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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你好。”金小铁微微一点头。
“我就在你旁边摆个摊儿,成么?”大汉说话有些漏风。
“成成成。”金小铁好心地让开位置,把砧板往旁边挪了挪。
“谢谢你啊小弟弟。”大汉把包袱卸下,把鞋垫儿、保暖裤摆放整齐。
——和上次简直判若两人。
金小铁问:“你叫什么呀?”
大汉咧嘴一笑:“金中赵。”
“金钟罩?”金小铁愕然,“难道你也是金镇的?”金镇有很多姓金的。
金中赵哈哈一笑:“好巧!”
两人正聊呢,拐角处突然铃声大作,滴滴滴吵个不停。
金小铁扭头一看,某人正载着山一样高的鞋盒子,晃悠悠地开出来,旁边的行人吓得直躲。
靠!!这家伙居然还敢大大方方地出来见人!!金小铁眼里顿时燃起熊熊烈火:“周蒙!!!!”
周蒙手一抖——完了,他居然忘了金小铁每天都要来北园路卖猪肉这事儿。
“你给我站住!!”金小铁抡起砧板上的斩骨刀,嗖一下扔了过去!
周蒙头一低,居然躲过凶器,刀哐地插在墙皮上,入木三分。
“你杀人啊?!”周蒙扭头喊了一句,油门一转,立马开逃。
金小铁就像饿狼见了猪肉,撒丫子追了上去,一把拽住车后座:“周蒙!你给我解释清楚!!”
“靠!”周蒙喊,“松手!”
“死骗子!!你不说明白今天别想走!!”金小铁死瞪着周蒙,别看他人小,力气倒是惊人,单手拖着电瓶车,周蒙丝毫无法前进。
周蒙实在是拿他没办法:“金小铁,我他妈银行里就剩三块二毛钱了!你体谅体谅,我把这批货卖了再赔你行不?!”
“你把我当什么人?!碰瓷儿的?!没钱你不会说啊,总是骗人算个屁!!”
“不是,我这……”周蒙解释不清,他突然抬手一指金小铁的猪肉摊,“有人偷你猪肉!!”
“啊?”金小铁扭头手一松,霎时周蒙转动油门,呜一下加速逃了几丈远。
金小铁回过神来的时候,周蒙已经消失在路口。
“哼,有种别回来!”金小铁转身回到肉摊儿。
周蒙把皮鞋派送到两个夜市摊贩手中,去李老板那里核算了一下账单,已经到了中午。
他在路边要了一份带肉的七块钱快餐,蹲在餐车旁狼吞虎咽起来,衣冠楚楚的他和身边穿着脏旧的民工对比鲜明,路人都向他投去诧异的眼光。
周蒙似乎很习惯这种底层而随性的生活,他觉得这种生活虽称不上自由,却比较自在。
吃完饭,他从包中拿出一个工作证挂在脖子里,一脸职业微笑应约去上门维修电脑,重装了系统,格了两个病毒滋生的硬盘,赚到五十块维修费。
没想到新鲜猪肉销量极佳,金小铁的半只猪被一抢而空,早市还没结束,他就没事可做了。
一旁的金中赵笑道:“你可以搞一整头猪来卖。”
金小铁脱下皮围裙:“可我家就二十头猪,每天卖一只都不够长的。”
“收啊!”金中赵提议。
金小铁愣住:“收也要有本钱啊。”
金中赵瞟了他一眼,捏捏手指:“几千块钱拿不出来?”这家伙人长得像个李逵,气质却像个娘们儿。
金小铁想了想:“‘本钱’刚逃走了,我打算在这等着逮他。”
“那小子欠你钱?!”
一提到周蒙金小铁就来气:“何止是欠钱,他还欠揍呢。”
早市结束以后,金小铁打电话回家跟他爹说晚点回来,然后推着空荡荡的三轮车在麻辣烫店边上等周蒙。
结果这一等,等到太阳下山。
金小铁也不懂自己怎么能等这么久,平时他只有对猪才有这么大耐性。
路灯亮了起来,对面的小餐馆聚集了前来吃饭的人们,厨子把铁锅颠得噼啪作响,好不热闹。
金小铁再也等不住了,他买了两个菜包儿揣在兜里,神情有些黯然。
金小铁跨上三轮车,哐当哐当拐过路口,突然眼前一幕景象让他呆住了。
周蒙屁股底下垫着一张报纸,正盘腿坐在地上,各种款式的皮鞋整整齐齐摆放在身前。周蒙一手抓着煎饼果子啃着,一手按着手机,好像在回短信,头顶的橘黄路灯柔柔的照耀在一丝不乱的头发上,英俊的面容竟没有一丝违和感。
金小铁不知怎的,竟一点脾气也没了,他走到鞋摊儿边。
感觉有顾客上门,周蒙立马抬头,满面堆笑:“您好,看看有什么需……”看到金小铁的脸,周蒙神色顿时变了,猛地抬手做了一个禁止的手势:“等!!”
不知周蒙要干嘛,金小铁愣住。
周蒙捧着煎饼果子胡吃海塞,两三下吃完,鼓囊着嘴:“…等…等我…吃好…”
看他那副傻样儿,金小铁嘴角勾起微笑:“你慢慢吃,别着急。”
原本好心的话,到了周蒙耳朵里不知怎的变得异常腹黑,就像是战前通告,他赶紧把煎饼咽了下去,还噎住了。
金小铁轻叹一声,把三轮车停在一边,然后走到周蒙身边,一屁股坐在另外一半报纸上。
“你怕我?”金小铁转过头对着近在咫尺的周蒙问。
橙色光芒中金小铁的脸庞显得异常柔美,散发着十几岁少年才有的独特的清澈气息,眼神闪耀着坚定而炫目的光。周蒙有点犯迷糊,微微点了下头。
“怕我干嘛还要惹我?”金小铁移开视线。
周蒙抹了把脸:“这不,忘了你天天过来卖猪肉么。”
金小铁噗嗤一笑:“你这个人…真是太奇怪了。”
望着他的笑容,周蒙心想你可比我奇怪多了,早上还想杀我,晚上又变成好好先生。
“我爸没有催问我赔偿的事儿。”金小铁说,“如果你有难处,不用急,况且本来也是我不对在先。”金小铁停顿了一下:“不要再骗我了好么。”
没等周蒙回答,金小铁从兜里掏出俩包子,笑着对他说:“一个煎饼吃不饱吧,喏,给你加个餐,只准拿一个。”
周蒙愣愣地看了看金小铁,又看了看还冒着热气的白嫩包子,突然长臂一伸,紧紧搂住金小铁的肩膀,把唇凑到他的耳边,用性感诱惑的嗓音呢喃:“谢谢你。”
金小铁的脸颊蓦地通红,他挣开周蒙。周蒙也不勉强,松开他,抓起一只包子毫无形象地啃了起来。
见他吃得满脸幸福,金小铁也拿起另外一只包子送到嘴边。
两人肩并肩,排排坐在马路边,面对着一堆皮鞋,红着脸啃包子。
橙色柔光洒下一片,画面中的两人仿佛神仙眷侣。
七天后,周蒙从修理厂把奔驰出来,直奔花鸟市场。
蔡荣培正顶着他那地中海发型,朝一盆茶花洒水,就像以前他朝他爷爷的剑兰盆儿撒尿一样,如今靠三间拆迁房发家的他,终于圆了当年“灌溉”花草的儿时梦想,开了一家不小的盆景花卉店。
“老蔡叔!”
蔡荣培放下手中的水壶,望着店门口的周蒙,突然变得眼泪汪汪:“蒙蒙!!”
周蒙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又来?!
“蒙蒙你来得正好!”蔡荣培都五十几的小老头儿了,还咬着抹布装可怜,“小娇抛弃我了…呜呜呜呜……”
周蒙笑着摇摇头,走进来毫不客气地坐在椅子上:“这都第几个了,您还不罢休啊…”
“我对她很好的!”蔡荣培苦着脸,“你说她是不是嫌弃我形象不好?”
周蒙望了望蔡荣培的头顶,锃亮的头顶上还挂着几缕头发:“您说哪儿去了,头发没了,爱情还在嘛。”
蔡荣培一把抱住周蒙:“还是蒙蒙了解我!!”
周蒙哈哈一笑:“是老蔡叔你要求高,看不上那些巴结您的女人。”
蔡荣培破涕为笑,从架子上取来一小盆球根类植物:“上次给你的花都枯了吧?再送你一盆,风信子,马上就要开花了,好看得很。”
周蒙笑着推开他的手:“不用了,您留着卖吧。说实话我不喜欢这种开一次就死掉的东西。”
“哦……”蔡荣培把花盆搁回去,“蒙蒙,几天前有保险公司打电话给我,说车子出什么事了?”
周蒙点头:“我过来就是跟你说这个的。”
周蒙向老蔡叔提出把这辆奔驰过户给他,他付给老蔡叔车钱,分期还。
蔡荣培笑着摆摆手:“过户手续什么的你尽管来找我,车钱就算了。”他望着周蒙,眼神中流淌着回忆:“你看,我没老婆没孩子,见到你我就满心欢喜,当年和你爸也是好哥们儿,现在他不在啦,能帮你一点是一点。”
提到父亲的一瞬,周蒙眼中闪过一丝黯然,但很快就消逝了,他握着老蔡叔的手千恩万谢。
“对了,有件事你愿意去不,有钱拿的。”老蔡叔神秘兮兮地问。
“什么?”
老蔡叔附在周蒙耳边,轻声说:“我的一个朋友,有笔钱一直被欠着,他想找几个人帮忙去要钱。”
“讨债?”周蒙诧异。
“嗯,他不想请讨债公司的人。”老蔡叔继续说,“你只要跟在后面充个人数就行了,事后很多票子哦。”
周蒙摸摸脸:“我长得很凶悍吗?”
老蔡叔拍拍他的肩膀,一本正经地说:“怎么可能,我家小蒙蒙长得最帅了。”
后来他当然没有答应去帮人讨债,虽然他也认识不少三教九流之人,但只有利益往来,从不深入交流。
周蒙是个无利不往的人,他卖过保险,当过司机,倒过货,也推销过医疗器械,那张“环宇制药”的名片就是那时候印的。
他无数次投机倒把,可惜都赚不大发,只能搞点小钱,还都孝敬了他妈陈红美。那辆奔驰车,只有在谈生意和运货的时候才用上。
空闲的时候,他就在家打打电话,捣鼓他那两家皮包公司,或者悠哉地坐着公交车上门修电脑。
但他总觉得生活还缺点儿什么。
两人自从一起吃过包子,绝口不再提钱的事了。早上遇见,周蒙笑嘻嘻地朝正在抡斩刀的金小铁打招呼,金小铁对他灿烂一笑,继续狠劲儿剁筒骨。看他那凶残的模样周蒙就脑门儿冒汗,他感觉金小铁不是在剁骨头,是在剁他老二。
一次,金小铁正准备收摊儿,看见周蒙从张二民的店里吃完早饭出来。
金小铁朝他挥挥手:“周蒙,你为啥不在北园路上卖皮鞋?”
周蒙愣了两秒:“在这儿?早市上?”
金小铁点点头:“你看那儿,连拔牙的都有呢,皮鞋肯定有销量。”
周蒙顺着金小铁的手指望去,一个头发烫得像个没煮熟的方便面似的年轻小伙儿正在收拾行头,把老虎钳、酒精棉球之类的奇怪器具往脏兮兮的盒子里扔,卷起“专业拔牙”的大字报,贼溜溜地跑了。
周蒙思考了一下:“好,明天我来试试。”
第二天,周蒙成了北园路早市上唯一的皮鞋贩,和旁边卖鞋垫的金中赵形成了“一条龙服务”。
鉴于周蒙的皮鞋价格低廉,不一会儿就吸引了一群顾客。周蒙把握机会,充分发挥他巧舌如簧的忽悠本事,加上帅气的外形,深受大妈们的青睐,纷纷出手给自己老头儿物色起来。她们撅着屁股和周蒙讨价还价了半天,最终拎着三十块钱的皮鞋美滋滋地走了,嘴里还嘟囔着“真便宜啊!”。
周蒙的皮鞋被一扫而光,他攥着花花绿绿的票子,乐呵呵地点了一遍。
金小铁瞥了一眼周蒙,得意地说:“我出的主意不错吧。”
周蒙嘿嘿一笑,突然搂住金小铁的肩膀,在他脸上吧唧亲了一口:“小铁我爱死你了!”
让你赚着钱了你就爱死我了,商人果然都是有奶便是娘的德性。金小铁正心想,眼前突然出现几张不同面额的钞票。
“给你。”周蒙微笑着说。
“干嘛?”
周蒙把票子往前送了送:“分期付款嘛。”
金小铁望望那几张皱巴巴的钱,又望望周蒙那温柔微笑。他接下钱,看也不看塞到羽绒服口袋里,然后盯着周蒙的眼睛认真地说:“我请你吃饭。”
没料到他会说这么一句,周蒙发愣:“去哪儿吃?”
金小铁灿烂一笑:“我家。”
周蒙又问:“怎么去?”
金小铁拍拍三轮车:“我载你去!”
天蓝蓝云白白,小风儿吹过枯草丛发出哗哗声响,一辆三轮车碾过水坑,哐当哐当地行驶在乡间野外。
金小铁满头大汗地努力蹬着,把围巾解下来往后一扔:“帮我拿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