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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你一句话都不说?为什么你一滴泪也不流?为什么你能如此安静?”
良久,晃司喃喃地问。他的脸在泉的腿上轻轻蹭了蹭,抬起头,哀伤的眼睛祈求地望着泉。
“我要怎么做才好?我到底该怎么办?单是陪在你身边吗?”
“……晃司……”
看着眼前这张俊美的面孔日渐憔悴,泉终于在这么多天来第一次叫了他的名字。
“等我问医生要了外出许可,在去美国之前,我想去扫墓。”他柔声对晃司说。
“……扫墓?”
晃司不解地望着泉。泉点点头,又说:“我把它埋在河边的堤防下。”
“啊……是狗的墓呀?”
“对!还有我母亲的墓……”
“好呀,我们一起去!顺便带便当在河边野餐怎样?”
“嗯,好主意!”
说着看似轻松的话题,所有的痛苦和绝望都没有写在脸上,然而,泉,现在,你到底在想什么呢?泉!
晃司看着那双漂亮的眼睛,里面除了安静之外还是安静,安静得让人害怕,捉摸不定。渐渐的,泉的身体都变成透明的了,里面什么都看不到……
(7)
第二天,天空中布满了阴沉的乌云,大块大块,厚厚重重,挤挤挨挨,像哀悼似的低垂着头。冷风细细碎碎地刮着,像尖利的薄刃刀片切割着皮肤。
这并不是个宜于出行的日子,在泉的坚持下,晃司还是驾车带泉来到了埋葬了小狗“晃司”的河堤附近。
一下车,在冬天清冷无味的空气中,一阵阵沁人心脾的原野的芳香扑鼻而来!晃司和泉都微微一怔,这熟悉的气息——冬天的新绿,刚刚被修剪过的草皮的味道——是泉最喜欢的味道,是泉最喜欢沉浸其中的风啊!
泉迫不及待地指着不远处,“在那边……那个堤防的下面。”
晃司本就不轻松的心情愈发沉重,他迟疑地推着轮椅向泉指的那边慢慢走去。来到堤坝的高处,展现在他们眼前的,是大片的绿地环抱着的平整的足球场,孩子们正在球场上欢乐地奔跑,快乐地踢球。
“怎么搞的?这里什么时候成了足球场?以前只是……单纯的河川地而已!”泉好象只是感到失望地叹了口气,“这个样子……不就找不到‘晃司’了?”
如果泉现在回头,他就能看见晃司那张极力隐忍着哭泣的脸。面对泉看到球场后的平静,面对泉看到足球后的若无其事,他在担心、在害怕!心,痛得在流血!
“……回去吧,泉!”
晃司强忍着喉头的颤抖,尽量稳住了声音恳求道。
“为什么?孩子们看起来很快乐呀!”
听上去,泉似乎有些高兴,嘴角还微微扬了扬,“我么们再靠近一点,一边看他们踢球,一边吃便当好吗?”
晃司针尖般的眼神扫过泉的脸——
——快乐?你那毫无神采的双眼,看得出来他们很快乐?
他心里冷哼一声——
——便当?在这快要哭出来的天空下,你想吃便当?
然而,他还是轻声答应道:“……我知道了。”
他推着泉慢慢靠近球场,现在,连孩子们踢球时的呼喝声都听得清清楚楚。晃司把轮椅停在离球门较近的地方,然后,自己在轮椅边安静地坐下来。
“我以前……也经常在这一带踢球。”
看了一会儿后,泉像一个老人回忆往事似的慢慢说。
“以前没有这么漂亮的草皮,只有泥土和碎石地。因为很容易跌倒,所以要费力保持身体平衡,而且石头也会把球弹开。不过,也许那样的地,比较能练得出实力。那时,还经常把球踢进河里,只好慌慌张张去捡。幸好河水很浅……”
他说着笑了一下。每一句话都像刀子一样扎进晃司的心里。晃司实在忍不住了,哀求道:“泉……别再说了……你别再说了……泉……”
“也许我……”泉像没有听见似的继续说,“从开始就一直想把足球占为己有吧!”
他伸出双手,无神的眼睛看着空空的手掌,身体开始颤抖,声音也开始颤抖。
“我之所以想要变强,是因为我要成为第一,不要任何人抢走我的足球!我要做足球心中的‘第一’,也要让足球做我心中的‘第一’!我想独占足球!我真希望……只有我……能成为足球的唯一!……虽然我知道这根本不可能,但只要这么想,我就觉得占有了足球!总之,我要足球成为我一个人专有的东西,我不想与任何人分享!我盲目地……盼望足球……只爱我一个人!”
他的眼里有泪光在闪动,双手紧紧地攥住,像守护珍爱似的喃喃呓语。
这时,场上的足球被一个射门的孩子踢飞了,在空中划着优美的弧线向泉飞来。它像凌空的闪电劈开了泉眼中的阴霾,点燃了死去的灵魂。
“泉——!”
在晃司的惊喊声中,泉突然从轮椅上跃起。他向足球扑去,高高举起的手臂伸向属于自己的“唯一”。眼里,划过一道流星的光芒。
就在马上要抓到足球的瞬间,轮椅翻倒了,他重重地摔在地上,足球掉在眼前,弹跳了一下后滚了滚,离他伸直的手只有咫尺之遥。
泉紧盯着足球,黑夜般的瞳孔中燃起点点的火焰,他向足球爬过去!爬过去……
“泉——”
晃司跪在地上,颤声哀叫着伸出手,他想阻止泉,他想抱住泉,但手却只是那样伸着,不敢去碰那个像玻璃一样脆弱的人,就那样无助地看着泉拖着残废的双脚一寸寸向足球爬过去……
“对不起,我们的球……”
一个孩子高声喊叫着跑过来索要他们的足球。听到叫喊声,泉眼中的火焰泯灭了,他做了最后的挣扎,终于把足球抓在手中。
“泉……”
晃司担心地看着泉紧紧地抓着足球,没有一点要松手的意思,而那个孩子已经跑过来了,心里慌张得没有一点主意。
孩子站在了泉的面前,有点害怕地看着这个趴在地上抓住球不放的人——他的嘴唇失血,眼睛大睁,青白的脸上挂满了冷汗,抓住球不放的样子好恐怖!
孩子胆怯地站在那里不敢吭声。
不知过了多久,泉忽然一笑,把球抛给了他。
“你的球!”
他吃力地对那孩子尽量温柔说。
被泉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的孩子仓皇地接过球,慌张地说了声“不、不好意思,谢谢你!”就赶紧跑回去了。不一会儿,那边传来孩子们的议论声——
“刚才那是泉选手本人耶!”
“骗人!真的吗?”
“我们去请他签名!”
“不过,他好象受重伤了……”
“对呀!你看他坐着轮椅。”
“他好酷哦!”
……
嗒!嗒……
一滴、两滴……
悲伤的天空终于忍不住哭了!零星的雨滴转眼变成了倾盆大雨,瞬间打散了那些踢球的孩子,跑得无影无踪。而那两个人却依然呆在那里一动不动,任冬末的冷雨浇了个透。
“……下雨了。……走吧,泉!”
晃司低声对趴在地上的人说。
泉没有动,像是既没有感到冰冷的冻雨淋湿了身体,也没有听见晃司关切的催促。突然,从他的胸膛里爆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狂叫——
“啊啊啊啊啊啊啊——!”
鲜血伴着泪水从迸裂的眼眶中倾泄而出,掺和着雨水溢满了疼痛的胸膛。
“为什么——?为什么偏偏夺走我的足球,不是别的!除了足球,任何东西我都可以给人,任何事我都愿意做!为什么让我失去脚?为什么挑我的脚?为什么还让我继续活下去——?”
悲怆的诘问充斥了天地间所有的空隙。天,在痛!地,在痛!痛啊——!痛得除了“唰唰”的雨声外给不出任何答案!痛得除了流泪还是流泪……
“我还你!”
泉抬起满是血泪的眼睛看着晃司,哀求道:“你的左手……我还你!请你也把……我的脚还我好不好?”
泉的话像一把尖锐的利器贯通了晃司的左臂。晃司感觉到了——清楚地感觉到——伤口裂开了!从里面流出了黑色的血——就是这左手淌出的血,将纯白的羽翼染黑了!
“为什么?为什么?难道……这……这正是你的希望?你一直要的……就是这样子的我?你要用那只手交换我的全部?”泉痉挛着质问,“你以前就说过,要夺走我……还有我的一切!我……我不敢放你走,又不接受你,害你半死不活的。这就是……你给我的惩罚?这表示……我只能向你一个人索取,变得只有你……是我唯一的财产。我别无所有!我的生命里……再也没有所谓结束、开始、恐惧等字眼。这就叫做……幸福?所以,你才故意把我救活的?晃司——!”
痛——到极致了!
苦——到极致了!
悲——到极致了!
哀——到极致了!
……
雨声震耳,充斥天地。
天地寂静,无言以对!
……
(8)
“没错!泉!”
亿万斯年的等待,雨声中终于传来晃司轻柔的声音,如春风般醉人,掠过耳畔。
泉一愣,透过雨帘看着那张无论怎么看都俊美无俦的脸——它正带着凄婉的微笑看着自己!
“这正是,我一直以来的心愿!”
晃司慢慢膝行到泉的面前,坐下,低头看着他,哀伤的眼里流露着春水的温柔。
“我以前就向天祈求,要是你的双脚齐断、你那美丽的羽翼也全部毁掉……那该有多好!”
泉难以置信地看着他,静静聆听。
“每当看见你在球场上奔驰,我就感到莫明其妙的不安。总觉得,你就要丢下我,飞到一个遥不可及的地方去了!”
他看着泉的眼睛,那双美丽的眼睛里正映出自己哀伤的面容。
“你为什么如此地渴求?甚至渴求到那种地步!你到底在追寻什么?不满足什么?你要的是什么?难道我没资格做你要的东西吗?”
漂亮的眼睛迷茫了。晃司伸出手,冰冷的指尖小心地触碰着泉的唇……
“我的存在算什么?我永远都无法像足球一样地满足你!你说过,我和足球的差异太大,不能相提并论,这点我当然明白。所以我也想,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在不同的领域里成为你心目中最重要的。我打心底这么想的!”
脑海里浮现出泉在球场上的样子,晃司的嘴角显出笑意——甜蜜中带着浓浓的苦涩!
“当你尽情踢球时,我能感受到……你那种任何事物都难以取代的欣喜,以及……你宁可用世上的一切去交换的、最棒的快感!我喜欢看你那个样子!踢着足球的你,不但绝对自由、可以到达任何地方,而且每分每秒……都无须担心任何事!那时我真的是……想让你拥有足球的!”
河堤上已经一个人都没有了。两个人已经被淋得透湿,却坐在雨地里浑然不觉。晃司擦去泉脸上的泪水或是雨水,抚摸着泉清秀的面庞,摩挲着泉柔润的双唇,继续说:“可是……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有一个疑问总是在心里徘徊——生命中无可取代的事物……如果种类不同,是不是就可以同时拥有两个?”
——是不是呢?
泉长长的睫毛垂下来,盖住了无法给出答案的眼睛。
“可以吧?”
晃司带着一半的肯定问自己、问泉。
“应该可以有两个吧?除了足球之外,如果我也可以做你心中的第一,我就满足了!——这样子应该可以吧?如果我也可以的话……然而,我真的可以吗?”
晃司剔透的眼里流出了晶莹的泪水,带着深深的忏悔——
“我也想过了……要怎样才能做你心中的第一?有什么方法?那就是设法寻找你的弱点、诱导你的心情。你脑子里有一个根深蒂固的想法,你觉得自己小时候被丢弃、是别人不要的,你丧失了自己存在的价值——你以前从未被别人强烈地需要过,即使有,那时的你也无法感受。像我这么爱你的人,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我先用令你产生错觉的欲望,使你迷惑、使你心动、使你开始想要来相信我,因为你这辈子,从未被人如此地渴求过。所以你的身体、心灵,都被我侵犯到最深处!”
晃司的双手捧起泉的脸,左手是那样的冰冷刺骨,右手是那样的滚烫炽烈。他捧住泉的脸,对着那双充满迷茫的眼睛大喊道:“足球那玩意儿,不要它算了!忘掉它算了!反正你也没办法再踢了呀!我要你只看我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