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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爹干得更有精神,本来,象他这把年级,早该坐在那里谈天说地,享受晚年之福了。可他才不哩。他生来勤恳,时常起早贪里,忙来忙去的,他不但给把农活全干了。而且,每逢集日,他还骑上自行车,进城做个小卖买,赚点钱,补助一家生活零用。
一日,县城*,商贩云集,百货齐全,人流熙攘,路花也被挤在人海之中,走着走着,她忽然听到一个商人的高喊声。
“卖蒜、卖蒜,蒜便宜了。卖蒜、卖蒜,蒜便宜了。”
不用看,路花就知道是自己的老公公。扭过头,她走到一个卖油糕的摊点上,买了两个油糕,便向老公公走去。
老公公头也不抬,自以为是买蒜人,两手拨弄着蒜串,口里不停念叨,“便宜了,蒜便宜了,随便挑,随便拣”。
“爹,”路花喊了一声。
“噢。”老公公仰起头:”是你,你也赶集?”
路花应了声,伸出手把油糕端在他面前。
“我不要,我不要,”老公公坐在地上,两手舞动着:”你吃,你吃,我不吃,我不吃。”
“给你,你就拿上。”路花把油糕塞到他手中。
“你也吃一个,”老公公接住,又端在路花面前。
“我不吃,”路花转身走了。
旁边的一位商人,看着两人的推让,禁不住地问:”老人,那是你闺女?”
“不是,”他咽完嘴里的油糕说:”是儿媳妇。”
“儿媳妇?”商人很惊奇,他看着老公公吃完了油糕,又劝说”老人,看你这把年纪,又有这样的好儿媳,就不该出来摆摊受罪了。”
“唉,你不知道。”他用包油糕的纸擦擦手上的油气,”我这个人,生来就是个穷命鬼,打三天不干活,就要出毛病,就是腰酸,不是腿疼。”
“噢,”商人说:”原来是这样。”
“坐不住,跑跑走走,还觉得爽快。”
回到家中,老公公已是困乏无力,坐在院子里吃晚饭,他还夸奖说:”在集中,我刚吃了馍,路花又给我两个油糕,吃了吃,现在还不饿。”他对老伴说”媳妇还不嫌我大叫大喊丢她人,还给我买油糕,要是雪娥,躲都躲不及。”
“那有什么丢人的。”路花把碗放在公公面前。
不少人认为,摆小摊是低贱的,特别是郑家老爹,在集中做卖买,常是大叫大喊的。
“那是你的福气,”婆婆边吃边说:”路花与咱有缘,常是有说有笑的,雪娥连理都不理咱。”
公婆时常夸她,路花也觉得公婆与亲生父母一样可敬可亲。小三更不用说,每逢回到家中,去地里拔一条萝卜,除一捆葱,都要把爱妻带上,唯恐别人说他是个光棍汉。
一阵车铃声,小三从外骑车回来,路花开起套间门,他也走进了房间。
“这时候才回来?吃饭吗?”路花问。
“不吃,”他从身后抱住她,对住她耳畔狂热的说:”我想吃你。”
“不正经,”路花含羞地说。
“夫妻俩,永远没有正经。”他揽住她的腰,疯狂地旋转一圈。
“小三,”路花挣扎着,”你……”
“哦,”他急忙放下她,”对不起,我忘了。”拥她走进内间,按她坐在床上,小三弯下身,耳朵附在路花的肚腹中,“我听听,小家伙在里面干什么?”
路花轻咬着唇,抚摸着他的头,心里有说不出的喜悦,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光彩。
抬起头,他说:”小家伙在里面‘咕咚咕咚’的,象免子倒窝。”他说着,脖子一伸一缩,伸伸缩缩,逗人好笑,路花捶他一下,笑着倒在他的怀中。
“你要当爸爸了,”她抚弄着他的手指。
小三抚摸着她的面颊,也激动地说:“你也做妈妈了。”
爸爸妈妈,多么神圣的使命,爸爸妈妈,多么亲切的称呼,世界上,哪有不愿当爸爸的?哪有不愿做妈妈的?
关于生孩子,他们也有争执,小三希望生个女孩,女孩漂亮,女孩温顺。男孩却不同,粗里粗气的,长大了,结了婚,就有了你我。娶个好媳妇,算是幸运。若娶个不讲理的媳妇,父母就遭了罪,自己也倒了霉,整日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争来争去。
女孩截然不同,长大了嫁出去,什么也不争,什么也不要,每逢回娘家,只嫌给父母带的吃食少。
路花可不愿意,她渴望生个男娃。生个男娃,一了百了。作为女人,谁愿意多生孩子呢。一旦有了身孕,得挺几个月的大肚子,干什么都不利索,吃什么都不香甜。生孩子更是死里逃生,生下孩子,又是百日不准吃这,不准喝那,既怕着凉,又怕伤风,真成了弱不经风佼佼者。
不过,他们更期盼一胎双胞。一儿一女,今生今世都不再生孩子,可世界上那有那么多好事呢。
“路花,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
“你们的鞋帽厂又准备开工了。”
“真的?”路花惊喜的,“那么,我也去上班。”
“不,”小三抚摸着她凸起的肚腹:“我不要你上班,要你给我生一个又胖又大的胖娃娃。”
路花咯咯地笑起来。
是的,她去上班,能上几天,再有几个月就要生了,路花心里琢磨着,自己生下孩子,无论是男孩女孩,都是自己爱情的结晶。小三在外上班,自己同公婆在家照看孩子,顺便做做家务,她这个小家庭也算是和和美美的了。
17 郑家的狗
崖头有颗椿树,立秋以来,一到夜间,一只“猫头鹰”落在上面,不停地吼叫,它的叫声深沉,怕人,使人听了心里不安。
两年前,路花清楚地记得,一只猫头鹰在娘家崖头上”咕咕呱,咕咕呱”地叫个不停,不几天,奶奶就去世了。
当地有个说法,猫头鹰在哪儿叫,哪儿不是要出事,就是有人身亡。
要出什么事呢?路花心里有些恐惶,自己快要生了,难道……它为什么在自家崖头上叫?也许是椿树的缘故吧,她在屋子里无助地想着,有时还暗自安慰自己。
下午,小三回来了,他带回一支土枪,路花惊疑地问:“带土枪干什么?”
“猫头鹰在崖头上叫,叫得人心乱纷纷的,”小三把枪放在门后面,“今晚它再叫,就给它两枪,看它还叫不叫。”
“跟只鸟都过不去,”路花嘴上这么说,但心里也不愿意听到猫头鹰的叫声。
果然,这天夜间,猫头鹰又“咕咕呱,咕咕呱”地叫起来,小三一骨碌爬起来,提着枪站在阶台上,朝崖上放了一枪,猫头鹰就飞了。不过不顺心的事依然发生了。
一个晚上,小三同路花准备睡觉,被子刚铺下,只听自家的狗一边狂叫,一边向屋子里狂奔。
“这狗是咋啦?这狗是咋啦?”母亲在屋里边下炕边说。
小三同路花走进母亲屋里,母亲又跑到前院转了一圈,什么也没发现,折回来,她进屋就说:“院子里什么也没有,这狗是咋啦?”她弯下腰瞅着畏缩在案板下的狗。
小三蹲在案板前,伸手拉出浑身抖擞的狗,它躺在地上,一会儿,一会儿,它停止了呼吸,身子也不哆嗦了,四条腿伸得直直的,它死了。
这是怎么一回事?怎么突然会死呢?全家人围着它,小三心痛的抚摸着它,谁也说不出原因来。
无名村,只有这一条狗,这条狗它不但护自家院,而且还护村,村子本来小,一到夜晚,稍有动静,它就“汪汪汪”地吼叫不停,因此,这些年来,无名村一直很安全,从来没有盗贼偷过某家某户。
这只狗在郑家近乎十五年,谁也舍不得剥它的皮,吃它的肉。第二天,小三把它埋到前院的桐树下。
猫头鹰再也没有叫,周围再也没有出什么事。
初冬,路花生了,她生了一个女儿,取名蕾蕾。
一天下午,小三又带回一只小狗,一进屋,他就把它放到床上。
“怎么,又带回一只小狗?”路花欢喜地说。
“咱家祖祖辈辈都养狗,到咱手里不能不养狗。”
路花把它抱在怀里,用手抚摸它,心里想,狗长大了,女儿也就长大了。
小三从母亲屋里拿来一个小铜铃,路花用红绳子穿上铜铃,套在小狗的脖子上。
小狗走起路来,尾巴一翘,小铜铃就”叮铃铃,叮铃铃”响个不停,路花同小三围拢着它。他们越看觉得小狗越可爱,越看越喜欢,还给它取名,叫贝贝。
贝贝很聪明很温顺,它时常卧在小蕾蕾的身旁,它知道她是家里的”小主人”每当路花不在屋里时,一有动静,它就围着床沿边转边叫,一直叫到路花回来为止,或许,它是怕生人把小主人抱走,它成了她的”护卫”。
渐渐地,蕾蕾半岁了,狗长大了,它长成了一条虎彪彪的大黄狗了。
中午,路花抱着女儿,同婆婆一起坐在院中晒太阳,狗蹲在他们面前。蕾蕾伸出她的小手,一会儿碰触碰触狗的耳朵,一会儿笑着看看狗,又看看母亲,嘴里还不停咿咿唔唔的说了一些没人懂的话。
狗很懂事,它一会蜷伏,把嘴搁在路花的脚上,一会抬起头,目光忠诚地望着路花母女;一会它挺起胸部,吸吸鼻子,竖竖耳朵,神气俨然地东张西望,蕾蕾又抬起小手,抓捞着狗,狗又伏下去,把嘴搁在路花的脚上。
“妈,”路花对坐在一旁做针线活的婆婆说:”我娘家爸今年正六十,我妈要我姊妹为我爸做生日。”
“哦,”婆婆听了,很快地说:”该做了,你们姊妹都家成,也该为父母尽点孝心。”
路花喜洋洋的,她常这样地同婆婆坐在一起,谈天说地聊家常。
“你爹今年也六十多岁,”婆婆征求似地说:”不如为你爹也做起生日?”
“行,”路花答应,又问, “我爹的生日是哪天?”
“就是你们结婚的那天。”
哦,路花听了,一种激动的,喜悦的情绪掠过她的心。那天即是老公公的生日,也是自己的结婚纪念日。
于是,婆婆一边做活,一边向路花讲述小三的出生和公公的遭遇。
“小三是我三十六岁要(生,本地称要娃)的,要下他,没过百天,一天,你爹给队里拉土,没料到墙塌了下来,当场就压坏了他一条腿。那时,咱城里医院治不了,要治,还得去地区大医院。”婆婆一脸哀愁;“我一个女人,要伺候住院的你爹,还要操心家里不懂事的几个娃。后来,我实在没办法,就托人给小三找户人家,想把他送给别人。”
路花抱着女儿,倾听着婆婆的陈述。
“一天,人家来抱小三,你爹也从医院死活不保地拉回来,当时,我看看睡在炕上疼的失声叫喊的你爹,又看看怀里瞪眼巴巴的小三,我就舍不得,我想,小三给出去,你爹再一死,我一下子就失去两个亲人。”她停下手中的活,“到那时,我才哭死皇天抹泪啦。”
提起往事,婆婆心里怪难受的,路花心里也不是滋味。
“我这才给小三留下来,”她侧过头,对冲她发笑的孙女说,“不过,留下来才好哩,要不,现在还没人管我呢。”
蕾蕾张着小嘴,咿咿呀呀地同奶奶说话。路花把女儿放在地上,她两条小腿一纵一纵的,婆婆伸出手,她把孩子递过去。
“我小时候,我妈差一点也把我送给别人。”路花一手抚摸着狗的脊背,一面对婆婆说:“可等人家来抱的时候,我妈也舍不得,她说,她怕别人笑话她,要下娃养不起。”
“噢,”婆婆瞪大了眼睛,半响,她才说:“这么说,你也差一点给送出去。”
路花笑了笑,又说:“我长大后,我妈告诉我,我还怪罪他,若把我给了别人,说不定我现在还幸福哩。”
“傻丫头傻到底,在人家家里,那有在自己家里好。”婆婆有些生气。
“那到不一定。我爸爸给我找的人家,是他的上司,一名军官。”
“管他军官不军官,人常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在别人家里,总不如在亲生父母跟前好。”
路花只好又笑笑。
“哎,你俩是同命,都是苦命儿。”半响,她又叹息道:“真是一个苦瓜,又接来一个苦果。”
是苦命吗?他们同是老三,又有相同的命运,又经历了一场几乎是生离死别,的爱情挫折,但路花从来不觉得自己的命苦,她以为,她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二老真诚地对待她,丈夫又真心地疼她。
傍晚,狗一边“汪汪汪”地吼叫,一边又向后院狂奔,小三同路花走到前院,四处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