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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一进公寓的门,广濑就急不可耐地奔向浴室,边走边撕扯开领带和衣襟,将衣服扔了一地。仓内跟着他,一路拾起散落的衣服。
等在客厅里,仓内觉得这个澡好像洗了几个世纪。待广濑穿着浴袍从浴室出来,那落寞的神情让从小就跟着他、了解他比了解自己更清楚的仓内心中一紧。
“陪我喝一杯。”
坐在沙发上,广濑对仓内说。声音透着浓浓的疲惫。
打开冰箱,取出人头马,拿一只杯子放进冰块,仓内把淡琥珀色的透明液体倒进杯子。
“怎么了?你不喝吗?”广濑漫声问。
“不……”
仓内略一迟疑,答道:“我喝!”
广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疲倦带着酒气长吐而出,“我们用快速的方法喝醉好吗?”
打开茶几下的抽屉,他拿出两只细长的针筒和一只针剂,“既不会烂醉,也不会上瘾或染上后遗症。这是极品哦。”
仓内看着那些东西皱起了眉头。
“不要一副厌恶的表情好吗?”广濑丢下了主人的尊严,“你应该知道,我不常用这种东西吧。”
“刚才……”仓内迟疑了一下,小心翼翼地说,“我在您穿的外套口袋里,找到了注射过的针筒。”
“……呵呵……”广濑一怔,随即自甘堕落地笑道,“我试过……抱男人的滋味了。”
他目光涣散,两手支着下颌,下意识地互相压着指关节,发出“喀、喀”地响声。
“我准备了女人去勾引他,可是没用,他完全不受诱惑。”他低着头自语般地说,“虽然在刺激的给予方面,男女应该没什么不同,费了半天劲,那女人才在他身上留下了吻痕,可是根本就没伤到他。”
“广濑少爷!”
仓内担心地叫一声。透过广濑松散的领口,他发现广濑的脖颈、锁骨和胸口有一片片红色的斑痕。
“您干嘛那么用力?皮都搓破了!”
广濑像是没听见,恍惚着摇摇头,“身上的污秽洗都洗不掉。不管我怎么洗、怎么搓,都洗不掉。太肮脏了!我受不了了!”
他低下头,捂住脸,长长叹息一声,“再也回不到从前了!我……到底该怎么做?”
指缝间,传出无法控制的、压抑的哭声……
“砰砰砰!”
“邦秀!邦秀!你在吗?邦秀!”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和喊叫声让邦秀从昏迷中醒来。他摇了摇还有些昏眩的头,不顾门外的喊叫挣扎着爬到卧室一看,屋里已经没有人了,床单在地上揉成一团,上面有斑斑的血迹和污渍。试着叫了两声“泉学长”也没有人应声。他摇摇晃晃站起来,踉踉跄跄来到门前刚打开锁,涉谷就推门闯进来焦急地问:“泉在哪里?”
邦秀无力地摇摇头。涉谷看到他一脸惭愧的神色,心里对发生的事大约明白了七八分,他扔下邦秀转身冲下了楼……
(7)
本就阴沉的天色更加昏暗。硕大的雪花铺天盖地落下来,在地上积了厚厚的一层,踩上去“咯吱咯吱”地响。天地间一片混沌,就像此时泉的心一样——浑浑然,茫茫然。只有一个声音固执地在心中反复回响——“回家!回家!回家……”
泉把脖子缩在围巾里,迷迷糊糊朝心里那个“家”的方向艰难地挪去。每走一步,下身就传来肌肉撕裂后尖锐的疼痛。
来到泉学园,他被一道铁丝网拦住,抬起迷蒙的眼睛,他看到一块“私有地禁止进入”的牌子赫然立在眼前。心中模糊而微弱的支撑被一阵寒风吹走,空空的什么也没剩下。他无助地站在那里,不知道该让脚步向何处去。
忽然觉得天地间只剩下自己一个人——谁都不在。爸爸被杀,妈妈跳楼,弟妹被收养,连学园都被拆了。而自己究竟为什么会活着?是什么支撑着自己活过来的?
是什么?
是那双从小给了自己爱抚的大手,是那个把生命注入足球传给自己的人,可是那个人……
“先生外遇,太太就杀了他……”
一阵剜心的疼痛,他身体一软靠在旁边的电线杆上,慢慢滑坐在雪地里,双手抱紧了膝盖缩成一团。
“他说的……都是……骗人的吧,爸爸?”他大睁着无神的眼睛喃喃地问。
记忆在此时比任何时候都清晰地浮现出来。五岁前那幸福的时光、那温暖的怀抱、那双大手……现在,就像美丽透明的泡沫被黑水污染后变成一片浑浊从眼里流了出来。
“……那种话……不会是真的吧,妈妈?爸爸……另外……有了……爱……人……”
浑浊的泪水不停地流啊流,这泪水——真的——好肮脏!
“你们……为什么……为什么要把我们生下来?那个时候,你们……你们真的是……彼此相爱的吗?……你们相爱过,只不过是……无法持续下去吗?”
血液也变脏了。它们顺着血管流向身体的每一个角落,侵蚀着肌肉、皮肤。
“……哈……哈……哈哈哈哈……”泉痉挛地笑着捂住了脸,“那种东西……那种东西根本不需要。哈哈哈!什么爱不爱的,有没有都无所谓……”
一对夫妇模样的人经过这里,看到泉奇怪的样子,女人担心地问:“哎呀,那孩子怎么了?”
男人冷冷地说:“不要管他!”拉着女人的胳膊走开了。
他们的话似乎比这刺骨的寒风还要冰冷,锥子般扎进了泉流血的心脏,他忍不住埋着头发出了野狼般地呜咽。
“不要……不要……丢下我们不管!不要丢下我们啊——!呜——”
“哥……拓人哥,爸爸妈妈去那里了?他们什么时候回来?芹香好想念妈妈哦!我一直很乖的!一直都是乖小孩!我要妈妈!”
眼前浮起四岁的芹香拉着自己的衣角、可怜巴巴地望着自己要妈妈的情形。
在这个小孤儿院里,有各种小孩子:父母双亡的孩子;父母弃之不顾的孩子;被酒醉的父亲虐待、逃离而来的孩子;母亲不断地换男人而被视为麻烦的孩子;被丢在孤儿院门口、放在置物箱中的婴儿……
泉在这里见过各种各样的大人与小孩。
——为什么要爱人,或者不爱?要厌恶、然后离婚?或者虽不厌恶,但仍然分手?任性地生下小孩,又抛弃掉?为什么要去喜欢别人?反正迟早都要厌恶、憎恨、遗忘。既然结果都是一样,为什么还要去爱人呢?
他的体内流着憎恨的黑色血液,用那双置身世外的眼冷看着世间一幕幕情感丑剧。猜忌、虚脱和无从发泄的愤怒与怨恨使他丧失了自己存在的理由。他羡慕、嫉妒那些幸福的人们,从小就害怕他人的眼光,不愿和别人有任何牵扯。他总是害怕“万一他们不要我了怎么办”?他知道,“希望被爱”的愿望,自己比任何人都强烈。然而爱的最后希望在哪里?他看到的唯一希望,就是相爱的两人一同去殉情。
害怕被爱!
希望被爱!
这两种相反的感情,两种对立而矛盾的渴求,使他心中的绝望比任何人都浓烈!
“呜……呜……”
苍茫的天地感受着他泣血的呜咽,雪花像被撕碎的玉色蝴蝶的翅膀纷纷向他飘来,包裹着他瑟缩的身体。他蹲在那里,任由泪水肆意地泛滥;任由冷风刺痛咸湿的面颊;任由白雪落满全身,吸走最后一丝热量,把心变成坚硬的冰块。
——好冷!
寒冷带着他向绝望的深渊沉去……
——冬雪……真的是……又白又美丽!就这样子,被这又白又美的东西活埋的话,我这……肮脏的身体,是不是就能变干净?从我丑陋的伤口,将污秽的血液完全放掉的话,我的背上……是不是就能……长出翅膀?
“泉!”
隐隐传来晃司的叫声,泉蓦地抬起头,惊疑地竖起耳朵凝神细听。
“泉!”
又是一声。这回不但听得真切,他还看到那个气喘吁吁、满头大汗的人毫无悬念地站在自己面前。
“对不起!”晃司呼呼地喘着粗气,浓浓的白雾一团一团从口中冒出,“我破坏了承诺,可是,我找到你了!”
看到晃司再一次不可思议地出现在自己面前,泉突然觉得很可笑——这是廉价的肥皂剧吗?剧情的展开完全就像无聊的小说。
——不过,做什么都好,只要把我……从这里……救走……
——到我身边来!
他再次把头埋在臂弯里。
“泉?”
看到泉闷头蹲在那里一动不动,晃司担心地靠过去……
“别过来!”
泉的声音像一堵冰冷的墙堵住了晃司的去路。晃司愣在那里,不知道泉究竟怎么了,也不敢问,只能一脸焦急地站在那里担心地看着他。半晌,泉才冷冷地问:“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为什么知道我在这里?”
“因为路上塞车,所以我坐电车,再换计程车,可是后来又塞车,所以我下车跑来的。”晃司一口气说道,“我先到高滨运动场,你不在,所以我又跑,心想你可能在这里……”
“你又坐电车又跑步?”
泉戏噱地打断了晃司,侧过头,从臂弯里露出两只眼睛,可笑地看着晃司,“真不像你!没有被人跟踪吧?名人!”
晃司一愣……
“没……没有!”
一心只想找到泉的他根本就没考虑到这个。
泉又埋下头……
虽然对泉的怪异态度感到惊疑,但他只要开口说话就好。
“泉,你的脸色好白!在这里待多久了?”
晃司终于靠近了泉,弯下腰、伸出手想把他拉起来……
“我说过了别过来!”
泉一甩胳膊打开了晃司的手。
“泉?……泉?”
晃司睁大眼睛不知所措地看着他。泉从那双水晶般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被寒风和泪水侵蚀得惨不忍睹的脸,一阵哀怜涌上心来,他一把拽过晃司,紧紧地搂住他的脖子。
——抱紧我!
他在心里呼喊……
——别离开我!留在我身边!请拯救我这——濒临疯狂的灵魂!这现实的人生还没有结束!
(8)
晃司跪在雪地里抱住泉,不知过了多久,感到泉似乎平静了些,才小心地柔声问:“泉,发生了什么……”
不等晃司问完,泉的身体猛地一僵,突然推开了他。
广濑的影子在心头一闪,心在瞬间又变成了一块冰冷的石头。泉冷着脸,捡起地上的书包,颤巍巍地站起来,扶着墙慢慢走开。
“泉!泉!等一下!等我一下!”被推倒在地的晃司连连喊,“请……求求你!请你……回到我身边好吗?”
晃司的声音招来了几个过路女孩的侧目。她们站在那里唧唧喳喳小声议论着,似乎已经有人认出了晃司。她们嬉笑着互相推搡,带着兴奋的神情对这边指指点点。
泉站住了,回头冷冷地对晃司说:“站起来!难看死了!”
晃司没有动,只是愕然而无措地看着泉。
泉转过身,冷着脸训斥道:“一个大男人在地上爬着,而且还……朝着另一个男人叫‘请你回到我身边’,你不丢脸吗?”
晃司的眼睛瞬间睁得老大。他呆呆地看着泉,那清秀的脸上结着从未有过的严冷的冰霜。
“‘拥有一生不乏金钱和女人的才能、容貌’?‘由骄傲和自负所形成的东西’?无所不能、没有喜怒哀乐、非现实的人?——在我眼里,你这种人,不但既可怜、又逊,还自私任性。根本就是个麻烦!”泉狠狠地挖苦道,“真想让大家看看你现在这种难看的样子!南条晃司,你看那边!”泉指着不远处,“刚才的女孩子还躲在旁边偷看。这条路虽然很少有人经过,但毕竟是大白天。看,又有人来了!”
“我……一点也不觉得……丢脸……”晃司喃喃地说。
“站起来!”泉厉声呵斥道。
“我不觉得丢脸啊!”晃司大声辩解。
“我觉得丢脸!”
晃司在泉的一声怒喝下像反跳的弹簧般站起来,然后又像等待下一个吩咐似的看着泉。
“回去吧。”
泉冷淡地转身迈开脚步。
“我……我去叫车,你等一下。”晃司急忙说。
“坐电车。”
“泉……”
“抱歉,在塞车。坐电车回去。”
丢下冷硬的决定,泉试图加快脚步,但是没走出两步,他就踉踉跄跄地朝墙边靠去,扶住了墙才勉强没有倒下。
“泉!”
晃司急忙赶上来扶住他,“你……你怎么了?摇摇晃晃的……”
晃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