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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我没记账。”
“不记账怎么行呢？像你这么今天大排骨，明天羊肉，后天卤牛肉的，一点工资全吃光了。过日子有点计划行不行？”
文欣本来欢喜着，期盼着，没想被他当头泼了一瓢凉水，不高兴地说：“又不是天天吃，那么个小气劲干吗？”
“不是我小气，你想想我们才多少点工资，天天这么大吃大喝的怎么行。要用钱的地方多着呢，得好好划算划算。”
“人是铁饭是钢，我不是想给你吃好点嘛！你知道我基本上不沾荤的，做什么还不都是你吃了。”
“你还好意思说呢，你一天吃零食花的钱比伙食费还多。我是穷人家孩子，没那么好命，不用天天山珍海味地伺候。”
“是不是每天捞一毛钱一堆的烂菜叶回来煮了给你吃才开心啊？”
“我没问题。”
“你还讲不讲理了？我知道了，你不就是拐弯抹角地说我吃零食浪费钱了吗。我从小就这样，不爱吃饭光吃零食，家里什么都可以没了，吃的从来没断过。我爸妈都不管我，到你这要管了？以前谁买一堆吃的来送我，说是要多吃、吃好心情才会好的？”
“那是以前。”
“以前怎么了，现在怎么了？”
“以前是谈恋爱，现在是过日子。”
“日子要是一点品质都没了，还不如不过了！”
“我爸妈在家过的什么日子，我从小过的什么日子，你知道吗？我就是看不得你浪费！”
“我知道，我都跟着你活回旧社会了我还能不知道？你要心疼你爸妈就多寄点钱回去，我绝不拦着，别一天到晚说这些虚的。工作挣钱是干吗的，就是为了享受生活，如果你现在还想要一碟咸菜吃一个星期的过法，当初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挤到城里来干什么。”文欣是真生气了。
“知道你大小姐，过不了苦日子，后悔了吧？”
“我是有点后悔，可并不是后悔认识了你生活水平一落千丈。你说要注意节省也好，你说要让我戒了零食也好，我什么都可以答应。我能跟着你住到这老鼠窝里，就证明我不是个贪图享受的人。可你不该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真不该！什么叫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你这话让我感觉自己是给你骗上了贼船。”
说着，她也扔了碗，发现床也给刘国祥占着，只好跑了出去。
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有种不知何去何从的感觉。前一分钟还憧憬的幸福生活、美好未来，下一秒钟就变成了谎言和空谈。婚姻真地那么有杀伤力，能把所有美好变得平庸吗？还是这些东西原本就是平庸的，只不过在被热情蒙蔽了的情人们眼里看不出来而已？
晃了好几个小时，天都黑透了，天边不时有闪电，远处传来隆隆的雷声，看来暴雨将至。
文欣失落地回到那似乎已经失去温暖的小屋，一开门居然看见刘国祥四平八稳地躺在床上，睡得鼾声四起。她怒从心起，“嘭”地一声重重地把门摔上，屋子震得一抖，房梁上落下的碎屑洒在顶上的帆布上沙沙地响。
“老婆，你回来了。”刘国祥迷糊地睁开眼，一脸讨好的笑，跟先前那个板着脸训斥人的他判若两人。“你去哪了，我在街上找了几圈都没找到，看着快要下雨了，我就先回来了，没想到就睡着了。”
文欣不理他，自顾自地倒水洗脸洗脚，脱了衣服上床，关了灯，背对着他躺下。
暴雨很快地来了，瓢泼地笼罩天地。一道道闪电把屋子里照耀得如同白昼，雷声就在头顶上炸响，仿佛要把飘摇的小屋撕裂。又是一道闪电，屋里映得一片惨白，雷声还没响起呢，文欣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真没用，打雷都怕。”刘国祥轻笑着，把她抱到怀里。文欣转身把头埋在他胸前，像只鸵鸟似地把自己藏了起来。
“老婆，不生气了啊。”刘国祥拍着她的背，却不见她反应。觉得胸前有点冰凉，一摸，文欣早已经是满脸的泪水，着急地喊：“怎么了？哎呀，哭什么嘛。”
“为什么要吵架？为什么要吵架？为什么要吵架？……”文欣抽泣着重复一句话。
“我错了，是我不好，是我不对，别哭了，别哭了啊。”刘国祥手忙脚乱地拍着哄着。“以后再也不这样了，不吵架了，啊？”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六十九章 摩擦
上班了两个星期，鬼子可谓捷报频传。先是去年全市的青年技工比赛拿了一等奖，随后又入选本市年度十大杰出青年，一时间在厂里风光无限，变得家喻户晓。这无疑更坚定了文欣要把他留在岗位上继续奋斗的决心。
科研中心那边打过电话，人事方面还是一团糟，无外乎争权夺利的。文欣委托同事续假，人家二话不说就答应了，还笑说反正现在没人管，让她好好度蜜月，休了婚假休探亲假，休完探亲假再弄个假条续病假，好好养条儿了再回去接着休产假。
文欣从前一点都不喜欢小孩，觉得吵吵嚷嚷的特别闹腾。可最近几年有点母性膨胀，尤其见几个同事结婚后生了小宝宝，嫩嫩的抱在手里无限娇柔的样子就特别感动。可能女人年龄一大，想法自然而然就变了吧？她结婚一个很重要的目的就是要生个孩子，结婚生子，一生就圆满了。说实在的，工作了几年，要把一切都放弃，再来一个新的地方从零开始，她也不是很情愿。毕竟付出过很多努力，同事之间的默契和亲昵也是好不容易才建立起来的，怎么可能说丢就丢呢？
翻翻报纸，招聘栏里无非是招些公关小姐、推销员之类的。同事的建议听起来不错，要不先凑合着吧，能找到理想的工作再说。文欣打了一个呵欠，又开始犯困。最近好像怎么都睡不足，成天地打瞌睡，大概是春天来了吧。坚持了没几分钟，她终于放下报纸，钻进被窝里。
刘国祥下班回来的时候，文欣还没醒来，听着他很大声地把鞋子扔到地上，才迷糊地睁开眼。
“你回来了？几点了？”
“你还好意思问几点了？你看看外面天都黑了，你说几点了？”
文欣揉揉眼睛，坐了起来。“不好意思睡过头了，平常眯一会就醒了，最近好像特别困。明天我去买个闹钟来。太晚了吧，做饭来不及了，要不我们出去吃吧？”
刘国祥沉着脸说：“你在家没事干睡睡觉我没意见，也要分个时候吧？我辛辛苦苦上一天班回来，家里冷锅冷灶的，你看看谁家这样过日子的啊？又是出去吃，我吃不起，不吃了！”
文欣知道他最近挺把自个当回事，没事喜欢咋咋呼呼，也懒得理他，起身去开火下面条。
不一会面就开了，剁了点肉馅，烫了几根青菜，再卧两个鸡蛋。碗放到刘国祥面前的时候，他也没推辞，端起来就呼啦啦吃开了。文欣没食欲，用筷子挑着面条转着圈，半天也没吃下两根。
刘国祥几口把面条吸溜完，连汤都喝了个一干二净，又开始唠叨。
“你就打算一直这么过下去了？”
“嗯？”文欣没听明白。
“我说，你就打算一直这么下去了？天天在家里睡觉，什么也不干？你当初可是说要过来找工作的。”
文欣继续玩着手里的面条，漫不经心地回答：“刚过完年，谁家企业那么急着招聘啊？”
“你看看每天这报纸，一大版大版的不都是招聘广告吗？”
“你是想让我去当公关小姐呢？还是想叫我去当促销员站商场里卖啤酒啊？”
刘国祥仔细看看广告，不一会又说：“你看这个，不是招业务员吗？业务代表，这个也是。怎么就不能试试，你以前不是卖狗皮膏药卖得挺好的吗？”
“你真地愿意听我说吗？”文欣认真地盯着他，慢条斯理地说，“首先，这是个工业重镇，服务业、娱乐业甚至商业都不发达，可以说除了进工厂，就没有多少选择，而工厂一般是通过分配和调动才招人的。市区有多大你知道吗？从东到西，光坐车就得四五个小时，你们厂还在这座城市的死角里面，交通闭塞，说白了就是一农村。你说的业务员和业务代表，且不说人家是卖什么的，你看看招聘的单位都在什么地方，离这里少说3个小时，就算我应聘上了，你是打算让我去人家那住宿舍，还是每天来回跑呢？”
“住宿舍就宿舍。”
“那跟两地分居有什么区别？”
“至少近一点。”
文欣有些不耐烦地打断他说：“你的意思是，你让我把好好的工作丢了，户口档案关系什么都不要了，漂到这个城里来当临时工，住宿舍，吃食堂，完了每个星期送过来慰劳你几次是吧？”
“你不是总吹自己有本事吗？怎么，怕了？”
“这跟怕不怕没关系，问题是这样对我有什么好处？有个边际成本的说法你知道吗？每做一个选择的时候，在衡量预期利益的同时，还得考虑你失去的是什么。你能告诉我，我要付出什么样的成本才换来你期望我做的事情？”
“你还是不想过来对吧？结了婚还这么两地吊着有什么意思！这样的婚结了干吗？我跟你说，你现在是成了家的人了，想问题应该以家庭为重，不能再像从前那么任性了！”
文欣有些上火了，冷冷地说：“刘国祥，我从来不要求你为我牺牲什么，也请你不要理所当然地要求我为你牺牲。我单位领导都说了好几次了，只要你愿意过去，随时下调令，是你不肯。而你呢？毫无道理地要求我远走他乡，爹妈不要了，单位不要了，关系户口什么都不要了，迁就你，陪着你，解决夫妻分居的问题。可你能给我什么？你连我今天吃包零食，明天买把小菜都要斤斤计较，你用什么来给我安全感，让我放弃所有的一切？”
“你没见我现在单位里忙得要死吗？我能什么都丢了去你那边吗？我可不像你那么不负责任！”
“既然你丢不下，凭什么我非要丢下？我告诉你，天底下不仅仅是你刘国祥一个人叫做人才，我在单位的口碑地位不比你差。为什么单位一而再，再而三地准我假，给我时间选择，是因为他们不想放我走。”
“你能干些什么呀？我看你连张图都画不好，你搞技术，你不就是嘴乖巧一点会哄得领导开心吗？拍马屁你一流！”
“世界是变的，你不会愚昧到以为我工作了几年还是当年学校那个水平吧？你得承认，论实践能力，从来都是我比你强。你能做的事情，我都能做，我能做的事情，绝大多数你都干不了，这叫素质。好吧，退一万步讲，我嘴乖巧，人际关系好，领导喜欢，这也算是本事吧？你知道什么叫情商吗？在现实的岗位上，EQ的效力往往高于IQ，何况你IQ也高不到哪去。”文欣说话开始有些尖刻了。
刘国祥正要张嘴，她又堵住他的话：“别跟我说什么技工大赛一等奖，什么十大杰出青年哈，那都是些走形式的东西，我听你说也说腻了。我好心奉劝你一句，别太把那东西当回事，未来的路，任重而道远。”
刘国祥给她抢白得张口结舌，一肚子火发不出来，又一头倒在床上，恨声说：“懒得管你，你爱这么天天睡你就睡去，睡成头猪都不关我事！”
文欣也不示弱地还嘴：“我高兴睡是我的事，确实不用你管。我没吃你的，没穿你的，还轮不到你来对我颐指气使。”
两个人的嘴一个比一个撅得高，打死都不肯再说话。
第七十章 游春
周末，刘国祥早早起来，在屋里窜进窜出地洗漱收拾，一会打来开水，一会买来早餐。文欣其实早就醒了，故意闭着眼装睡，不想理他。
迟疑了一阵，刘国祥还是伸手推她。
“老婆，老婆，起来了，起床吃饭了。”
文欣翻身对着墙壁，还是不搭理他。
“乖，起来啊。”刘国祥继续推她，说，“昨天小王的女朋友来了，人家也是从外地过来的，约好今天一起去东湖玩。快点起来啊，别等会人家都进门了你还在床上。”
“要去你去，我不去，我要睡成一头猪。”文欣赌气地说。
刘国祥忍不住笑了。
“生气时候说的话你干吗老记着，行行行，以后我什么也不管你，可以了吧？你爱睡睡，爱吃吃，变成大肥猪似的也还是我老婆。”
“你才大肥猪呢！”
“行，我大肥猪，你起来吃点东西。不吃东西怎么变大肥猪呢？”他把馒头稀饭端过来，放在床前的小板凳上。“哎，你不是一直没在市里玩过吗？今天我们一起出去玩，顺便去逛逛商场，就上次你买羽绒服的那地方，吃自助餐，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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