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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长的爱与恨一直纠结在他的心里,让他痛不欲生,难以自拔,唯有放纵自己、麻痹自己才能得到暂时的忘却和解脱。
知夫莫如妻,这个世界真正理解父亲的只有母亲,母亲太明白父亲内心的痛苦与挣扎了,所以她默默地忍受着丈夫的背叛、乡亲的嘲讽和家人的不解,一如既往地爱着父亲,为父亲撑起一个安定的后方,为缺失父爱的儿子筑起一座温暖的家园,母亲替父亲为他的父母养老送终,又把他唯一的儿子送进了重点大学。
父亲说母亲的离世让他的整个世界倾覆了,他突然如当头棒喝,完全迷失了,找不到方向了,当他从迷茫中清醒,才意识到失去母亲的锥心刺骨比他失去嗓音和左手更让他痛不欲生。他发现自己过去一直在把母亲当作他假想的敌人,他痛恨命运的不公,却又无力与命运抗争,只得把自己最亲近的人当作射击的靶子,任他发泄愤懑。而另一方面,他又如此信任母亲,他在外面*,在外面花天酒地,可是他的心里是踏实的,他认定自己有个坚实的后方,认定有个人会把他的家料理的妥妥帖帖,认定那个人无论被他怎样伤害都会死心塌地地等着他,所以他才敢那么肆意妄为。可是那个人却义无反顾地抛下他走了,扔给他一个已经有些陌生却又无法舍弃的空落的家。
谢津生越是走进父亲的心里,越是痛恨父亲的偏狭和愚蠢,它不仅害了母亲,更害了自己,也让他永远地失去了母爱。他坐在母亲的坟前痛哭失声,为母亲,为他即将告别的青春,也为那个模糊而悠远的梦。
尽管父亲向他忏悔了一切,他仍然无法真正地原谅父亲,失去的永远不可能再来,母亲的离世是他心中永远无法弥合的伤痛。
本来只想在家里呆两天就离开,在菁华的一再要求下,他们在家里度过了春节,从小到大二十多年,父亲第一次跟他一起置办年货。过去,每年的春节,都是他陪着母亲一起到镇上赶集,替母亲挑担,买香烛、鞭炮、对联、红糖、面粉等东西,年关那几天,每晚都会忙到深夜,一家人围坐在厨房,一起做各种食物,看着母亲有条不紊、忙前忙后的身影,听着一家人絮絮叨叨、漫无边际的说话,闻着锅里热气腾腾、香气扑鼻的美食,尽管屋外的寒风肆虐,打的门窗啪啪作响,他心中的暖意却溢满了四处透风的厨房。
父亲总是在大年三十吃团年饭的时候,准时出现在家门口,过完年便又匆匆地离开了。
现在,母亲的角色换成了父亲,他竟然也能像母亲一样熟练地做鱼糕、做春卷、炸面角了,也许,多少个除夕之夜,父亲都是身只影单地在灯下一边做着食物,一边思念着妻子,一边等待着儿子的归来,像当年母亲一样。现在,母亲健在时的温馨场景又重现了,因为有了菁华的参与,今年的春节过得异常和谐温暖,父子间的距离似乎也拉近了很多。
他们走的时候,父亲一直站在门口目送他们,小时候他一直很敬畏父亲,不敢跟父亲靠近,多年以后,情况发生了逆转,父亲开始对他仰视,眼神里流露出自豪,现在的他已经完全没有了浪荡公子游走江湖的玩世不恭,没有了不可一世的威严和霸气,而变成了一个敦厚朴实、吃苦耐劳的地道的农民,而这更符合谢津生心目中父亲的形象。
远远地看着父亲被寒风吹乱的白发,有点前倾的身体和佝偻的脊背,一阵酸楚涌上心头,眼前突然起了一层白雾,谢津生努力把眼泪咽了下去。
第十章 仓促结婚(4)
从五羊回来,他们又马不停蹄地赶往观塘镇菁华的父母家,同行的还有瑞华一家人,谢津生是带着一种朝拜的心情去拜见岳父岳母的,岳父岳母也给了他一个隆重的见面礼。
得知新女婿上门,亲朋好友早早地做好了迎候的准备,车一到观塘车站,几个俊男靓女便围了上来,姐姐姐夫地叫得亲热,菁华介绍说这些都是她的表弟堂妹,他们抢下他们手上的行李,转眼便跑得无影无踪。出车站不远,只见一院落门前披红挂彩,知道这便是菁华的家,挂在围墙上的两挂鞭炮也正当其时地炸响了,他们被簇拥着进入院子。
早听菁华说他家亲戚多,当他走进孙家,那蔚为壮观的场面仍然让他瞠目结舌,菁华父母两边的亲戚都多,叔伯姨舅、堂表兄妹、外甥侄女悉数到场,一众三四十号人,满满地挤了一小院,个个睁圆了眼看着他,好像要在他干净的脸上看出文字来一样,好在他见惯了大场面,心里紧张脸上依然能处变不惊,当他最后被众人推到岳父岳母眼前,开口叫爸妈时,倒是窘得满脸通红,手脚都嫌多余,岳父体形瘦高,面色红润,鼻梁上架着一副茶色边框老花镜,鬓角已经染上霜花,岳母细眉细眼,面如银盘,眉眼间透着喜气。
刚一坐定,菁华便狂吐不止,连日来的奔波,让她异常疲惫,连肚里的孩子也公然抗议了,大家心领神会,连忙安排他们歇息,岳母早为他们准备了一间新房,粉刷一新的墙面,一张新买的双人床,和床上崭新的被褥,让谢津生感到异常温暖,有母亲的家就是不一样,如果母亲在,他乡下的家里一定也有一间与此相同的新房。
菁华的二姐茜华晚他们一天到家,茜华是个自由随性的人,技校毕业以后离开了家,跟他的丈夫一起浪迹天涯,过着一种与她的姐妹们完全不同的生活,他们在匀县县城开过餐馆,到南方做过工,现在他们是真正的商贩,像候鸟一样随着季节的变化变换着经营的内容,虽然他们在镇上有一栋二层小楼,却很少居住,他们常年在外,孩子一直跟爷爷奶奶生活。
茜华与瑞华属于两种不同类型的美人,茜华很健美,皮肤黑里透红,一双眼睛又圆又亮,一头短发令她更显得神清气爽、活泼俏皮,当然,跟她姐姐瑞华站在一起她还是略显逊色,瑞华是一颗耀眼的星星,她的光彩会让身边的一切黯然失色。
仔细端详她们三姐妹,谢津生惊讶地发现,反倒是菁华比她两个姐姐从长相和气质上更像她们的父亲,或许菁华命里注定就该是孙家的人。
接下来便是摆席设宴大宴宾客,岳父请了镇上最好的厨师掌勺,在院子里架起了炉灶,昌胜本想在此大展拳脚,显露一下自己出色的厨艺,可是所有人都跟着土厨师的指挥棒行事,而不愿意听他这个“洋”厨师的指挥,他有点英雄无用武之地,只好召集一帮麻友在屋里摆起了赌宴,赌宴连着喜宴,喜宴又接着赌宴,一帮人轮番上阵,晨昏颠倒,直到婚宴结束才恋恋不舍地鸣金收兵。
宴席整整摆了三天,前后有两百多号人前来赴宴,本来应该小两口双双依次向来宾敬酒,菁华怀有身孕滴酒不沾,大家都表示理解,但喜宴上无论怎样也不能缺少新人敬酒的环节,于是谢津生只得一人代劳,多次下基层采访,别人都练就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桌上功夫,他还是不行,依然对酒精过敏,小镇人敬酒,不把对方敬趴下不会罢休,谢津生只得硬着头皮上,虽然他的酒量不行,倒是他的豪爽和大气给岳父争了不少面子,他的耳朵里频频传来人们对他的夸赞声和岳父开怀的笑声。
三天宴席结束,谢津生也终于支撑不住了,他不得不承认,搞接待工作比他做任何一次采访都要艰巨和辛苦。
菁华虽然没有上桌陪酒,可是她的状况丝毫不比谢津生好受,她的妊娠反应非常剧烈,成天昏昏欲睡、食欲不振,即使吃点东西,即刻也全部吐光了,吐得肚子里所剩无几,还在不断干呕,谢津生看了真是心疼,觉得做女人实在不容易,而这仅仅只是开始,经过十个月漫长的煎熬和等待后,孩子瓜熟蒂落的那一刻,才是女人最最痛苦的时刻,然而,也正是经历了这样极致的痛苦,女人才得以真正的蜕变,成为一个完整的女人。所以,对于一个女人来说,即使孕育和分娩再艰难、再痛苦,她也会乐此不疲,因为那个结果是她梦寐以求的。
谢津生不禁对女人、对母亲产生了深深的敬意。
谢津生跟岳父岳母相处了一个礼拜,对他们由崇敬变成了亲近,他们是极普通、极平凡的人,平凡的让你无法把他们与收养弃儿的壮举联系起来,他们文化不高,一个初中文化一个小学文化,见识不多,除了去过两次长明市外,没有出过匀县,可是这并不影响他们有一颗真诚而善良的心,因为真诚和善良是不需要文化和学识的,也不需要多么高的思想境界,它就是人最朴实、最本质的情感,与名和利毫无关系,谢津生无法想象,若是把他们置于镁光灯和镜头下,他们会是何等的尴尬。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第十一章 恋母情结(1)
假期结束,谢津生回到长明,菁华则暂留父母身边静养,谢津生又恢复到了平静的独身生活,短短的两个月,他仿佛身处梦境一般,又好像是经历了一场龙卷风,他被风裹挟着吹到空中,风过后,一切又归于平静。
尽管谢津生已经习惯了独身生活,但是身份的改变仍然让他心里发生了一些变化。
他每天下班必须走进那个对他来说全新的环境——他的新家,这个家里虽然家什、物件一应俱全,布置得很温馨、很温暖,可是仍然让他缺少亲近感,躺在柔软的席梦思床上,月光透过薄薄的窗纱照进屋里,给静谧的房间罩上了一层神秘的光彩,更令他陷入深深的空虚和空洞中。
他常常有种抽离其中的感觉,这个陌生的环境似乎与自己想象中的家并不吻合,心目中的家很抽象很模糊,却那么贴近,也许没有女人的家不能称其为家,而那个梳着马尾眼神忧郁的女子又是谁呢?他想着她,竟时常想不起她的模样,他果真是自己的妻子吗?而他对她又了解多少?那个突然成为别人的丈夫,又即将要成为父亲的人会是自己吗?几个月前还在原地踏步的他怎么就突然来了个三级跳?自己的模样竟也变得那么模糊、遥远了。
习惯了睡在逼仄的小床,空阔的大床竟让他辗转难眠,崭新而绵软的被褥摩挲着他冰凉的肌肤,也在抚摸他脆弱而敏感的神经,听着挂钟在墙上机械而规律的步伐,呼吸着依然留滞在空气中没有散尽的涂料的气味,他明白一切都无可争辩地发生了,这个屋里的每一样东西都提醒着他,他和另一个人的真实存在,不管他愿不愿意,他已经被命运推到了生活的风口浪尖,他必须认同自己新的身份和与之相关的所有一切。
菁华不在家,这个家便成了旅馆,他一个人不想开伙,单位有食堂,虽然食堂的饭菜难以下咽,但总能填饱肚子,有时在单位加班晚了,便在原来的宿舍住下了,他的旧铺盖没有拿走,本来也是为这样的时候预备的。
老舍友江方亮还在,他誓言要一直坚守阵地,绝不把自己早早地困在围城中消耗生命。
他的业余生活丰富多彩,打球、唱歌、蹦迪样样都很精彩,换女友跟换床单一样勤,每换一个女友,他便毫不掩盖地在床单上留下一块污迹,好像要故意显示他的床上功夫。
他们房子中间用一块木板隔成两间,谢津生住外间,江方亮住里间,他经常带女孩回来,两人在里面聊到很晚,听不清他们聊什么,只听到女孩不时发出吃吃地笑声,谢津生常常像听着催眠曲一样进入睡梦,不知女孩什么时候离开或根本没有离开,第二天早晨起床,中间隔板门敞开着,江方亮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女孩已不见踪影,偶尔会见到女孩的胸罩或三角裤挂在衣架上,上面还滴着水珠。这些女孩诡异得简直像是聊斋故事里神出鬼没的女鬼。
没有女孩陪伴的晚上,江方亮躺在里间的床上,像炫耀自己的战利品一样悉数每个女孩的优点、缺点和她们身上的每一个印迹,然后带着对新目标的畅想进入梦乡。第二天早晨,他总会捱到最后一刻,在闹钟响过三遍以后以弹跳的姿势起床,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度穿衣、洗漱,最后把自己像子弹一样发射出去。
谢津生对江方亮的贪色和纵欲不以为然,认为他是在透支生命,他经常腰膝酸痛就是最好的例证,而江方亮却自有一套理论依据:
弗洛伊德说过,人的一切活动都是围绕两种本能展开的,即所谓的性本能(也可以叫爱的本能)和死本能,性本能代表了生,弗洛伊德认为世上不论哪一种科学的探索欲望都始于对性的好奇,他有句名言:“男人用下半身思考。”所以性这个东西是很神奇的,它能主宰和改变人的命运。人的性本能跟动物的性本能其实是没有什么两样的,不同的是,人在满足了性本能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