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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血性-第10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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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期间顾永峰一直在跑门路,几乎都没了人形。

    顾永峰不知道他被厂长赵建强一家耍了,人家即要钱也要命,他们根本没有打算放手的意思,相反赵建强还在暗地里使力,他要张铁付出最惨痛的代价。

    这一切都是顾永峰大病一场后,听白头告诉他的,白头说是他弟弟黄毛找朋友从内部打听出来的消息,赵建强跟本就是个吃肉不吐骨头的笑面虎。妈的,叫他讹诈了。

    顾永峰依旧平静,就算听到张铁被轧钢厂开除的消息时,依然平静。似乎什么也没发生。

    只有夜深人静的时候,对着一窗月光,顾永峰开始用最细腻的磨刀石在磨一把军用匕首的锋刃,那把匕首是他从部队带回来的,手柄上缠着红绸,如鲜血一样艳丽。

    张铁的父母家在城乡的结合部,他父亲是木器厂的一名普通员工,母亲家属。张铁是老二,上面一个姐姐,下面一个妹妹,两个弟弟。家境贫寒。

    张铁坐牢的四年里,每个星期顾永峰都去张铁家做事,除了拿钱拿物,顾永峰也尽了个儿子的责任。

    许多次张铁母亲都说,永锋,你别在来了,我们一直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你别觉得歉疚,张铁有你这样的朋友他知足了。

    顾永峰微笑,姨!我也习惯了。张铁是你儿子,我也是你另一个儿子,哪有母亲不叫儿子回家的哩!

    张铁母亲背过身去,一泓晶莹流过苍老的面容,她心里很想张铁,可她不能说。

    日子滴水般穿石。

    顾永峰依旧在月光下磨着锋刃,有时不经意间眼角渗出一抹锋寒,叫人不寒而栗。

    一次顾永峰到劳改农场去看张铁,他出来的时候,在大门口的斜对面停着一辆车,白头在招手。白头说,我都等了你很久了,我本来也是顺道来看张铁的,干部说不让见,今天已经有人来了,我猜就是你!

    顾永峰挤出一脸笑容,张铁胖了,他说在里面混的不错,估计能减刑。

    那辆车驾驶室里坐着一个满头黄毛的瘦汉,眼神张扬,顾永峰知道这个黄毛是白头的弟弟,他们一家子里的绰号都和头发有关。

    白头少年白,白的彻底。黄毛头发稀疏,象极了闹饥荒。

    白头还有一个姐姐,小名叫细腰。不是腰细,相反腰有水桶粗,是著了名的泼,在轧钢厂是个唯恐避之不及的人物。

    细腰说的也是头发,小时候,细腰头发不但开叉,而且老是打腰上断,一头发杂七杂八,纷乱的没法说。十岁上细腰发质没问题了,腰有问题,开始横向发展。

    她那绰号就是打小里从头发上来的。

    白头说,我弟弟,黄毛!

    你好!我叫顾永峰。

    我听说过你,我弟弟说全天下你算是最仗义的兄弟了。黄毛一直看着顾永峰,他不能想象两年来顾永峰衣衫褴褛,他一直在支助张铁的父母,这需要多大的勇气啊!

    张铁是为我进的监狱!顾永峰说,我只是替张铁尽孝。

    黄毛握住了张铁的手,我们不是一路人,但我敬重你!

    八十年代初是个义气的江湖,一个义字维系着整个江湖,那时候,义气的人基本能受到尊重,就象后来的钱,再后来的势一样,都受到尊重。

    车开动了。黄毛说,我也是来看我兄弟的,但我做不到你那样,哥,要不中午咱们一起吃个饭。

    顾永峰说,别叫哥,叫我小顾或者永锋就行了。

    白头说,你妈的真磨叽,咱们是兄弟,我弟弟自然该叫你哥了。

    黄毛没了眼神里的张扬,你知道吗?因为你值得我尊重。在顾永峰上车的那一瞬间,他看向深院高墙的凌厉目光落在了黄毛的眼里。黄毛惊人的预感到顾永峰不为人知的可怕另一面。

    其实,顾永峰已经要坚持不下去了,每次见到张铁母亲的目光时,顾永峰心如刀绞。一个月前,顾永峰动了让张铁越狱的念头。

    顾永峰知道这个念头不对,他帮助不了张铁父母,甚至会害了张铁,可每次看过张铁后,这种念头就会强烈到不能自拔。

    那天,午饭后,顾永峰微许醉,他吃的很多,比白头两兄弟加起来还多很多,也很快,这个快是在部队里养成的习惯。

    黄毛说,要不在来碗红烧肉。

    不用了,谢谢!顾永峰摸着鼓圆的肚皮,笑的异常灿烂,再吃,我就要吐了。

    白头说,顾哥,这不象你。

    黄毛也笑了笑,他从顾永峰异常灿烂的笑容里看到了一丝心酸,他知道这个男人活得很辛苦。比大多数人都辛苦。

    有事找我!那天饭后黄毛对顾永峰说,脸上摆着真诚。

    顾永峰是三个月后找的黄毛,那时候,黄毛焦头烂耳,他被另一个社会老**的已经走头无路了。

    之前顾永峰听白头说过,白头酒后失言,他说,我弟弟可能要离开这个城市了,他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顾永峰套白头的话,你弟弟不是混的很强吗?

    是很强,不是一般的强。白头说,但,那个人更强,他背后有公安局的局长撑腰,黄毛扳不倒他,他只有跑路。

    顾永峰去见黄毛的那天中午是在张铁父母家吃的饭,和轧钢厂的方向正相反,顾永峰的自行车穿越了整个城市。顾永峰的这辆自行车是借白头的,他一直买不起。

    张铁家的午饭一直很简单,一个咸菜,两个蔬菜,加一个煎蛋。煎蛋是特意为顾永峰做的,张铁的弟弟妹妹都很懂事,只是象征性的动动筷子。

    窗外的落叶如雪,一年里最深秋的季节被流放在枝头,吃煎蛋的时候,顾永峰更坚定了去见黄毛的念头。

    顾永峰千辛万苦在城乡结合部的一幢木楼里见到愈加消瘦的黄毛时,那天,电闪雷鸣,大雨倾盆,瓢泼的雨迷蒙了世界。

    黄毛眼神明亮,这几个月里他很少露出这么明亮的眼神了。

    顾永峰说,我需要钱,很多的钱。

    这是他见到黄毛说的第一句话,直白到坦然。

    黄毛眼都没眨一下,黄毛说,行。我给你!

    顾永峰抽了口烟,眼眯缝了起来,你就不问一下数目?

    黄毛笑了,很张扬,因为你不是个贪婪的人,你要的数目一定是我能存受的起的,否则,你根本不会开口。

    一万。顾永峰说,先给一万。我替你解决了那个社会大哥。然后,你保证每月给我足够维持一家五口过上好日子的钱。

    没问题!黄毛从包里拿出五沓齐整的钱,那时,只有十块的,二千一沓。

    ',!'

 ;。。。 ; ;
第一百八十九章 劫匪往事6
    顾永峰动手的那天,黄毛被一个乡镇派出所羁留了,黄毛和一件偷盗耕牛的事件扯上了关系,同时被抓的还有黄毛手下的几个骨干。

    那天,黄毛被电棍电的口吐白沫,在所里黄毛用脚踢了一个非正编的派出所人员。黄毛经验老道,同样的制服,从言谈举止和气质上黄毛就能区分正式与非正式。

    黄毛受到了不一般的待遇,后来偷牛贼抓到了竟然和黄毛不沾边,但黄毛袭警,他被多扣押了二十四小时。

    黄毛目的达到了,他回到这个久违了的城市的时候,大局已定。那个社会大哥被人一刀断喉,他是死在自家三楼的床上的,血水浸透了床单。

    黄毛被传唤,安然无事,乡镇派出所给出了证明,黄毛根本没有作案的时间,至于动机嘛,那个大哥仇家无数,他想一统那个县城的江湖。

    许多人都有动机,并非黄毛一个。

    顾永峰用一万元真正的改变了张铁父母家尴尬的环境,他帮黄毛的那件事逐渐淡出了他的记忆,只是每月和黄毛的一次见面,很让他纠结。他需要那笔改变张铁家每月状况的钱,黄毛这时候看出了他的堪迫,黄毛说,最近手头阔裕,我把一年的都给你吧!

    顾永峰觉得这样不妥,万一自已要出事了,张铁父母家怎么办?张铁的大妹待业在家两个月了,她高中毕业就一直在家,城市的待业青年中心从根本上无法解决待业问题,厂多、人多,就是活不多。可靠黄毛更不妥,黄毛出事的几率比自已更大好几倍。

    顾永峰没有更安妥的方法,这个事他不想第三个人知道,黄毛也不想,思维慎密的黄毛想,知道的人越少越好,顺瓜摸藤,好些人都是犯在口风不紧上。顾哥是个值得信赖的人,但酒后往往失言。我得把酒控制住。

    于是,黄毛跟顾永峰说出了他的顾虑,顾永峰说,你是个谨慎的人,这很好。但你不能一辈子控制自已不醉酒,因为你和我不一样,你骨子里就有一种你自已都无法控制的疯狂。

    我很忧虑。黄毛说。

    烂在肚子里吧!顾永峰想,在熬一年吧,一年后我就解脱了。

    那次见面,顾永峰最后跟黄毛说,我要出事了,请你遵守自已的诺言,这个诺言是张铁出狱的那天自动解除。

    黄毛看着顾永峰,这个很有本事的男人,对自已苛刻到薄凉,甚至没一件象样的衣裤,却难能可贵的始终对朋友如一,这是什么样的人啊,是什么样的友情支撑着他的精神世界?

    你放下心!黄毛说,顾哥,你是我最佩服的人之一。我不会让你失望……

    黄毛没有把最后一句话讲完,混社会的人都忌违说出事这样的话,顾永峰说的最后一年,叫黄毛心惊肉跳,黄毛没有问原因,他知道啥事该问,啥事不该问。有时候,知道的太多不是好事,一但事发,就是负担。

    顾永峰在这煎熬的又一年即将进入深秋的时候,严打开始了。这是八三年的八月一十九日,秋老虎走向末日的日子。

    一夜间秋风扫落叶,风声鹤唳。

    那几天顾永峰右眼皮跳的厉害,主灾。黄毛幸运的躲过了这场劫难,这个消息是白头告诉顾永峰的。白头说,我弟弟运气一直不错,去年社会大哥的死,叫他躲过了灭顶之灾。今年更是运气,黄毛害了眼疾,他上省城大医院开刀去了。现在也不知道他的下落。

    顾永峰的右眼皮依然再跳,他觉得黄毛还会出事,那都严打,黄毛能躲哪里去呢?

    后来,顾永峰眼皮不跳了,没几天黄毛的死讯传来,黄毛死在一个钱字上。

    黄毛出逃时一共三人,钱都在黄毛身上,满世界都严打,三人惶惶不可终日。后来,有个人提出了分钱,说万一出事,不至于束手待毙,没钱想跑也跑不掉。

    黄毛没同意,他也想过把钱分了,但黄毛否定了自已的想法,他太了解这两人了,这两人都是不甘寂寞的人,分钱就是害了他们。

    黄毛说,到中越边境再说吧!

    越离边境风声越紧,几次黄毛他们都差点被抓,两人又提出分钱的事,这次黄毛一口回绝。

    人就是这样绝望里人性不在,两人这时候有了想法,因为他俩比黄毛更早开始绝望。

    那夜,在一个烈士林园里,这种地方阴气重,夜晚了几乎没人。

    在草窝子里黄毛睡着了,接连不断的逃亡,叫黄毛困顿不已。

    一根腰带勒紧了黄毛的脖颈,黄毛在困顿中走完了一生,致死他也不知道杀他的是他最亲的兄弟。

    黄毛的两个兄弟,第二天是在另一个城市的旅馆里被捕的,公安查房,两人睡得跟死猪一样,那个城市离边境已经只有一步之遥了。

    咫尺却如天涯。

    在狱中黄毛的兄弟后悔了,其实,黄毛要肯分钱,要是适当的做出解释,很可能一切都能避免。

    这一年,顾永峰在煎熬里再次看见雪花至天而降。雪白的世界,色泽单一到干净。

    黄毛给的一万元,顾永峰没敢一次性的给张铁父母,他知道给了张铁父母也不会接受,那个数额太大了,大到张铁父母不敢想象。

    一万元顾永峰分成了十份,这一年里为张铁家陆陆续续的花了三份,数字小了,很容易叫人记忆疏忽。两份给了白头,是以自已和张铁的名义,为救张铁白头曾经出过一千,顾永峰想,算是还清了白头的情了。

    白头很惊诧顾永峰的大方,他想都没有想过,弟弟的死,顾永峰能送上最大的一个份额,他想,顾永峰又得饥寒交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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