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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 魏巍表情十分为难地皱了皱眉头。
阵头,那不就是那些乱七八糟,一向被他视为怪力乱神的邪教活动,七爷八爷,乩童,电子花车……
“你不喜欢这个吗?”
岂止不喜欢,每个礼拜上教堂,遵守戒律,虔诚的基督教徒魏巍,对这些传统宗教文化可以说是已经到了排斥的境界。
“我的宗教信仰……”
“啊,那没差啦!我们是以学术的角度去作调查访谈,管你是佛教、道教、回教、基督教、天主教……不碍事的,就这么说定了!我打电话跟你BOSS讲。”
也不管魏巍一副张口欲言的样子,吴教授自顾自地抓起电话,喜滋滋地跟他老友陈报告这个对他而言是天大的好消息。
就这样,魏巍原本平静无波、怡然自得的生活,莫名其妙、强迫性地被塞进了一段为期四个月的不可预测。
而这四个月将带给他生命的重大转折,甚至是“改变他的人生观”,也不是现在站在吴教授研究室发着呆愣着脑饿他可以预料到的。
二千年十月屏东庚辰正科东港平安祭奠三点一度。为期八天的平安祭奠进入了高潮:千岁绕境。
绕境的目的,是藉着神威消除地方上的邪虫、疫疾。民众们贮心情在此刻可以说是HIGH到最高点,路旁家家户户都摆上了香案,花花果果,烧金放炮。整个街道上全是黑压压的围观群众,本地来的,外地来的,争相观看着各个阵头使出浑身解数的表演。
空气中,弥漫着烟硝味,香火味,混杂着发自人类身上的各种味道,像一口漩涡,将所有人的情绪拉卷至最高。
“小魏,来来,把这个戴起来。”
吴教授将一个像狗牌一样的身份识别牌套上了魏巍的脖子,一面扯着嗓子在震耳欲聋的漫天乐炮声中对魏巍吼道:“等下家将经过,你负责照。我已经跟他们团长请示过啦!戴着这个牌子,人家就不会为难你了,交给你了!”
“知道了……”
人挤人,挤死人。
要在这成千上万的人潮中抢到一个极佳的拍摄位置还真不容易。魏巍一手保护着挂在胸前那台单眼相机,一手挡住不断从他身上挤过来的人体,他不太喜欢和陌生人有身体跟身体的接触,特别是天气热的时候。所幸,仗着身高的优势,他没多久就找到了一个不错的位置,熟练地将相机备好,等会家将一经过,就要考验他的快速对焦能力了,不过这对玩摄影多年的他而言,并不是啥难事。
现在想想,终于明白吴教授为何坚持一定要他当助理了……资料的收集整理、拍照、采访……就像第四台广告那个什么贵妇人的机器,一台多功能,可以榨汁、切片、搅拌,不可思议的是他甚至还可以作冰淇淋……无庸置疑是人力资源的节省。
虽然不甚喜欢,但一向实事求是的魏巍还是在行前收集了不少相关资料。什么八字步、四门阵……有看没有懂,更不要说是那个什么“左脚往外跨一步,右脚抬起。右脚尖绷脚面(脚尖朝下),膝盖拉高至胸部位置。左手顺势拉高,扇子表面竖直朝外……”就算是照着字面意思对着镜子演练半天,只是让自己的四肢大结,陷入很蠢的姿势,终究还是完全无法理解。
反正在他看来,什么神兵火急如律令,什么某府天兵将临来的,不过是一群年轻的家伙将脸涂得像唱京剧般在耍宝。
“来啦!来啦!”
鞭炮声炸个不停,耳膜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刺激而麻木。飘散在空中无数的黄色纸片,在阳光照射下就如片片金箔般,华丽刺眼,
衣着鲜艳繁复,装扮诡异抢眼的家将们,踏着那片片金纸铺成的金色道路,威风凛凛地在众人的期盼下到来。
魏巍飞快地转着光圈快门,不停地按着相机,透过狭小的镜头,那一副副刺激着人类视觉的鲜丽图象皆被他巧妙地收入了这台机器中,映入了小小的黑色胶片上。
神将门画着特殊图纹的面容看不出任何一丝属于人类的表情,犹如戴上了一张面具,狰狞而带神性的华丽面具。不同于其他阵头表演的吆喝呼喊,神将们是沉默的。从画上浓彩的那一刻,他们便被赋予了神格,人间的语音从他们身上抽离。无声地,踩着严谨的珍视步伐,一条条矫健的身子以娇纵之姿舞动手上的法器,武着意义特殊的拳法。
阵列中一条白色的身影,吸引了魏巍的目光。雪白色的衣裤,雪白色的帽子,连头发都染上了白色,涂了白彩的脸上纹着四只黑色蝙蝠,简单却妖异。
白衣者右手持枷,左手持白扇,与那一身黑衣的装扮者成对共舞,无瑕疵的完美动作,俨然是全团的灵魂人物。
似舞,又是武。
优雅灵活的姿态却隐约地透着高傲杀肃之气。每个回身,一拳一脚,所挟带的猛烈力感压迫着观者的心脏,令人惊惧不已。而那繁复变化无常的拳路飘忽地扰乱人的视线,阴柔如鬼魅。
白衣的家将巧妙地将那融合了神将与鬼差身份的白无常完美诠释。
无关这位神将身后所隐含的宗教意义,也无关乎他的神格神性,魏巍脑中那些什么步法也早忘个一干二净。只是很单纯地被那肢体语言丰富无比的身形所吸引,他不自觉地往前移动,想要更接近捕捉那慑人心弦的纯白身影,却没察觉自己已经挤到了人群的最前端。
白衣者半裸的上身非常美,结实、修长、有力,裹着白彩的胸膛被汗水抹上一层光泽,随着呼吸规律地起伏着。脸上唯一没有被浓彩遮蔽的一双眼睛冷然犀利,幽深如两口不见底,漆黑的泉。
“呃……”还在出神的当头,魏巍被身后争着观看八家将的群众一挤,脚下一个没站稳,整个人以很难看的姿势摔入了阵中,而且还好死不死地摔到那个白无常脚边。
“啊……”
群众的惊呼声在身后响起,魏巍心道不妙,他不是不知道在看祭奠中最最忌讳的就是“闯阵”,他忙着要爬起来,但扭伤的脚踝一阵巨痛让他又一屁股跌回去。
白衣家将险些没踩带他,不过这一干扰,使得他的步伐顿时乱掉,他停下了动作,瞪着眼前这个罪该万死的家伙。所幸一旁的护阵人员立刻将尴尬的魏巍拉出阵列,白衣者也很快地跟上了阵式,前后短短不到一分钟的意外就这样结束,仿佛啥事也没发生过,热闹持续。
但那怨毒地犹如要杀了他的愤恨眼神,魏巍可忘不了……
下过了一阵雨的午后,闷闷湿湿但还算凉快,尤其是在庙宇中,重重的屋檐挡住了阳光,留住了阴凉,那摇签掷杯的声音,相着淡淡的燃香味,平静祥和地令人昏昏欲睡。
坐在庙旁石椅子上,魏巍检视着手中的相机。
这个镜头,看来是不中用了,所幸机身还可以修,而里面的底片也没有受损。要不然自己辛苦了半天岂不白费?
真的是有够倒霉的……
不过说来说去,只能怪自己怪不了别人,干嘛看那个白无常看得那么入迷啊?真是见鬼了……(本来白无常就是鬼)损失了一个镜头事小,反正再买就有,而且他早就想换一只了。在一大堆人面前摔得狗吃屎的确是乱丢脸的,但说来也没人认识他这个台北来的芋仔番薯。可“闯阵”这行为,对那些家将们跟信众而言可是非同小可,要不是因为他是无心之过,再加上名声颇大的吴教授特别带着他去向家将团长和庙方道歉,也许他会遭人围殴也说不定……
那个扮白无常的人,一定很生气吧?看他那眼神……
“喂!”
“……”听说出了差错的家将会遭到天神的惩罚……
“喂喂!”
“……”那根本是无稽之谈,可是还是觉得对他很抱歉……
“干!你是臭耳聋的喔!我在叫你!”
被这突然打断思绪的叫骂声吓了一跳,魏巍抬起头望向眼前的人。
“……”要不是因为先看到对方那突起的喉结和T恤下平坦的胸膛,他真会以为这张绝美脸蛋的主人是个女子。
面前的那张脸因愤怒而有些扭曲,尽管如此,依然美得令人感到错愕。那双黑亮的大眼睛在两排密长的睫毛护持下,看得叫人心头一阵混乱,细挺的鼻梁精致地让魏巍想到摆在家中客厅玻璃橱柜里那个高级西洋瓷娃娃的鼻子,而令人难以置信的是刚刚不甚文雅的言语竟是从那大小适中形状优美的红色唇办中吐出的。
魏巍转头望了望四周,没其他人啊……他再度将视线放回那漂亮的人身上。
“你看啥小?”声音……无疑是个男人。
“林杯(你老子)说你看啥小?”
“抱歉……”察觉自己失态,魏巍赶紧收回视线垂下眼,却突然地被那个美青年伸手一把揪住领子。
“我XXXX这王八蛋!欠扁的家伙不要给我装作一副没事样!”
看起来比自己矮一些的青年力气却大得吓人,魏巍甩两只手的力气竟然扳不开揪住他衣领的那只手。
“你……请问……”衣领被扯住令他有些呼吸困难,但他的教养让他仍保持着基本的礼貌,尽管他完全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哪里招惹到对方了。
“干!”可是对方好象不吃礼貌这套,他愤愤地骂道:“林杯今天要是不给你一点教训我就是迪赛(猪屎)
他一面骂一面拽起魏巍将他拖到庙后方无人之处。
“等……好痛……“严重扭伤的脚踝被这样粗鲁的拖拉,顿时痛得魏巍冷汗直流。
“……”他低头看了看魏巍还包着纱布的脚,美丽的脸上露出幸灾乐祸的残酷笑容道:“靠夭(哭夭)!你这是报应!”
他恶狠狠地将魏巍的背用力推按向墙壁,力道之大让魏巍的呼吸停顿了好几秒。
“喂……你疯了啊!我又不认识你!”风度再好的人被这样没头没脑的粗鲁对待,也很难再顾及礼貌问题。
“不认识?靠!”那个美人抡起拳头狠狠地往魏巍身上打去。
“等……哎……呜……”这辈子从来没跟人家起过冲突的乖乖拍魏巍,第一次体验到了拳头和脚招呼在身上是什么样的感觉。
还真不是简单的痛……奇妙的人体本身就是一件利器啊……
不对!现在不是赞叹这个的时候,再不阻止那雨点般落下的拳打脚踢,他魏巍二十四岁的生命就要结束在这了……
“等一下……”他伸出手臂格住了对方的拳头,好不容易可以喘一口气,脚踝却一阵抽痛,整个身子往下滑。
那青年身手扯住了魏巍的肩头用力往上提,另一手握拳又要打来。
“SYOP!” 魏巍连忙大叫道:“你!你要打人也要把话说清楚!要不然我死不瞑目!”
“不瞑目?林杯(你老子)被你害得当众出丑,回来还被那个死老人头骂一顿,是谁不瞑目?”
“啊……?”当众出丑?那他……那个白无常?
恩恩,那双凶恶却美丽的眼睛的确是有点像,或许是少了那顶高帽子使他看起来小了一号。可是那张漂亮得像女孩子的脸是无法让人将之跟那严肃狰狞的白无常神将联想在一起。还有,他那有点黑看起来蛮健康的棕色皮肤……白、白无常?
“……”明明知道这不是个适当的时机,但魏巍真的忍不住想要笑,他赶紧用手掌捂住嘴巴,一张秀气的脸因忍笑而涨得通红。
“靠!你笑啥小!”
果然,那个青年被他这一举动激得更怒,用力拉开他的手掌直直往他脸上揍去……
“小魏,你这里……”吴教授用手指了指嘴角:“怎么了?”
“跌倒。”真是难以说服人,不过魏巍也找不出更恰当的理由来解释自己嘴角边那青紫的淤血。总不能说是刷牙不小心用牙刷戳到或者是嚼口香糖嚼太用力嚼到黑青吧……
说来他还得感谢那个揍他的人没往他眼部下手,要不然他真的不知道该用啥理由搪塞过去。
“脚好些了吗?”
“好……”才怪!前天晚上去医院复诊,医生表情凝重地警告他,如果他再不善待自己的脚,就准备一辈子拄着拐杖生活吧。
那个超美型的暴力男,下手可真的一点也不留情,魏巍在床上躺了一整天,才勉强可以下床,更别说到现在呼吸时胸口还有些疼痛,大概是肋骨受伤了吧。
真是佩服自己那天在被痛殴一顿之后还能从庙那走半公里路回到住宿的地方,再度证明了他“耐操耐劳”的坚毅。
“那我么明天开始作口述访谈吧!我已经跟那个团长讲好了,你负责这几位,其他的我一父给小琪……”
“恩。” 魏巍接过那张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