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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恒。
她时常低头看自己中指上的指环，式样繁复精细，钻石一颗颗细小闪亮刺痛她的眼，看得出岁月的痕迹，这枚指环必定见证过很多承诺和责任，见证了很多人牵手相携百年，无论战乱饥荒，不离不弃。这样的信物，这样的承诺完全占据了她的思维。
不过刚刚在楼下分别，卫家齐的电话便追了上来，“得之，你一定会笑话我没出息，因为我竟然开始想念你……”
她嘴上嘲笑，心中却是满满的甜蜜，爱一个人应该就是这个样子，投入全部的心思，用尽全力。
卫家齐放下电话不禁微微叹了口气，卫莉在他面前站定，朝着他眨眼睛，“原来书上说的都是真的。”
他看着妹妹的脸扬起眉头，“说什么？”
“书上说，真正的爱情是沉重的负担，会让当事人唉声叹气，再也没有说俏皮话的精神，哥哥，你的却是老了好几年。”
他上前揉了揉小妹的鼻头，“我老了好几年是因为费心寻找跑到山区给麋鹿挖壕沟的某人，与他人无关。”
卫莉见他眼里荡漾着的神采，会心一笑，“爷爷在书房等你。”
卫家齐点了点头，拍拍妹妹的肩膀便朝书房走去。卫莉看着他的背影，只觉得异常高大挺拔，他越走越远，直到消失在走廊的尽头。转过脸看见落地窗外的一片天，冬天的午后，灰灰的一片，像张巨大的网，让所有人在忧郁中动弹不得，弄得人心情没办法晴起来。
卫家齐走进书房，卫敬堂已经在哪里等候多时，他看见爷爷依然翻看着相册，不由得率先开口，“爷爷，我已向她求婚。”
卫敬堂抬头微笑，“她是不错的女孩子，可是我想问你，你的计划呢，还要继续吗？我反对你们在一起，是因为我知道她肯定会影响你的正常决策。”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异常坚定，“我知道，但她和叶治中并不亲近，我想她并不会在意，况且，这也是极为正常的商业行为。”
卫敬堂眼睛里面忽然闪烁出一丝遥远而晦涩的光芒，像是想到了什么极其久远的往事，他合上相册，问，“怎么会是她？”
卫家齐的神色忽然变得极其温柔，“我也不知道，第一眼看她只觉得这女孩子是那样的柔软温暖，好像秋天午后的阳光，后来同她重逢，每次看她的笑容，都暗自下定决心，从此以后可以为她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卫敬堂点点头，“我明白了，我祝福你们，农历年带她见见家里人。”
老人点燃了烟斗，烟圈徐徐上升，光合影融合成一片，他的身影好像和那些历史、那些过去，那些泛黄的回忆融为一体。
卫敬堂记忆的彼端出现的是模糊的痕迹，少年轻轻呼唤，“连理，连理……”
少女轻轻笑，“我们会永远这样好吗？”
少年憨笑，“一定会，怎么不会？”
少女穿着白色网球裙，像一朵夜风中的栀子花，“ 永远有多远啊？”
“我们相爱多远，永远便有多远……”
回忆总是灰色的，他和她的永远只那么几年而已，却支撑了他一世的回忆。有时候也曾经梦到过去，有时是最后离开家乡时的忙乱，有时是母亲的月白旗袍，更多的时候，是那个模糊的背影，阴丹士林旗袍，红色的毛衣外套……
那么多年过去，一些事情反而渐渐清晰，挥之不去。
卫家齐从楼上下来，不知为何并不觉得轻松，反而觉得有些沉重，有些隐隐的无力，晚饭也吃得心不在焉，想起明天还要出差便觉得郁闷，随手拨通了得之的电话，电话那边的声音让他的心霎时柔软，他不舍的开口，“得之，我明日要出差，今天忘记告诉你。”
得之那那边嘻嘻笑，“哦，那我是不是要装模作样嘱咐你几句？恩，你自己注意加餐饭，少思虑，多添衣 ，我会想念你的。”
她的煞有介事把他逗笑，正想玩笑两句，得之却忽然正色，“卫家齐，我今天也忘了告诉你，我爱你……”她声音清脆，只抵他内心最深处，他忽然压抑不住想要见到她，将她拥入怀中的渴望，放下电话便奔了出去。
他来的时候，得之正在洗头，他见她穿着短裤和白色男式衬衫，胸口被水濡湿，调皮的发梢从毛巾里跳出来，带着一种天真的诱惑。
他觉得热，喉头有些紧，只能微微转开了目光。“原谅我贸然来访，可是我等不到明天。”他声音低沉，透着疲倦，确有一种说不出的慵懒。
她的家大而冷清，他以前很想问一个年轻的女孩住在这里会不会寂寞，可是他却不敢，还怕再说多一点自己就会失控。现在他只想告诉她，以后的日子，她都不会孤单。
得之擦着头发从浴室走出来，看见卫家齐一个人立在窗边，觉得这个画面无比温馨自然，自己梦想中的家庭生活不过就是这个样子，有个人等着自己，不会无奈，不会苦闷。
卫家齐很自然的接过得之手中的毛巾，轻柔的帮她擦着头发，好像她是什么珍宝，稍微一用力就会碎成粉末，随风而去。
得之觉得颈后温热无比，因为他的呼吸就在她敏感无比的耳后，害得她想缩起全身，只好转过身来说，“那个，好了，还是我……”
她再说不出话来，因为他吻在她的耳垂上，一下一下，她听见他低哑的声音在耳边，“我怎么放得开你……得之，我再也不会放手。”
得之没有力气挣扎，她觉得自己的后背快要湿透，他的唇落在她的眼角，干燥而温暖，有种虔诚的意味，她觉得自己快要不能呼吸，似乎要迷醉在这份温柔里面，这不是他第一次吻她，可是她还是感觉灵魂被深深震荡。
她想挣扎，想说话，却开不了口，她不知道在这种时刻她除了沉醉还可以做别的什么，他的唇终于落在她的唇上，辗转，温柔，不放过她每一丝的芳香气息。她感觉到他的手停留在她胸前的扣子上，一颗，两颗……
她急急捉住他的手，而他，却加深了这个吻，贪婪而迫切，她的最后一丝冷静被扯的粉碎，她终于松开了手……
她不知道一切是怎么发生的，只知道自己被抱起来，轻轻放在床上，光裸的背落在床单上让她微微发抖，像一根羽毛，被他带领指引，在陌生的世界辗转起伏，无法停歇。
那一刻到来的时候她已经泪流满面，迷蒙中听到他在耳边说，“得之，我爱你，我只爱你，只有你……”
他们紧紧拥抱彼此，好像世界上只有他们两人。
第三十六章 家
农历年很快到来，得之随卫家齐去香港，下了飞机已经是傍晚，自海边吹来的风弄得她皮肤微痒，这不是她第一次来香港，却莫名的忐忑，好像白流苏初次抵埠，生生觉得这城市锐利现实，怕是在此处跌个跟头都要比别处痛一些。卫家齐似乎看出她的心思，在她耳边说，“一切有我。”
是，没有他，她怎么恶补卫家诸人的功课，她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一场考验，好在这回她不是一个人，以后也不会是一个人，她有他，那时候她以为就算这世界都把自己抛弃，还有这个男人为自己遮风挡雨。
第二日同卫家人见面果然是大阵仗，好像是拜寿一般，家族成员悉数到齐，佣人一早打开门迎接他们，卫家齐握着她的手紧了一下，深深望她一眼，好像是鼓励，得之心中一阵温暖。
这座大宅充满五十年代风情，背山面海，庭院里面是两株高大的木棉，几株栀子，好像是童话中的城堡，可是童话里面不仅仅有王子和公主，还有诸多生冷无情的现实，公主想要永远站在王子身边需要跟太多的人斗智斗勇，得之一早就明白。
这家人真的十分完美可爱，大哥卫家晋是长房的长子，已经年届四十，风度依然翩翩，是知名的考古学者；大嫂看不出是十六岁少年的母亲，穿一件旗袍陪着翡翠胸针，笑容温婉拉着得之的手说，“呵，原来你便是得之，家齐果然好眼光。”
得之最喜欢的是小妹卫莉，她一早便知卫家齐十分疼爱这个没有血缘的妹妹，这女孩子身上有股阳光的味道，穿红色小旗袍像是卡通里面的中国娃娃，满眼只有笑意，没有一丝骄矜。
大概是因为心情的缘故，得之的笑容十分明艳，将在场的人相认完毕自己已经出了一身的汗，心中大喊救命，卫家齐在一边看未婚妻不时同大嫂谈起在英国念书的趣事，转过头便同大哥说起三星堆文化，几分钟后又被三叔家几只小猴子缠着游戏，真的团团转，可是她应付起来却是得心应手，
卫家同在他身边微笑，“她倒是天生的公关主任。”
他对这样的评价耸肩一笑，并不放在心上，可是开餐时分已经完全应证了卫家同的说法，每个人已经不叫她叶小姐，纷纷亲热的称呼“得之”，他只觉得心中温暖，放下一颗心，松了一口气。餐后几乎是人人都有节目，得之奇怪，“不一起守岁吗？”
卫家齐笑，“每年团聚一次已经是巨大的凝聚力感召，爷爷从不强留，也不故做子孙满堂状。”
得之点头，这样的聚会着实累人，好像打仗一样，现在她已经不太想说话。
从大宅离开天色已经不早，她回头看那两棵木棉，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看见红色的花朵，是否在深夜里有浓墨一般的色彩，跟整个天空连成一片。卫家齐在她耳边说，“等你嫁给我的时候它就开花了，红的好像火一样，真真的好彩头。”
她娇嗔道，“谁要嫁给你？”声音里面有无限的甜蜜的和依恋。
卫家齐把她用在怀里，心想这样就是幸福了吧，只是和深爱的人静静看庭前花开花落，云卷云舒，就算那些都看过了，他们也可以牵着手，在一个闭塞的小镇里欣赏星垂平野，月在眼前。
知道得之不喜欢住在酒店，他安排她住在自己在香港的一间公寓，可以看见美丽的海景，夜晚更是美得出奇，万家灯火仿佛都在自己的脚下。
每每看到那些窗口射出的灯光得之都会有些怅然，那些灯光都是为谁而点亮呢，小的时候总是羡慕院子里面别人的父母下班后，一家三口热热闹闹的吃一顿饭，而她就只有一个人，母亲是很要强的人，总是工作到很晚，有时候可以等到她回家，有时候等不到，家里从来就只有阿姨和自己。后来母亲出国了她被送到爷爷身边，从此便没有了家的概念。
见她发呆，卫家齐从身后抱住她的腰，将下巴放在她的颈窝，柔声问，“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这些灯火都是为谁而点亮？”
“为自己爱的人，我小的时候父亲总是不回来吃晚饭，母亲就在客厅等他，开着一盏黄橙橙的落地灯，并不明亮，却足够温暖，足以让人找到回家的路。我的父母深深相爱，所以在我父亲去世后，她一直郁郁寡欢，她去世的时候带着笑容说，我要见他去了。”
得之心下恻然，她并不认为自己应该为他父亲的去世而歉疚，只是她和他不得不面对这样尴尬而无奈的局面，“你父亲是怎么去世的……”得之终于先定决心。
“空难，东南亚的一些项目我们向来跟天远竞争激烈，那次是因为一个项目的竞标在最后时刻出了问题，有人将一些机密泄露给了天远，父亲觉得事态严重，在平安夜那天飞回公司，结果飞机失事。”
他的声音平静，仿佛在说一些别人的事，他不是不在乎，而是分得清什么最重要。
“我……”得之忽然觉得鼻子酸涩，千言万语都像是挤在胸口，一句话都说不出。
卫家齐将她抱得更紧，“什么都不用说，我只要你记住，这辈子我都不会放开你。”
得之转过身将脸埋在他胸前，被这样的场景和这样的话深深触动，“我也要告诉你，我不在乎别人说什么，我在乎的只有你，就算爱上你是一场劫数，我会因此万劫不复，我可以做的也只是抱紧你……”她抬起头来，神情异常坚定，“我什么都不害怕，因为就算最后我会失去一切，我还有你。”
第三十七章 今宵多珍重
在香港的时光都是两人最美好的日子，他们都觉得这样的甜蜜幸福会持续一辈子，于是无端的烦恼快乐太过短暂，尽情的纠缠于琐碎的温暖，在不经意间寻找悄然的欢笑。
他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