以没约你们。”
“没事,”乔莉说,“我们自己解决。”她挂上电话,和陆帆说了情况,“需要我给602打电话吗?”
陆帆想了想,“打。”
乔莉拨了602的房间号,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传了过来。乔莉问:“徐亮先生在吗?”
“稍等。”不一会儿,一个略带沙哑的男声响了起来,“哪位?”
“徐先生您好,我是赛思中国的销售,姓乔,叫乔莉。”
“乔莉?!”徐亮迟疑了一下,“你好。”
“我和我的老板陆帆在晶通电子出差,听陈秘书说您住602,不知道您一会儿有空吗?我想,我们可以正式见面认识一下。”
“这……”
“本来陈秘书说约我们和您一起吃晚饭,”乔莉听他迟疑,忙说,“结果我们临时有事,所以想现在和您认识一下,您方便吗?”
徐亮思忖了两秒,“方便。”
“我们去咖啡厅?”
“这样吧,我们去一楼大堂,半个小时。”
乔莉放下电话,陆帆点了点头。二人下到楼下大堂,不一会儿,徐亮和那个年轻男人也到了。四人互相介绍,徐亮是中亚永通的财务顾问,那个年轻人也姓徐,叫徐卫,在跟着他实习。
徐亮看着陆帆和乔莉的名片,“两位的大名我都听过,久仰。”
“徐总客气,”陆帆说,“很高兴认识您。”
“听说明天的会议你们也参加。”
“是的。”陆帆说。
“你们是晶通电子技术改造的专家,我们只是财务顾问,”徐亮公事公办地说,“按照道理说,我们的工作互不相干,不过晶通改制的任务相对比较紧,又牵涉到改制后的发展方向,所以,也希望你们多提意见。”
“是,”陆帆说,“晶通改制拖了这么长时间,是应该快点。”
徐亮点点头,没有再说话。
“徐总,”陆帆问,“你们和联欧的方案,晶通倾向哪一方?”
“这不好说,”徐亮说,“我们只把自己的事情做好,至于客户选择,我们无法左右。”
陆帆点了点头:“你们的方案如果在技术方面有需要,可以随时联系我。”
徐亮看着他,“陆总,如果晶通电子能及早确定技术改造方,对我们的改制方案是有帮助的。我想反过来对你们也一样,如果晶通电子尽早改制成功,对你们的技术改造也会有帮助。现在两个方案都不确定,确实两难。”
陆帆试探着问:“您有没有想过,把两个方案联合起来?”
“这不合规矩,”徐亮摇了摇头,“也牵涉到法律问题。”他看了一眼陆帆,又看了看乔莉,“两位的来意我很清楚,但是,我只喜欢做好手中的事情,至于晶通电子到底如何选择,还是要尊重晶通的意见。”
陆帆点点头,伸出手,“徐总,很高兴和您认识,以后我遇到改制的问题,还希望能向您多请教。”
“请教不敢当,我们互相请教。”徐亮慢慢地说,“没什么事情我就上去了,明天会上再见。”
四个人站了起来,陆帆与乔莉送走了徐亮与助手徐卫。陆帆沉默不语,乔莉低声问:“老板,中亚永通拒绝合作吗?”
“不,他不是拒绝,”陆帆说,“他是比较小心。”
“那联欧国际……”
“每家公司的情况不一样,”陆帆说,“先找地方吃东西,晚上早点休息,明天还要开会。”
第二天一早,乔莉与陆帆来到晶通电子会议室。王贵林、方卫军、陈秘书都在,还有几个党委成员、一位纪委书记、一位工会主席。不一会儿徐亮与徐卫到了,大家互相介绍、攀谈,刚刚落座,又有两个人进了会议室。
乔莉一愣,忙看了陆帆一眼,陆帆面无表情。这时,付国涛与薄小宁也看见了他们,脸上闪过一丝惊讶。付国涛盯着陆帆,咧开了嘴角,似笑非笑,“陆总、安妮,幸会。”
乔莉忙笑道:“付总、薄经理,你们好。”
陆帆站了起来,脸上露出微笑,“付总,最近生意忙大了吧?这么长时间,连招呼也没有。”
“哪笔生意还有这笔大,”付国涛笑道,“这不,我们又碰头了。”
“碰头好,”陆帆笑道,“英雄所见略同。”
付国涛哈地笑了,薄小宁、乔莉也笑了。四个人一团亲热,心里都暗暗吃惊王贵林的安排。付国涛与陆帆不好说什么,乔莉不敢说什么,薄小宁有些忍不住,“王厂长,今天您这儿是高朋满座啊。”
“都坐都坐,”王贵林乐呵呵地对徐亮说,“徐顾问,我把两大IT公司的技术顾问都请到了,大家都来听听您的课。”
王贵林话一出口,陆帆与付国涛都愣住了,难道王贵林是想告诉他们,他倾向中亚永通的方案?
“大家既然都到了,”陈秘书说,“我们先请王厂长说几句吧。”
“我就不说了,”王贵林说,“我又不是专家。”
“厂长,”纪委书记说,“您就说几句吧。”
众人纷纷附和。王贵林呵呵笑道:“那我说几句。我们今天这个会,是听中亚永通财务顾问讲改制的方案。今天来的都是重要人物,大家都认识了。还有一个人特别重要,就是我们的工会主席林东。之所以要请他来,一方面,我们希望改制透明化,不要瞒着工人,让工人放心、安心;另一方面,改制是个复杂的事情,不是一个会、两个会、十个会、二十个会能决定的。会上的不同意见,还要请林东逐步向工人传达。不要在工人中造成恐慌情绪,林主席您说对吗?”
“厂长,”工会主席忙说,“您放心,作为厂领导和工人的中介,我会有分寸的。”
“分寸没有用,”王贵林摆了摆手,“公正才最有用,你把心放在一个‘公’字上,你就能做好这个事。”
工会主席默默点头,气氛陡然沉重起来。王贵林笑道:“徐总,你们开始吧。”
徐亮点点头,打开了电脑。他的介绍清楚明晰,逻辑极为缜密。乔莉一边听一边记,这个方案,果然和当初从周雄那里了解的差不多,它十分强调工厂的稳定以及工人的利益,一方面成立两个子公司,把盈利的部分归入一家,把亏损的部分归入另外一家;另一方面成立集团母公司,把部分债务和非主业推向社会的一部分继续承担下来,然后再把好的子公司拿出来,盘活上市,为整个集团争取大量资金,用以运营和周转。
会议持续了很长时间,将近中午,王贵林问:“大家还有什么意见吗?”
“王厂长,”一位党组成员说,“这个方案虽然好,可是将来的集团,负担还是特别重,国家既然让我们改制,就是希望我们能轻装上阵,以全新的面貌来经营好国企,让企业真正在市场上有竞争力,虽然说子公司上市能弄到钱,可是沉重的负担如果不借这次机会推出去,将来还是有很大的麻烦。”
“是啊,”另一个人说,“这个方案短时间是解决了问题,长期呢?虽然现在是把工人推向了社会,可社会有社保,并不是不顾工人的死活,这也是合理的。”
“我也同意这个说法,”纪委书记说,“我们虽然保证了工人一部分的利益,但无形当中,我们也阻碍了工人走向市场的道路。前几年,有些工人办理了停薪留职,工厂的钱是拿不到了,可现在怎么样?十个人里面,有七八个人发家致富了。现在是市场经济,不能再让工人们一直停在原来的老观念上踏步了。”
王贵林看了看工会主席,林东说:“这倒是事实,不过,也有不少工人在社会上碰得头破血流,又回到厂里。如果工人们在社会上没有能力,厂里又不再接手他们,他们真的没什么活路。”
几个班子成员都没接话。坐在一旁的方卫军说:“林主席这话也有道理,以前跟我的小舒,挺聪明的一个人,自己跑出去开公司,没闯出来,欠了很多债,最后跳楼死了,家里的孩子只有四岁,真可怜!”
乔莉与陆帆都是第一次听到这些内容,乔莉一直在国内,又长在机关,感觉并不突兀,只是觉得沉重。陆帆对这一切非常陌生。这种非商业的内容,涉及道德与社会责任,还有从计划经济转向市场经济的种种困难,他突然觉得这间会议室里讨论的内容,和他在北京赛思中国的日常工作,就像两个世界,可是,发生在同一个国家、同一片土地、同一段时间。他看了王贵林一眼。王贵林的表情十分沉重,他对徐亮说:“徐总,您说说意见。”
“几位老总说的都很有道理,改制本来就是一个改变的过程,如果改得太快,把所有的负担都扔掉,可能会给企业带来一些不利的影响,比如工人们的情绪、社会的安定等等,”徐亮慢慢地说,“但是不改,也确实不行!像刚才几位领导说的,不仅对企业不好,对工人们走向市场也不好。我们这个方案虽然把推向社会的问题保留到了集团公司,但也有好处,一来可以平稳过渡;二来到了集团公司之后,还可以实行新的办法,比如一些愿意去创业的工人,可以通过一些手续,让他们尝试和社会接轨,举办一些就业培训等等,甚至可以延伸出一些产业,进行内部消化,比如家政、维修。渐变总比一次变到底要稳妥。”
乔莉暗暗点头,陆帆却暗暗吃惊。话是没有错,可摊子到底有多大?靠一家子公司上市融来的资金,又能背多久?到时候是彻底的市场化运作,如果在市场中集体死亡,或困难重重,再陷困境,不如使用联欧国际的方案:一了百了,以绝后患。
徐亮又说:“目前有些工人已经证明了,他们有能力在社会上生存,其他实在不能够依靠自己力量生存的,集团也可以背负一些责任。一下子把他们全部推出去,社会的压力太大。社会压力大了,就会反过来给企业改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