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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上下齿捉着对儿,吐不出一个字。
韩江南叫人把我送走,就开始狠揍黑大汉。
等我能够理智地考虑问题时,黑大汉已被韩江南打得半死了,我见情况不大好,急忙叫韩江南放他走。
黑大汉蹭到医院,又遭冷遇。由于武斗,当时医护人员不能正常上班,工作时也提心吊胆,这样对病人就难免疏漏。再加上黑大汉系被打伤,医生心里难免反感。所以,他第二天早晨死在门诊观察室的板凳上。
清理“五。一六”的时候,有人提出了黑大汉死亡之事,韩江南自然责任难脱。
韩江南捉、打黑大汉肖勇都是为了我,到此时我能不站出来承担责任吗?别说我和他有那一层关系,即使换成张三李四,我也不能置之不理的,这是我做人做事的原则。
当然,没有黑大汉肖勇这件事,我不会被抓、被关、被判刑。但至今我对此并不后悔;因为我自身人格的完成;因为一条年轻的生命(黑大汉只要三十五岁)。我必须还要说一点:当时我存在侥幸心理和“翻案”的思想。
“皪,你甭安慰我,我再混蛋,也不能装傻嘛。”韩江南热泪盈眶,“李造反是个货真价实的‘打、砸、抢分子’,是全校人,甚至全市人都知道的,他也没被收监不是?我们兵团那点鸡毛蒜皮的小事算嘛?说到底,要没有肖勇的事儿,其他的全他妈不算嘛事儿。啊,其他的事儿其实也多是我和林书梅做的么。我韩江南就是衔环结草也报答不了……”
“我都说了别再提了!那原本也不是为了爱,再说爱是不要索取和回报的。”
“皪,我爱你二十五年,今儿第一次听见你吐出‘爱’这个字,太不容易啦!”韩江南一把搂住我,“我太激动了,太高兴了!”
“别太高兴了,那是过去。说实在话,我现在对你有些害怕。”
“害怕?”韩江南讶异地放开了手,“怕我?怕我嘛?”
“江南,你挣钱挣得让我害怕。”
“你瞧,你又不了解社会了不是?”韩江南微微一笑,又从容地说出了让我吃惊的话。
在今日以前,我也曾经听说过在改革开放的头几年,在法规不严,执法不力的情况下,一些人、一些当政的、一些官家子弟钻政策空子、吃定金好像杂技场上“钻火圈”。他们还倒卖批文、利用差收(财差、商差、汇差),空手套白狼、无本生财……总感觉像传奇或童话。而今天韩江南指名道姓地说出 X X X 的儿子、X X X 的女人、X X 在汽车、家电、化肥、砂石……生意场上的几次“风暴”中,获了大胜,挣了大钱,而相应的就有些“倒霉蛋”遭到惨败,折了血本、跳了楼、投了江……;X X、X X 有几个公司、集团,在哪哪些国家、地区银行存有多少位数美元……如此,他韩江南算什么?不过小巫见大巫尔!
长了这些见识,我的心似乎不那么惶恐了。
“现在国家的法规越来越严了,可实际上也限制不了实力雄厚的大公司。这当然又是钱的力量。不过话说回来,这也是因为官与商好似一对情人——表面上正经,暗地里勾搭。所以,皪,你不用担心。我的生意还是很稳定的。再不济也比你们端铁饭碗的强多少倍呢。”
“我不是担心你的生意,我担心你这个人,还有你的生活作风。”
“你瞧你,又多虑了不是?我是犯病的不吃,犯法的不做。你呀,就把心放回肚子里吧!生活作风问题我会有吗?年轻时我都不曾……到这个年龄了,还……扯淡!那是妒忌我的人在造谣。在今天,生意场上的人偶尔逢场作戏都有的,但是那不能当真。
“不行。韩江南,逢场作戏也不行。这是一个人的品质问题,我很看重的。”
“这么着,我把刚刚接下的这笔生意做完,就回医院,成不成?嗯?”
我笑了,开心地笑了。
韩江南歪着头呆呆地看着我。
我心慌起来,说:“你盯着我做什么?”
“你笑真好瞧。”
“你消遣人!”
“你不知道,你的笑容真是很有魅力的。”韩江南把我拥入怀中:“可惜,现在很难看到。从今儿起,我要让你天天笑,时时笑,大笑、开心地……”
一股强大的高压电流从韩江南的体肤流向我的全身,流进我的心田,我整个人颤栗不已。
“皪,我……我想要你,成吗?”,
“不,不要。”我极力使自己的语气坚定、自然。
我还犹豫什么?如果在昨天我尚不能肯定他对我的感情是否依旧的话,那么今天我应该没什么好怀疑的了;如果在过去我对他栖身商海还有疑问的话,那么在现在我已无理由指责他,更何况他再次承诺即将抽身隐退,我们之间的障碍已然清除。再说,世上的路多着了,我干嘛非让他与我走同一条?我不属于别人,也不该要求别人服从我。只要他不损人利己、损公肥私,赚钱有什么不可以?如他所说‘他不挣别人也要去挣,而且挣钱本身即是发展经济。国家的政策都放宽了,我为什么要限制他?这不也是僵化、保守吗?至于生活作风,我相信他的定力。唉,要求这,要求那,令他为难,也让自己伤神,这又何必呢?况且,时下寰球的人都这样,难道真是“世人皆浊,唯我独醒”吗?倘若在“浩劫”之前,我绝对有此信心,“浩劫”之后我可就再也不敢那么狂了。只是我身上有所有女性的一切弱点:做作、骄矜、自我清高……韩江南,你问我做什么?你这个笨蛋!我不由“唉——”了一声
“皪,皪你这是又怎么着了?”韩江南愣住了。
“我……没什么。”
“我知道你心里很苦。都是我不好……”
“我突然觉得好累,好累……”
“不,你其实是苦,主要是苦。凄苦、孤苦、痛苦……世间所有的苦都叫你尝遍了……”韩江南抱紧我,“我对不起你,我一定补偿……”
“你又说什么‘补偿’,这是对爱的亵渎!”我反搂住韩江南。那一刻我真有一点儿怕他从我身边溜走。
韩江南把我放到床上,吻我,那么热烈,那么投入:“皪,我,我的皪,我每时每刻都在想你,我常在梦中呼唤你,为此徐春花……”
突然,我从身体内迸出一股力气,一下子把韩江南推翻在地……
十七 钱为何物 公理婆理都是理(六)
“你怎么着了?”
“我反胃。我想吐。”我的眼泪水汩汩地流,我感到自己受了莫大的委屈,受了奇耻大辱。
“你病了?”
“你!你和,和她,徐春花不也是这样……”
“你!”韩江南急红了脸,“你这是怎么说话呢?我和她的婚姻你又不是不清楚!”
当年我进监狱后,韩江南一直信誓旦旦地表示要等着我,是我断然拒绝了。他是韩家两支唯一男孩,人家的香烟命脉全系在其一人身上,我怎能为自己影响别人一个家族的兴衰呢?再说,我要在铁窗中关二十年,从心底不想两个人都咫尺天涯地煎熬着。韩江南也算有情有义,一直不谈婚论嫁,直到一九七四年,韩爷爷患了结肠癌,想在死前见见重孙子,圆他四世同堂的梦,韩江南才不得不结婚,那种“拉郎配”似的结婚。
“皪,我给予她的是性,仅仅是性!你明白吗?”
“如此,人与动物何异?”
“人原本就是动物,两足动物。所以难脱动物的属性。但是,人是高级动物,他有情感,所以他多少年以后还在追寻失去的东西,而且寻觅得很苦很苦。”
“对不起,是我不好。可是,你知道爱是自私的,所以我……”
“我理解。其实也怪我,我不该在这个时刻提起她。”
“她其实也很可怜,比我都可怜,因为她不曾被爱。”我不无感慨地说,“这都是命!”
“命?你也信命?”
“信。”
“这我可没想到。”
过去我也并不相信命运一说,但许多意想不到、超乎常理的事情发生之后,也就由不得你不信了。不说别的,单说我们这代人的感情、恋爱和婚姻吧,有多少人是按照自己的意识?即使有些人是遂了自己的心愿,但那多数并非本我,而是自我,或者超我。我们这代人当年交友择偶的第一条标准是政治,第一个条件还是政治。只要政治好,其他可以忽略不计。而其他各方面都无可挑剔,只要政治上不可靠,那也只好各走各的路。想起一件小事:相爱的两个人之间有了小矛盾,他们会互相赠送主席语录;有一个人变心了,另一个会用主席语录劝说、感化对方。这难道不能说明政治的权威吗?这是为什么?就因为我们年轻的时候正赶上了那个特殊的年代。我们为什么要赶在那个时候年轻?这不是我们自己选择的,这就是“命”。现在我们这代人中相当多的人猛然省悟:他们哀叹自己没有年轻过,没有爱过(指的是真正的爱),没有被爱(当然也是真正地被爱);他们惊呼当年自己不懂生活,因而也就等于白活了。这该怨谁呢?只能怨命!命,又是命。从这一点来说,命似乎是物质的,信命也不算唯心的。另外,相信命运有许许多多的好处:可以变怨恨为宽容,变痛苦为麻痹,变不平衡为忍耐,变不甘为死心……唉!人生本来就是一场梦,一切都不必太认真。偏偏我总是一阵清醒、一阵糊涂,常常跟命运,也是跟自己较劲。
“江南,天亮了,你也该休息了。”我站起身,“我走了。”
“皪,留下吧!留下吧!请个假。客人们都在睡觉,我现在正闲着没事,我们难得有机会……”
“苏轼有词曰:‘石榴半吐红巾蹙,待浮花、浪蕊都尽,伴君幽独。’我的意思你明白吗?”我迟疑着走到窗前,拉开紫红色的厚窗帘,外面是一片涌金的阳光,它染红了楼顶、染红了行人的面颊,我分明感觉到了一种诱惑。我转身向屋内,顿感沉郁、压抑。我说:“对不起,我该走了。我今天有手术呢。”
“好啊。不过你记住,韩江南有足够的耐心。”韩江南站起身,“我带你去楼下吃早点。不上手术台也不能空肚子。是吧?”
我的脸微微发起热来,为着韩江南懂得了我的心。
当我融入阳光之中的时候,我又后悔自己没有留在“楼外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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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红尘滚滚 人非圣贤欲难禁(一)
1990年7月17日 星期日 天气晴
天公作美,今日天气特别好。
太阳还没露头,韩江南就开着他新买的“林肯”轿车,载着我和林书梅上了高速公路。
林书梅要回美国,后天的机票,今天我们送她回省城母亲家。
在林书梅家里吃完午饭,韩江南又载着我往回赶。不知是因为昨晚睡得太少,还是因为盛情难却喝了一杯林书梅母亲亲自为我斟的香槟酒,上了汽车我就开始犯睏。韩江南和我讲些什么,我都不甚清楚,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嗯”、“啊”着,车子往那个方向开我也不知道。恍惚间,我来到一座百花园……
哇!好一个百花园!从没见过这么新奇的百花园!各式各样的花草争芳斗艳:大花儿堂皇富丽,小花儿雅致娇媚;热烈火爆的红色,温馨柔和的黄色,鲜艳明快的橙色,深沉宁静的蓝色,浪漫神秘的紫色,纯洁无暇的白色……衬以生机盎然的绿,真是绚丽夺目。我虽然在服饰上色调很素淡,但我内心其实非常喜欢色彩的。啊!太美啦!我不禁手舞足蹈……
“皪!你这是怎么着?”
“啊?我……”我睁开惺忪睡眼,见自己的头正靠在韩江南的肩头上,他一只手搂着我的胳膊,一只手优雅地夹着半支香烟,口中冒出一个个烟圈。我慌忙坐正了身子,抽出胳膊,红着脸,好像自语,又好像在问别人:“我怎么就睡着了呢?”
“我若是人贩子,已经卖你几个来回了。”韩江南笑得挺得意。
“这是什么地方?”我扭头车窗外,那也是一个新奇的大花园,一个半自然的大花园:四周青山环抱,中间小溪分流,满坡的野百合、金银花、山桔梗……川底零星的西洋菊、美人蕉、风仙草、步步高、串串红、野*……不像花圃里那样整齐划一,不像公园中那么多人工痕迹,别有一番情趣。
“玉泉沟。”
“你怎么把车开到这儿来了?”
“怎么着?这地方不好吗?”
“可是……”
“只要你觉着还能上眼,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