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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么明天开始作口述访谈吧!我已经跟那个团长讲好了,你负责这几位,其他的我一父给小琪……”
“恩。” 魏巍接过那张写有姓名地址电话的纸,看也没看就对折塞入口袋中。
现在的他一心所牵挂的,是如何才能灵活地使用拐杖走路,以及等会要不要去照个胸腔X光。
“您好,请问,陈晋住在这里吗?”
应门的是一个纯朴的乡下妇人,手上还拿着一朵塑胶花,大概在做家庭代工啥的。
“你是……”妇人用好奇的眼光打量着眼前这个看起来很“体面”缺操着一口别足台语的年轻人。
“我姓魏,我是来做口述访谈的。”吴教授不是说他有先打电话通知人家了吗……
“国术访谈?”那是啥?可以吃吗?不过妇人没有多问,反正阿晋那小子,总是交一些奇奇怪怪的朋友。
“阿晋啊!阿晋!”她转身朝着屋内叫道。
叫半天也没听人回应,妇人回过头抱歉地笑道:“ 先生,你修蛋(稍等)喔!他一定又困去了啦,我去把他叫,你修蛋喔!”
说完她将门微微掩上,一边“阿晋啊阿晋”叫着一边往二楼去。
“叫魂啊!”随着拖鞋跺在地板上的啪咐声一起传来的低骂声。让魏巍心头一颤,当下就想要拔腿就跑,无奈受伤的那一腿拔不动,还来不及转身门就打开了。
“象啦(谁啦)?”来应门的陈晋一脸睡眼惺忪,短短的深棕色头发蓬蓬乱乱,俗得不得了的那件哆啦A梦图案四角裤下一双光滑修长的美腿让人下意识地作吞咽动作。。
“呃……” 魏巍的心跳顿时加快,不过他确定不是因为此人的美,而是因为眼前这个人那张上帝杰作般的脸因睡眠被打扰而写满了“不爽”、“去死”等字样。
“你是……陈晋?”
“你是嫌被打得还不够吗?”
“够……”
“感!那你是来讨皮疼的啊!”说完“碰”的一声关上门。
门关上的那一刹那,魏巍松了口气,全身紧绷的神经也得以松懈。还以为又要被揍了……
似乎他只要跟这个叫陈晋的人扯上关系,自己就有罪受,还是回避为妙。
转身走没几步,这才突然想起了自己今天来的目的是为了作口述访谈……
“……”回去告诉教授,请他换另一个助理小琪来这边的访谈?不行不行,小琪那般娇小,是禁不起暴力男的虐待的。
于是……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魏巍悲壮地转身走回陈家门口,手指在门铃上停约有三分钟之久才按下。
门打开,魏巍几乎可以感觉那无形的杀气迎面扫来。对不起,我叫魏巍,我真的不想来,我是不得已的……”
那个陈晋可一点也不理会魏巍的解释,不过这一次他也没有动粗,只是冷着一张脸用力摔上门。
“等……”眼看着门又要关上,魏巍可没把握自己有三顾茅庐的勇气,他伸手想要阻止对方关门,但那力道实在太猛,来不及缩手,只听“啪”的一声……
就知道就知道就知道靠近他一定没好事!从左手指尖传来那令他头皮发麻的痛印证了这个事实。
陈晋也发现了自家的门夹到了什么,他拉开们,皱着那漂亮的眉将魏巍的左手抓到眼前。
中指的指甲裂成了好几片,颇有战国之势,像是涂上了蔻丹一般整片指甲呈暗红色,鲜血从指甲裂缝和边缘渗出往下滴,在魏巍整只左手掌绘出一道道血流。
“啊……”看着自己的左手,魏巍的脸色突然发白,他立刻别过头闭上眼,嫌恶地道:“快把它拿走开……”
“你起肖(发疯)啊,这你的手我拿到哪里去啊?”
“不行了我想吐……”
看他那副快晕过去的苍白样,好象不是在说笑的……
“喂!你给我等一下!要吐别吐我家门口!”陈晋火速地将魏巍半拖半推进屋内的浴室……
“我第一次听说有人会怕血,而且还是男人……”陈晋一面帮魏巍包扎伤口一面用那种五成惊奇五成嘲笑的口吻道。
“……抱歉,你以为我喜欢恐血症吗?这天生的也怪不得我。” 魏巍老大不爽地说道。
他始终别过脸拒绝再看到那血淋淋的手。刚才那一吐将中餐早餐全贡献给陈家的马桶了,好在昨晚的消夜已经进入肠子吸收去,他可不想也没东西再吐个第二次。
“好了。”而陈晋被他这么一折腾,那一肚子被吵醒的怨气也早已消了。
包扎得十分完美,像艺术品一般。
“好厉害。” 魏巍由衷佩服道。处理伤口对他而言是一辈子都作不好的事。
“大概三天要换一次药才会好。”
“谢谢,可这样每卡起来好象在比中指。”
“干!”听他这么一说陈晋忍不住笑了起来,阳光般的笑容绽放在那张无暇的脸上,真的很美……
明知道他是个男孩子,却忍不住为他的笑容感到心神一荡……
“你找我做啥?”
“口述访谈。”
“啊!对喔,昨天团长那个吸老郎(死老人)打电话说有人要来访问什么的,就是你啊?”
“是的我们要做关于家将的口述访谈。”看来这个叫陈晋的年轻人国语讲得还不错,那就放心了……
“那,你从台北来的吗?”
“恩。”
“台北好玩吗?”陈晋好奇地问道。
“呃……哈可以。”没有你好奇的表情好玩……
“真的吗?我几乎没离开过东港的说……”
“你来台北的话我可以招待你。”只要他别那样暴力,魏巍绝对欢迎。
“你郎(人)还蛮好的,我之前还看你很赌烂。”
“承蒙厚爱……”什么是“赌烂”?
“啥米?”什么是“承蒙厚爱”?
“没……” 魏巍摇摇头,再不开始,真的会没完没了。
“我们可以开始了吗?”
魏巍一面从背包掏出他的笔记型电脑和录音机。
“这干嘛用?”
“打字用。”
“我看看……”陈晋将身字靠近好奇地看着那台银色,魏巍有些惊异陈晋的身上传来一阵和他粗鲁个性不合的淡淡娇生婴儿爽身粉味,而这样近的距离看着那美好的无关更是令人震撼。
“喂,你干嘛一直看我?”
“我……可以开始了吗?”
“没,我还没开录音机。”说完他按下录音机,开场说明事先已经录好,于是直接进入正题。
“你好陈晋先生。”
“好。”
“我想先请问你今年几岁了?”
“……”老半天不搭腔,魏巍只好再重复了一次他的问题。
“……你那个录音机,一定要用吗?”
“呃……”不会吧?小小一台录音机能让这个凶猛的“神将”感到不自在?
陈晋那有些发窘的表情让魏巍想笑又不敢笑,本来已经内伤的身体更伤了……
“喂!”天使般的面容有些阴沉了下来:“到底是怎么样啦!”
“可是,没有录音,就有造假杜撰之嫌,违反口述访谈的原则……” 魏巍很是为难地道。
“我又小(不管),有那个录音机我讲不出来。”陈晋往沙发一靠翘起那双美腿一副“你自己看着办”的样子。
“好吧!” 魏巍将录音机切掉塞入背包中。
“这样可以了吧!”
陈晋露出满意的笑容。
“请问您今年几岁?”
“二十。”
“还在读书吗?”
“没。”
“冒昧的请问一下你读到……”
“你给我管(你管哦)。”
“拿……你从事这一行几年了?”
“七年……吧。”
“当初是为什么回想要从事这一行?”
“郎颂(人爽)”
“……你亲朋好友对你从事这一行的看法是?”
“哪哉(哪知)。”
“……” 魏巍停下了打字,不停地翻找着脑中的记忆。大学时代在上口述历史课程时教授是怎么教他们如何应付“不合作”的受访者……。
亲切、诚恳,从生活化的问题切入。
“那,阿晋,你平常没事都干些啥?” 魏巍努力地让自己的语言亲切诚恳。
“干啥?干架吧……对了!我还没问你的名字。”
“我叫魏巍。”一开始不就说过了……
“喂喂?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好象要找人家碴的名字喔……哈哈哈……”
“……”算了,反正自己这个名字也不是第一次被嘲笑。
“喂,喂喂,你……”话没说完陈晋忍不住又哇哇笑了起来。
“肚子好痛的说……”好不容易他才止住了笑。一边用手抹去眼角的泪水一边道:“喂喂,你打撞球吗?”
“偶尔。”
“你会在这里住很久吗?”
“大概四个月吧。”
“那我们改天一起去吐(撞)一局吧!”
“好,等我把工作做完……”
“喂,喂喂,你是老师?”
“我是学生。”
“啥?有这么大的学生?”又开始哇哇大笑……
“……”
第一次的访谈,看来是不会有啥实质的收获了。但魏巍并不灰心,反正口述访谈本来就不是一次可以搞定的东西,就当这一次是融洽彼此关系的第一步吧。只要这个“问题青年“别再问他一些难以回答的体温……
“喂,喂喂,你有女朋友吗?“
“没有。“
“啊,你不会还是在室的吧?“
“呃……“
总而言之一个下午的时间就这样一下子溜过去了,魏巍看了看手表,快五点了。陈晋的家在东港镇郊乡间,要回到魏巍住的地方还得花不少时间。
“那,今天就到这里了,谢谢你的配合,我下一次再来。”
“你怎么回去?”
“走到大路那边,搭公车。”
“我载你回去吧。”
“啊?”
“你的脚不方便,我载你回去,你等我一下喔!”
不容辩驳地,陈晋跑上二楼,没多久,只见他穿着牛仔裤和薄风衣外套跑下来。
什么样的衣服窗在他身上似乎都很好看,老天爷就是如此的不公平,专宠某些人类。
陈晋骑着他那台野狼125载魏巍回东港镇东隆宫附近的住所。这对魏巍来说又是另一个新鲜的经验了,他这辈子还没有被人家用机车载过,毕竟长这样子的身高,注定了总是要当司机的命运。
原来坐在后座不但轻松,风光还挺好。不用注意前后左右来车,走马看花地让一幕幕风景不断替换,或闭上眼睛伴着清风享受着那不着地的飘动感。
当然如果前面的驾驶者技术能够再好一些就更佳。遇到大坑洞不闪又不减速会使后座乘客的臀部很是折磨。
“你住这?”车子停在一个小巷子里的二楼水泥公寓前。
“恩,我住二楼。”吴教授的赞助经费大概太多了吧。为了四个月的研究计划还特别租下了一间公寓当住所。
“那就酱子了。”
“今天谢谢你。”
“不会,你那个手……恩,歹势啦……”
原来,原来他变得这么好是因为把人家手夹伤而感到不好意思喔……真是有够单纯的人类。
“不会,那天的事我也要跟你道歉。”
“喂!别再跟林杯提到那件事!”那双水亮的黑眼睛又冷了下来,可见他对那件事多耿耿于怀。
魏巍有点怪自己哪壶不开提哪壶。陈晋脸色看来又要发作,魏巍赶紧挥挥手say good bye,用那跛脚可以达到的最快速度回到屋子内。
“学长,送你回来的那个帅哥是谁啊?”正在阳台晾着刚洗好袜子的小琪打他一进门就不停地追问。
“我的受访者。”
“耶!不公平!为什么你的是帅哥?我的却是OOXX?我跟你换!”
“你要挨一顿打再被夹碎一只指甲就知道公不公平了。” 魏巍摇摇头道。
“啊?”
其中来龙去脉恩怨情仇小琪是无法理解的。
魏巍回到自己房间,坐在床沿边,将拐杖靠在墙角放好,脱下背包,掏出里面那台录音机。
之前准备三百分钟的特长卡带果真是正确的,他将还在转动的录音机,然后倒带。
一堆无厘头又没营养的对话,也实在没几句真正算得上是口述访谈的,不过陈晋那开朗的笑声真的让人听了很舒服,就像他身上那淡淡的爽身粉味一样,魏巍忍不住微微一笑。
将录音带退了出来放入塑胶壳子中,用原子笔在录音带的贴纸上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