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泉被突然的狂呼惊醒,猛地抬头看向前方。只见赢了的巴西队队员们在草地上翻滚、跳跃、奔跑、拥抱,脱下球服拼命挥舞,极力释放胜利的激情,而输了的阿根廷队队员们在捶胸、在哭泣。他忽然意识到,在自己以后的人生中,再也不会有奔跑的快乐,再也不会有赢球的欢呼,甚至,一向讨厌输球的自己,连失败的沮丧都没有机会品尝到了,有的,只有认命!
只有——认命!
然而——为什么……为什么这么……不甘心呢!
轮椅、复健、篮球、房车、新居、邮件、队长的话、比赛……
——我能体会到……慢慢的、却又如此真实的、确实“被杀死”的感触!
——或者是……温柔的“自杀”!
心,破了一个大洞!血,喷涌而出,化成泪水,汩汩地流淌下清秀英气的面庞。麻木的躯体呆坐着,丧失了对周围所有的感觉——连心痛……都不觉得了!
晃司呆呆地看着泪水从那眨也不眨、大睁着的、埋葬了无数情绪而变得空洞的眼睛里不停地流,而泉却木然不知。没有哽咽,没有抽泣,没有哭喊,只如决堤的洪水蔓延过荒芜的大地,一片滔滔。那种“死”去的绝望在泉还昏迷着的时候自己是体验过的啊——即使撕裂肉体,变成血肉模糊的一堆,化为飞灰,烟灭于天地之间也不足以令其消亡!
——我,还如此期望着的啊,“忘掉足球吧,不要再踢了!只看着我吧!只想着我吧!忘掉足球吧!把我当成你的唯一!”
——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这究竟是为什么啊!
——一切的错……都在我!
——我,已经没有资格对你提任何要求!甚至连……拥抱你的资格……都失去了!
——泉!
——我的——泉!
“噗通”一声,涉谷和小高低头一看,只见晃司泪流满面地跪在泉的轮椅旁,滴落的泪水很快就在地上积起了水洼。他浑身剧烈颤抖着,泣不成声地呢喃道:“对……对不起……泉!我……对不起……对不起啊……”
涉谷呆住了!
“南条!”
小高惊叫一声急忙去扶晃司,却无论如何都拉不起他沉重的身体。
“泉,请你振作一点!”
他又去摇泉的肩膀,却摇不醒那颗“死”去的心。
“南条!南条!快起来!请你站起来!”
他跪下来冲着晃司嘶声大喊,无奈晃司却听不到他的叫声,兀自痛苦地啜泣着。
“咦?”
小高的叫声似乎惊醒了泉,他茫然地回过神来,仿佛惊讶于刚才梦般的游离。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疑惑地看着满掌的泪水,像是不明白为什么明明没有感觉到伤心却会流泪。转而看见跪伏在自己脚边的晃司,他诧异地轻叫一声:“晃司……你在干什么呀?”
说着,他紧忙用衣袖擦去满脸的泪水,“起来,晃司。”
他伸手拉住晃司的胳膊想把他拉起来,却在晃司抬头的瞬间顿住了。
四目相对,在那双剔透的眼睛里,泉看到了让他感到陌生的情绪——从未有过的畏缩、卑怯、害怕、无助……
那种情绪……令他不安,心生动摇。
有声音!
这个是……什么声音?
(6)
春天夜晚的月亮,带着几分慵懒、几分倦怠,枕着漂浮的黑云,淡淡照着阴森的和式庭院。几株樱树因耐不住寂寞,已经在枝头挂起了点点殷红,在死寂中悄悄地热闹着。
看到广濑房间里还亮着灯,仓内疑惑地来到门前跪下,小心叫道:“……少爷?……广濑少爷!”
里面传出些微动静,门“哗”地一声拉开了,秋人穿着睡衣把在门边,阴冷的目光像看一条狗似的斜睨着仓内,“有什么事啊?”
“秋人少爷?”
仓内有些意外地看着秋人,一时语塞。
秋人的嘴角撇过一抹冷笑,“这么晚了还到广濑的房间里来?”
忠诚的仓内不知该怎样回答秋人恶意的询问,只是担心广濑是否安好的他把头偏了偏,顺着门与秋人之间的缝隙往里一看,顿时惊跳起来。
屋里的铺上,穿着睡衣的广濑被用布带缚住手腕和脚踝躺在那里,紧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广濑少爷!”
仓内一声惊叫就要冲进去,却被秋人伸手拦住,“喂!忠狗,不要进去!”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被拦在门外的仓内冲着屋里的广濑大声叫道。
听到仓内的叫声,广濑微微睁开眼睛,“仓……”
“这样做太过份了!我失礼了!”
仓内说着抓住秋人的手臂将他狠狠推到一边,闯进屋里抱起了广濑,“广濑少爷,你没事吧?”
“仓内……”
广濑似是从某种迷幻中清醒过来,散乱的眼神看着仓内。
“没事的。是我绑住他的。”身后传来秋人阴冷的声音,“让他在我睡着的时候哪里都去不了。为了让他一步也不离开我,我会把他绑到死为止的。”
“你说什么混账话……”
听了秋人的话,仓内怒不可遏地要扑上去,却被广濑用被绑着的双手拉住了衣襟,“算了……算了,没事的……仓内,没事的。”
“广濑少爷……”仓内担心地说,“秋人少爷……很危险!我有非常不好的感觉,这样下去的话……”
“我知道。”广濑轻声打断他,“我……已经预料到……会发生什么,又将怎样收场,所以,已经……没关系了……”
有声音!
七零八落地崩溃着无声的声音!
似灰尘做成的玻璃……
这个是——一切走向毁灭的声音!
稀里哗啦响动着,确实地崩溃下去的声音!
(7)
晚餐的桌上,几个大大小小的碗盘里还剩下多半的菜,泉就放下了筷子。
“……又不吃了。”
晃司看了一眼剩下的饭菜,语间,是泉感到陌生的淡然,没有以往的关切,仿佛只是在叙说一个于己无关的现象。
“嗯。”
泉轻应一声。晃司抬眼很快扫视了一下低垂着眼帘没什么胃口的泉,伸手抓过桌上的一瓶威士忌,依旧淡淡地说:“饭量好像减少了呢。”
“可能是因为运动量减少了吧。”
泉勉强扯了扯嘴角,干巴巴地解释道。
晃司没有吭声。
的确,复健的运动量和足球训练的运动量是不能相比的,然而饭量减少到这个地步,不单是运动量的问题吧。要知道,以前,泉可是一顿能吃三人份的饭呢。
晃司拧开瓶盖把酒倒满加冰的广口玻璃杯,端起杯子一口气喝光,又伸手拿过酒瓶……
“你……又光喝酒。这都是今晚的第二瓶了。”
泉说着抱怨的话,口气却是相当客气温和,甚至有点小心翼翼。晃司唇边滑过一丝苦笑,要是在过去,泉一定会夺过酒瓶狠狠地训斥自己吧,而现在……
“姑且把它当作饮料啦。”
晃司黯然地说着,一仰脖,又喝干了杯中酒。
泉微一皱眉,咕哝道:“反正你最近直到睡前,都是烈酒不断。”
晃司吐着酒气把酒杯举到眼前,空洞的眼睛玩味地透过杯子上的菱形花纹看着里面的冰块,懒懒地说:“因为已经戒了烟,就只剩下它了。”
他重重地出一口气,又为自己斟满了酒。
“……你要是酒精中毒,我可不管你哦。”
泉压着心中隐隐的不快看着晃司一杯接一杯不停地喝酒。从看过球赛的那天起,晃司就泡在了酒里。尽管喝了大量的烈性酒,夜晚却还是在床上辗转反复。在不靠药物就无法入睡的自己和沉浸在酒精中也无法醉倒的晃司之间,沉滞异样的空气将两人隔开,对话也渐渐减少。晃司几乎都不看自己,偶尔目光相碰,他的眼睛都会带着一丝惊恐迅速闪开。那双剔透的眼睛不再闪动水晶般温柔透亮的光泽,代之而起的是洗不去的灰暗。晚上,躺在同一张床上却各盖各的被子,甚至有意背转过身体。
——已经不行了吗,我们?
泉默默收回目光,低下了头。
晃司又喝了几杯酒,一口饭没吃,站起来收拾桌上的碗碟。
待晃司把碗碟都放在洗碗池里,泉一边刷碗,一边尽量随意地问:“工作进展的怎么样了?”
来美国这么长时间,泉从来都没问过晃司工作上的事,突然被问起,让晃司微微一愣,忙应道:“哦,还有两首曲子没完成。”
“方便的话让我听听。”
泉知道,晃司的歌是为自己而写的,他的词就是对自己说的话。最近,泉放到足球上的心思少了,才注意到晃司作词的进展很不顺利。
“啊……好啊。”没有防备的晃司有些慌乱,泉可是从来没有主动要求过听歌的,“最近没有进展,我也知道。”
待两人收拾完厨房,晃司推着泉来到客厅,泉挪到沙发上后,晃司打开了音响。
在等待音乐响起的短暂时间里,晃司保持着微妙的距离坐在泉的身边,手轻捂着嘴,遮住有些微喘的呼吸,“好像……有点紧张呢。”
“说什么呀。”
泉漫应一声,两个人不再说话。
客厅里,响起晃司哀伤的歌——
返回的足迹
在你均匀的吐息中迷失
剧烈的晕眩只想忘记何时开始
那日
找寻到的只是黑暗中遍布的伤痕
我爱你爱你
沉睡着无法察觉堕入无底的深海
清澈的光流落的泪呼唤着风
伤痕累累的双翼伸向夜空
你等待着什么
好不容易找到的爱失去了回归的地方
时光在此刻凝结
……
歌声,将泉带回那个相遇的雨夜。晃司冰冷的手拉住自己的衣角,喃喃恳求“不要走!”滚烫的大手,炙热的怀抱,耳边喁喁的细语“我爱你!”
而今,这一切,都显得那么遥远!遥远得像再也找不回的记忆……
——晃司,我,还有我们……已经不行了吗?
“叮咚——”
清晨,一声门铃响过,晃司嘴里叼着面包打开了门。
“Goodmorning!Howareyou!”
一声欢快的问候,涉谷俊朗的笑脸与晃司木刻的脸对个正着。还没等他话音落地,晃司就“哐”地一声甩上了门。
“干嘛,干嘛把我关在外面?”
涉谷一面“嗵嗵嗵”用力拍门,一面大声嚷嚷。
“谁?涉谷吗?让他进来啊!”
泉摇着轮椅,端着冒着热气的狗狗马克杯来到玄关。
“拖着一大堆行李,还有狗。”
晃司有些气恼地捋了捋刘海。
“咦,狗?”
泉的心“噗通”一跳,催促晃司赶快开门。
门刚一开,“耶稣”就欢叫着冲进来扑进泉的怀里,兴奋地摇着尾巴,不停地舔着泉的下巴和手。泉也高兴地抱着它,一边抚摸它的头,一边不停地和它说话。
涉谷拖着一大一小两个皮箱进了屋。立好箱子,他两手插着腰冲晃司嚷嚷道:“干嘛啦!很失礼耶!刚看到人家就……”
“这儿没你睡觉的地方。”晃司拧着眉头打断了他,“只有一间卧室。”
“那又怎样?”涉谷一点都不退让,“就把沙发当床好了。”
“那也睡不下你这么大个人吧。”
晃司的目光有点阴狠地盯着涉谷,那目光分明在说“电灯泡,你太不识相了。”
然而涉谷却装作没有看见那恶劣的眼神,接话道:“就是考虑到这个,我还专门订了单人沙发床呢,这两天就运到。”
“你这家伙……”
晃司的话音流露出凶狠。像是下定决心要把涉谷撵出去,他抓住涉谷的胳膊就往外推。恰在此时,泉的声音淡淡响起,“不好吗?有涉谷在也蛮快乐的。”
晃司一愣,转头不解地看向泉,而那双漂亮的眼睛却闪烁着垂下眼睫,淡淡的微笑僵硬在脸上,那表情分明在说:只和我在一起很累吧,晃司!
“泉都……那么说了的话……”
晃司松开抓着涉谷的手,灰暗的眼睛受伤地收回目光,不满的应和分明在问:泉,和我在一起是不是很辛苦?
泉装作没有注意到晃司的情绪,抬眼看着涉谷,“涉谷,学业没关系吗?”
“啊……很顺利。”
“那,就没什么问题了。”
再也无话可说。泉低眉继续逗弄“耶稣”,晃司僵在那里无言地看着他,眼神深得看不见底。
涉谷看看晃司,再看看泉,深深地感觉到: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