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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姐姐!”我把林书梅搂得更紧了。
“快离开这里!他们不是人!是畜生!流氓……”
啊?我仿佛被火烧了,被电击了,被雷劈了,被……虽然我心里对那个已经有所察觉,但是当它被证实时我还是承受不了。我用拳头擂自己的脑袋,用手揪自己的头发:“天啊!这是怎么回事呀?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为什……毛主席呀,为什么……”
“毛主席,毛主席快来惩办这些坏蛋……”
“老天爷快睁开眼睛……”
……
天地哀泣人神怨,宫葩却做野花开!
“你们嚎什么?死人了吗?”一个络腮胡子提着皮带走进来,后边跟着五六个横眉立目的凶鬼。
“放我们出去!”
“放我们走!”
“行。不是不行。头儿说了,谁承认错误就放谁。”络腮胡子说。
林书梅浑身发抖,瑟缩在我的怀里。我的心也随之瑟缩着。
“怎么样?谁想先走?啊?怎么?都不吭声?哼哼,我看你们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看着络腮胡子阴森的笑,我本能地感到一种恐惧,一种危险,身上直起鸡皮疙瘩:林书梅的事情能不能再发生?不!绝不能再发生!我说:“战友们,大家都认错吧!赶快离开这里!”
“啊?”
“司令,你怎么了?”
十几双眼睛同时射向我,有鄙夷,有惊讶,有疑惑,就是没有赞同。
“王涛,你刚才说什么了?”我的同班同学罗凤玲问。
“战友们,别犹豫了!离开越早越好。”我说,“罗凤玲,你带个头吧!”
“不!我不出卖自己!”罗凤玲说。
“我们不做叛徒!”
“打倒叛徒!打倒叛徒!”
“战友们!我以八。一八兵团司令的名义,证明你们都是八。一八兵团的好战士。但是,我请你们听我的话,服从我的命令。”
“孬种!你若像林书梅一样挨打,准保和条狗似的……”
“呸!软蛋!算我们瞎了眼!瞧你这份狗熊样……”
“平时喊叫的比谁都响亮,动真格的就完蛋了。假革命!真扒手!呸!”
十几个同学你一句她一句不住声地骂我。过去,在银幕上、小说里看到那些革命战士、志士仁人大义凛然的形象,今天在我眼前复活了。我虽然很伤心很难过,但我不怪她们,反而增强了保护她们的决心,也更坚定了我的战斗意志。那一刻,恐惧跑掉了。我对门外那些个打手说:“去叫李造反来!啊,我去见他也行。我有话要对他……”
“我来了!有话请讲。”李造反那瘦小的身躯挤到打手们的前面。
“李造反,八。一八兵团的一切帐,都在我王涛一人头上。请你看在大家都在一个校园里生活了几年的份上,放他们出去。”我仍然紧紧地搂着林书梅。
“好!不愧是总司令!有胆量,有气魄!说实话,有些人还在一个战壕里呆过,我也不想难为她们,放!放她们!但你……”
“男生也要放。我留下。我一个人留下。”我坦然地说。那一刻我抱定了必死的决心,我不牺牲谁牺牲?
“好!”李造反往后一退,把门闪开了,又转脸对身边人说,“去,把那些男的也放了。”
我说:“我要亲眼看着他们离去。”
“行。”李造反说。
“王涛!”罗凤玲拉住我的手不放松,“我留下,我陪着你!”
“我不走!”
“我也不走!”
“谢谢大家!谢谢战友们!许多革命工作等着你们去做,都留在这里能行吗?是革命工作重要,还是我个人重要?”
大家不说话了。
林书梅搂住我大哭,哭得死去活来:“王,王涛,你……不能……留……留;下,不,不能……他,他们……不是……。人……”
我反搂住林书梅,眼泪象开了闸的洪水滔滔而泻,为她、为我们的兵团,也为我自己。
“王涛,你是不是后悔了?”李造反不耐烦了,“后悔还来得及。”
我扶起林书梅,望着她悲愤交织的双眼说:“要坚强!无论遭遇了什么都要挺得住!我们都是毛主席的红卫兵,我们都是为保卫他老人家……”
林书梅哭得更厉害了。
我又对罗凤玲说:“带林书梅去医院看看病,没问题就送她回姥姥家休养。你多陪陪她。走吧!”我把林书梅扶到大门口,交给罗凤玲,眼看着她们一步一回头地迟疑着走出医大校园。
“你的人都已经走了。你可以回去了。”李造反说。
啊,阳光多好!我眯着眼睛仰视天穹,一轮白炽的烈日正当头,光辉灿烂。啊,阳光多好!那一刻,我感到阳光从未那样好过,从没那样可贵。虽然八月的骄阳如火,让人感到热不可耐,但我宁愿永远站在旷野上让它烘烤着。
“请回吧,王总司令!”李造反又不无揶揄地说。
“哼!”我冷笑一声,转身走进对立派的据点。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十 乱世妖兴 宫梅惨作野梅开(五)
随着光线的黯淡,我的心也越来越黯淡了。他们会把我怎么样?拷打?刑讯?管他呢,你只有咬紧牙关,像革命先烈学习。可是,如果他们……也许不会,大家毕竟是同学,而且当初也曾在一个战壕里蹲过。黑白两个无常鬼是外单位的,他们做的“好事”肯定也是背人的。不过,什么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在今天这个非常时期,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万一出现那种情况,我将以死保住自己的清白!正如伟大领袖毛主席所说:中国人死都不怕,还怕什么呢?!于是,我的心慢慢安定下来了。然而,当我最害怕的事情发生时,我连死的自由都被剥夺了,完全像一块放在菜板上的肉。
李造反跟我的谈判没成功,就叫外面来的人继续刑讯,他也许是碍于同学和战友的情面。他们代我写好的“投诚书”被我撕个稀巴烂,他们就*大发,黑、白二鬼又想故技重施。他们二人一左一右夹住我,四只手像四把老虎钳子,我完全动弹不得了。他们扒我的衣服。我大喊大叫……黑无常揉一团大字报纸塞入我的口中。那是三伏天末,男人赤膊光背,女人也不过一件薄薄外衣加一件小内衣,所以*服是极容易的。一个瘦弱的小女子,如何敌得住两个青年壮汉呢?顷刻之间,我的外衣就被摔到几米以外的地上了。然后,我被四只大手按倒在地。我彻彻底底地绝望了:完了!童贞,名誉,全完了!不如让我去死!去死,如何去?撞墙、跳楼、割脉……你也得能行动,才办得到。哇!天啊,怎么办?我不甘心,不甘心!倘若是在战场上,我虽死犹荣,可这,这算怎么回事呢?不行,不行!我仍然不停地做无用的挣扎和寻找机会,不然……
白无常说:“刚才那个让你占了先,这会该我尝尝鲜儿了吧?”
黑无常说:“行啊,你三十出头还单挑,也挺可怜,就让你过把瘾。”
白无常呲开大嘴,露出满口黄牙,放开我的腿,边解自己腰带边说:“今天老子总算成了真正的男……”
没等白无常的“人”字说出口,我已趁机将全身的气力集中于右脚,死命一踢,正中白无常的外阴。
白无常捂住外阴,蹲在地上,像挨了刀的肥猪一样嚎叫不止。
黑无常没料到此等状况,吓得一哆嗦,放松了双手。
我本能地爬起来,不顾身上只穿着“三点式”,掏出口中的纸团,大喊:“救命!救——命——”,跑到门前拼命砸门。其实,门是暗锁,完全可以自己打开。正是人急无智,我连这个都不知道了。
黑无常一个箭步冲到我面前,扭住我的胳膊……
这时,门被从外面踹开,我的同班同学王海波闯了进来。他一见屋内情况,脸“刷”地煞白,一把揪住黑无常的衣领,骂道:“混蛋!这也是革命吗?啊?谁准你们这么干的?”
黑无常嘴里咕哝:“她是反革命,革命派想怎么样就怎样。”不过,他还是悻悻地溜了出去了。
白无常也呲牙咧嘴提着裤子,撇着腿,一小步一小步地拐出去了。
第二天晚上王海波值班,深夜乘人熟睡,把我偷偷放走,为此他挨李造反两耳光。
那是个特殊的年代,是人性扭曲的年代,任何有悖人性、有违情理的事情都可能发生。但是,人性毕竟没有完全灭绝。
我走出对立派的据点,即到市军管会去报了案。但我胸中的愤怒仍无法消除,又想不出报仇的办法,也没脸去见林书梅,那几天我烦躁苦闷无以复加,动不动就发疯发怒,摔桌子砸板凳……大发歇斯底里。
后来,韩江南带几个同学,在王海波的内应下,抓了黑无常,把他打成重伤折不治而亡。白无常没抓到,据说他的男性性腺破碎得很厉害,出血不止,只好摘除了,变成了“阉人”。王海波从此离开了他的组织。
我虽觉得还不十分解恨,气也稍稍地平了些,总算对林书梅有所交代了。我去林书梅姥姥家找她,没找到,她被母亲接回省城了。我又特地跑到省城看她,也没有见到。她母亲说她的精神出了问题,正在治疗,医生告诉不准外人探视,尤其不能给她不良刺激。直到一九六八年末她们那届学生毕业分配,她也没再回过学校。我也就再也没有见过她。
林书梅,好姐姐,我们是真正的“一条藤上的两颗苦瓜”,我们是“文化”的“大革命”这条灾难之藤上的两颗特别苦的苦瓜!可是我们的苦向谁去诉?正是“哑人漫尝黄柏味,难将苦口对人言”啊!!!
采桑子 “浩劫”遗恨
清平世界风雷起。 学海澜狂, 学子惊惶, 弃笔投戎征战忙。
忠心赤胆酬恩主。 天降灾殃, 遭遇豺狼, 可叹宫梅做野芳。
十一 “hongse恐怖” 天翻地覆亲痛煞(一)
1990年5月20日 星期六 天气晴
林书梅从大洋彼岸回来了。和那些从海外回来的人一样:她发达了,也是衣锦还乡。和那些人不一样:她没有居高临下的优越感,也没有摆阔气,到星级宾馆开高级套房,而是住进了我的家。
夜深了,我和林书梅面对面躺在哥哥和嫂子原来住的大双人床上,都圆睁二目,毫无睡意。
“王涛,呵,不!这个名字应该和历史一起进入历史了。你说是吗?”林书梅说。
“叫什么都无所谓。名字不过是个代号。在监狱里人人都喊我‘八号’。”
“白皪,对不起!我让你忆起了不愉快的日子。唉——,美国人说‘这个世界是荒谬的’。我看至少在某些时候这个世界是荒谬的。尼采说‘上帝死了’,其意思是上帝被人类杀了。我看至少在某些时候这是个事实。”
我的眼睛瞠得更大更圆了——我诧异于这近乎荒谬又似乎是真理的独特见解。
“我做梦也想不到一个为了革命、理想、信仰,舍弃了个人的一切,包括亲情、爱情、甚至童贞和性命的人,会变成理想的罪人、信仰的囚徒,会走向革命的反面。你说这荒谬不荒谬?你说上帝还存不存在?”
我开不得口了,我怕我……今年是不是水年?好像人体里的液体太多了,我的眼睛里动不动就冒出水珠来。
“什么时候想起我们在一起渡过的那些日日夜夜,我什么时候也……”林书梅也轻轻啜泣了,“白皪,我们太、太不值了,太不值了……”
谁说不是呢?!
一九六六年八月十四日,中国共产党第八届中央委员会第十一次全体会议公报发表了,全会公报号召:“更高地举起毛泽东思想的伟大红旗,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人们,克服从反革命修正主义和‘左’右倾机会主义诸方面来的阻力,克服困难,克服缺点,克服错误,克服党内和社会上的阴暗面,把无产阶级*进行到底。”公报还公布政治局常委由原来的七人扩大为十一人:毛泽东、*、周恩来、陶铸、陈伯达、*、康生、刘少奇、朱德、李富春、陈云。刘少奇由原来的第二位降至第八位,等于说他的接班人资格已被取消,等于宣布他存在严重问题。公报给了我们巨大的力量和艰巨的任务,我和林书梅的活动从地下转为地上。八月二十日我们正式看到了由红卫兵转抄的,作为中央文件下发的,毛主席的《炮打司令部》大字报。敌人正在磨刀霍霍,我们怎可等闲视之?保卫毛主席,捍以毛主席为首的党中央和以毛主席为代表的无产阶级革命路线已是刻不容缓,阶级斗争的盖子必须立即揭开,资产阶级在共产党内的代理人必须立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