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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天,我找到了磁带,还给了他。这两天,韩江南没来我家。可是,我并没有获得解脱,反倒觉得少了点儿什么。人呵,真是个奇怪的动物,明明讨厌他、怨恨他,又似乎还有几分不舍。明知这是一种自我折磨、自我消耗,可又不能自控,难道这不也是人的一大不幸吗?
人与动物不同,在于他直立起来了,手脚分开了,大脑发达了。因而人类能劳动、会创造、有语言。可是大脑发达了,产生了意识、思维,有了思想、情感。而这些东西一旦出现,就在大脑皮质这张底片上留下永久的影像,终生难灭了。不定什么时候,大脑的拷贝会自动倒带,自动演映,把你折腾个够,而你又每每不能控制。无论你高兴还是气恼,喜欢还是厌恶,幸福还是痛苦,愉快还是悲伤,横竖你都得听之任之。况且,韩江南之于我毕竟非同一般,他是我生命之中唯一的与我有过肌肤之亲的异性,仅此一点已让我刻骨铭心了。正如韩江南所说:第一次是全新的,全新是不能够忘记的。而且从封建传统角度来说他是我的男人啊!再说他也不是从根本上想欺骗我,只是思想意识堕落了、品质败坏了。他最后还承认我是他心中的神嘛,这一点也足以令我感动了。还有,他也曾经为我付出过。所以,我说权当生活中不曾遭遇过这么个人是可能的吗?是现实的吗?人呵,人!你的思想情感何以如此复杂呀?就是智慧之神也难以清理呀!
二十一 男儿情怀 江山美人相与醉(二)
我正躺在床上望天花板出神,小姝跑进来说:“姑,起来,出去玩玩。”
噫,她说今天和朋友去打保龄球,怎么又来拉我玩?我狐疑地望着侄女。
“走吧!”小姝半撒娇半哀求地拉着我,“你这样闷在家里多无聊啊!”
“你不是有约会吗?再说我得去看你奶奶呢。”
“奶奶好好的,我爸爸妈妈都在家呢。我们一起去玩玩喽。”
“我好几十岁的人跟你们小毛孩子混什么劲啊?”
“你真老外!现在运动场上大半是老头老太太,你在他们面前也是毛孩子哩!”
“胡说八道!”
“你去看看就知道了嘛。快,换件鲜亮点的衣服,别老气横秋的!”小姝说着打开衣柜。
衣柜里只有黑、白和米色的衣服。小姝挑来拣去,为我选了一身米白色套裙,并把她的红宝石胸针别在衣领上面。
我穿好了衣裙,小姝左瞧瞧右看,把我的短发用风筒吹了吹,尔后又将她的红宝石项链挂在我的颈部。
“小姝,你糟蹋你姑吗?弄个红宝石项链太鲜艳了!要带我就戴你奶奶给我的水晶链。”
“又老外了不是?如今什么都讲究时尚、配套,你那水晶已经过时了,和胸针也不配套。还有,水晶的颜色和这身衣服颜色也不相称。姑,你听我的没错。唉,姑,你也该买几件首饰,干嘛苦行僧似的呢?真是的,奶奶若不给你买个项链,你什么都没有。”
“我既不赴宴,又不参加舞会,更无贵宾接待,要那么讲究干什么?”
“嗨!你侄女这么漂亮,姑姑灰尘不溜秋的,给她丢脸啊?嗯!”
“你这个小鬼头!”我戳了小姝一指头,自己对着镜子照,觉得珠光宝气的太不雅了,就把项链摘了下来。
“姑,你又怎么了?”
“首饰不能戴多。那样太俗。”
小姝点点头:“呵!姑的审美观点也不差呀。”说完做了个鬼脸,头前走了。
下得楼来,见门前停了一辆国产半新的军绿色的北京吉普。小姝轻轻拍击车门,门开了,一个身材挺拔的人走了出来。
啊?怎么是他?
“皪皪!”那人轻轻唤了一声。
“你,石元砥,你怎么在这儿?”
“我等你有一会儿了。”石元砥说。
我忽然有一种上当受骗的感觉。回头看小姝,她正掩口窃笑。我狠狠瞪她一眼,转身想上楼。
“皪皪,我想放松放松,不能陪陪我吗?“
石元砥一步跨到我前面,挡住我的去路。
“对不起!我还有事儿。”
“瞧你这样子,除非与人约会,还会有什么事儿?”石元砥歪着头打量我,目光中好似有锡箔在闪烁,亮亮的。
“你!”我想发作。
“姑,你这算什么呀?连起码的礼貌都没有!”小姝撅起了小巧的朱唇。
“皪皪,别跟自己较劲了,当心把自己闷死了!”
看来,石元砥可能知道点儿什么。一定是小姝这个小内奸干的好事儿。我又用白眼珠瞅小姝一眼,她正给石元砥会眼神呢。
“皪皪,上车吧!时间掌握在你手中,不会耽误你办什么事情。”
我已没有了退路,只好上车。
“小姝,一起走吧。”石元砥说。
“不了。我另外有约。”小姝迈着轻盈的步子走开了。
石元砥自己驾驶着车子,在兴海市各处视察似地慢慢地转了一圈,车子里的小收录机反反复复地播放小提琴协奏曲《梁祝》。这舒缓、柔曼、委婉而又带有几分哀伤、悲凉的曲子,着实让我受不了:它的每一个音符仿佛都流入我的心田,在那里掀起万顷波澜,搅起历史沉淀;它的每一个音符都在颤动琴弦的同时,震颤我那根最脆弱的最隐秘的神经纤维,把澈骨浸髓、撕肝裂胆的痛楚传递给大脑中枢。我的心在破碎,我的泪在迸流。我偷眼看看石元砥,他的双眼有晶莹的液体在涌动,咬肌凸起老高,后磨牙发出咯咯的声响。别放啦!我受不了啦!
“你这录音机有毛病吗?”我不得不开口了。
“嗯?没有哇。”
“为什么反复放一支曲子?”
“这盘带上只录这一支曲子。”
“换盘带子吧。”
“车上只有此一盘带。”石元砥一直目视前方,“怎么?不好听?”
“你喜欢听?”
“我更多的是为梁山泊与祝英台那忠贞不渝的爱情所感动。”石元砥关掉了收录机,“难道你不是吗?嗯?”
我开口不得了。
石元砥也不说话了。
二十一 男儿情怀 江山美人相与醉(三)
我把头转向窗外,大海已在眼前。
天苍苍,水茫茫,海天一体,无边无垠。我的心胸仿佛也随之变宽了、变大了。顿时感到脑子清静了,呼吸顺畅了。
呵,好惬意!多久没这么惬意了!我仰到座靠上,半闭着眼睛,恣意地享受大自然给予我的安谧、恬适……
车子原本开得很慢,什么时候停下来的,我完全没觉察。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大群海鸥从头顶掠过,“欧——,欧——”声把我唤醒。我转头一看,石元砥侧靠在座位上望着我出神。我的脸呼地一下着了火,急忙打开车门,溜下车。
信步来到海边,“哗——哗——”连绵不绝的波涛激惹了我的心,不禁浮想联翩……
这里离市区挺远,抄近道,步行大约是二个小时的路。岸边是大片涌金样的沙滩,海上有景致优美的太平岛,退大潮的时候海岛就和沙滩连在了一起,人可以徒步登上海岛。岛上有又肥又大的海螺、海红、毛蛤、牡蛎……仙人阁飞檐画栋,精雕细刻,还有仙人对弈的棋盘、石座……在这里既可以游玩、览胜,又可以生火野炊,真是乐趣无穷。
高中三年级的下学期,正是紧张的复习阶段。我和石元砥却忙中偷闲,没少到这里来。说是来换换脑筋,其实是更有效地利用了时间。我们每次来都是步行,一方面省了车票钱,另一方面可以边走路边讨论题目,有时互相问答,复习的效果特好,真是事半功倍。“五·四青年节”后的第一个星期日我们又来到这里,中午赶上退大潮,我们就上了太平岛。年轻时我们也很贪玩、很好奇,一高兴也会忘乎所以。那天就是这样。当我们身体溅上水花的时候,才想起来早该往回走了。怎么办?太平岛已被水包围了!
我吓得直想哭,但我得撑着,不好意思让眼泪淌下来。
石元砥说:“糟糕的事情还在后头呢!听说岛上黑天有野兽呢!”
“那可怎么办呀?”我的眼泪刷地一声就流下来了。
“瞧瞧,原形毕露了不是?怕什么?有我呢!”石元砥用大手给我拭眼泪。
“你管什么用?”
“当然有用啊!那野兽一出来,我就说:兽大哥,你吃我吧。我皮糙肉厚,有嚼头,耐吃抗饿;这小丫头细皮嫩肉,中看不中吃,一咬一包水,没劲极了……”
“讨厌!人家吓死了,你还讲笑话。”我真生气了。
“小傻瓜!岛子这么小,每寸土地都给人踩遍了,那野兽在这里呆得住吗?再说,没见仙人阁的工作人员还在吗?他们肯定有船嘛。是不是?“
“你坏死了!“我破涕为笑。
“小朋友,你还别高兴太早,人家还不一定肯捎带我们呢!”
“那怎么办呀?”
“这个……有了!把你的杀手锏拿出来!”
“杀手锏?我有什么杀手锏?”
“眼泪呀!那不是女人的武器吗?”
“胡说八道!”
“哎,不信你试试看喽。是不是?”
“我若哭不出来呢?”
“我掐你,往死里掐,导演都会使这招。”
“坏死了,你!”
石元砥这个人真有意思,讨论起问题像个老学究那么深沉,玩起来又像个孩童那么顽皮。
那天我们离岛太晚了,天完全黑下来了。当时我们决定坐公共汽车回家,可是已经没有回市内的公交车了,只能步行了。
一些偏僻的地方没有路灯,天上虽有月亮,地上也看不那么分明。路边时而出现峭壁陡崖,时而出现奇礁怪石,时而又有树木伸出的枝枝柯柯,这些在白天皆可称之为景的东西,夜里却是狰狞可怖。我浑身瑟瑟发抖,心仿佛总是揪在一起舒展不开,难受极了。我不由自主地往石元砥身边靠拢,越靠越近……
“你怎么了?冷吗?”石元砥问。
“不知道。”我上下牙捉着对儿。
石元砥脱下他的外衣,给我穿上。
我还是打哆嗦。
石元砥坐下来把我抱在怀里,用他的体温暖我,也不济事。
“你害怕?是不是?甭怕!有我在你身边怕什么?”石元砥拍拍胸脯,“怎么样,凭我这体格什么东西对付不了?真是!”
那一刻,我觉得石元砥就是我的一切。那一刻,我紧紧搂住石元砥,仿佛就抓住了我的命根。
“小朋友,你认识几个星座?”
“不,不认识几个。”
“我来告诉你:这个是牵牛星,那个是织女星了;左边是大熊星,右边是小熊星……快!快看!西边飞来一颗流星!快!许个愿……”
我的眼睛随着石元砥的手指转动,我的心渐渐舒展开了,肌肉慢慢放松了,不再哆哆嗦嗦了。
我们又上路了。
石元砥一边牵着我走路,一边还在讲天上的星座和关于星座的故事与传说。
那天晚上,我认识了许多星座。
也就是那天晚上,我认识了北斗星。
也就是那天晚上,石元砥说他要摘一颗最大最明亮的星星送给我。
这些情景这些话语恍如隔世,又似乎就在昨天,就在刚才。 txt小说上传分享
二十一 男儿情怀 江山美人相与醉(四)
如今,石元砥果然摘了一颗星,摘了一颗硕大而明亮的星。它照亮了兴海市,照亮了兴海湾。可是,那又怎么样呢?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唉!你来的季节不对,你错过了春天!
那末我换一个时间呢?如果我赶在春天呢?
唉,做梦!你又在做梦!时间的春天是一年一度,生命的春天能有两个吗?
“皪皪,你在说什么?”
我猛回头,见石元砥正站在我身后。
“没有,我什么都没说。”我有点慌乱。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否把那些内心独白吐露出来了。
“你多少时间没来这里了?”石元砥问。
“不记得了。”
“你为什么对我这样隔阂呢?”
不隔阂又能如何?咳,二十四年啦!整整一个青春年代! 我不禁黯然。
“我每年都来一次。每年‘五·四青年节’后的第一个星期日我都来这儿一次。一直呆到晚上,再慢慢地独自走回去。”石元砥的声音有些喑哑。
唉,这又是何苦呢?!
“你知道我每次独自来这儿的感受吗?”
我缄默有顷,暗自叹息一声,慢慢走到海边去弄潮……
长相思
梦飘飘,幻飘飘,迷乱飞蛾扑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