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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环路上
1
秋天的北京。
林菲菲将车停在了路边,手握着方向盘,犹豫着是继续往家走还是掉头去看看梅子。已经有一段时间没去看同事梅子了,不知道她最近情绪好了点儿没有。林菲菲看了看腕上的手表,已经快5点半了,正是下班的高峰,与其这时给堵到长安街上,不如趁机去梅子家一趟。想到这儿,林菲菲发动起她那辆已经跑了11万9千公里的黑色越野,掉头向三环路驶去。
梅子的家住在离城区稍远的南城,房子是几年前她和老公几经筛选挑定的,却常被身边的三两朋友戏称为革命由城市发展到了农村。实际上,从梅子的家到她上班的单位最多也就半小时路程,在北京这个动辄上班需要花费一两个小时的城市来说,说住到了农村显然是有些言过其词,朋友们的嘲笑其蕴涵的寓意是,以梅子与其老公的地位、品位与实力,怎么选也不应该选上这个出自小开发商的、南城的、出了市区的、非别墅、非Townhouse的三居两厅。然而梅子却不这样认为,她觉得这儿虽辖属南城周边是显得荒凉了点儿,但小区内的环境却曲径通幽、错落有致;虽出了市区上了京开高速,但也只是与京开高速沾边而已,实在是还没上去又下来了,因为小区刚好建在收费站的旁边,提前走辅路好了。再说,南城怎么了,谁说住南城的人就矮人半截了,就算为南城人民争口气,梅子也决心要长此以往地住下去。
想到梅子的倔强,林菲菲不禁撇嘴乐了一下,但随即涌上心头的惆怅又让她叹了一口气,唉!梅子的病到底怎样了?
林菲菲与梅子同在一家隶属中央部委的杂志社供职,这是一家有些年头的财经杂志了,靠在过去计划经济体制下国家机关那温暖的臂膀里,这份杂志在林菲菲进来之前就轻松快活地生存了十余年,直至后来被市场化浪潮打湿,杂志社才渐渐尝到了海水的咸味。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后期,国家新闻出版署大力整顿报刊杂志市场,将众多名目繁杂的报刊杂志贴上封条打入了地牢,很多影响力不大但有行业背景的报纸杂志就是在那次清理中遭遇滑铁卢的。而她们的杂志社,由于在行业企业中还享有一定的声名,或者干脆说,是创办者还享有一定的威望,所以有幸逃过了此一劫。林菲菲就是在这家杂志社跌跌撞撞地往市场化方向摸索的情况下,自己也是懵懵懂懂地走进了它。
梅子则不然,当年林菲菲跳槽不成险遭闲置,无头苍蝇般误打乱撞冲进杂志社时,梅子已然是一个经过了多年党的锤炼,终于看到一线曙光,马上将要破茧成材,且一发不可收拾后来连跳三级的“副主任”记者。而林菲菲,在那时就顺理成章地成了这位实际只长她三岁,但看起来却成熟五岁八个月的“副主任”手下的一员青年干才。
“又自我吹嘘了不是,你那时刚入道,凭什么可以称为‘青年才干’?” 林菲菲想起有一次与梅子谈起两人的初交时,梅子对自己的“措词”所发出的强烈质疑。当然,这样的质疑以后还发生过无数次。
“难道错了吗?虽然那时对新闻而言我只是个门外汉,但之前在那家不怎么说外语的外企已经做到了行政主管,难道这还抵不上一个青年才干吗?” 林菲菲颇有些自嘲地争辩说。
“那你干嘛还要到杂志社来做一个受气的记者,现在有本事的人不都是往海里跳使劲捞钱吗?谁还放着高薪不要往低处走。”
“啊哈!我就是那少数追求理想的人,记者多有成就感啊,见多识广,无冕之王,出去倍受人尊敬,还算是个文化人,虽说相比之下穷点儿、虚点儿,可对我这个现代女权公民倒是很受用。”
“你是说你为做一个文化人而放弃了金钱与地位?”梅子满脸的不信任。
林菲菲嘴角一撇,既没说是,亦没有说否,给了梅子一个意味深长地微笑后,转身离去。
事实上,林菲菲说这话的时候,心里其实是有点虚的。虽然踏入记者这行的确实现了她多年来潜藏在内心的一个“缥缈”着的愿望——到底做什么她自己也不是很清楚,只要与文化沾边就行。但当时之所以去杂志社,则最直接的原因就是本来已经说好跳槽的一家美国公司,由于其亚洲区总裁不想再招收女性职员,枪毙了其手下也就是中国区总裁对林菲菲的聘任决定,使提前“革”了日本人命的林菲菲一下子处于了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尴尬境地,骤然间失去了方向感,糊里糊涂地向前去招聘会招收“经济类写作人才”的杂志社人事部干部递上了简历,于是在百无聊赖且半推半就中,林菲菲的“文化人”梦想就这样被定格于这间杂志社。
又堵了。高峰中的三环路就像一个汽车大卖场,车子蜿蜒绵长几公里不见首尾。此时林菲菲那辆与她纤细的身材不太相配的“大”汽车,就像一只小蜗牛一样委琐地挪动着。北京的交通真是太糟糕了,回过神来的林菲菲不禁又开始发挥她的职业忧虑症,听说北京每天新上的车牌照是以千位数为计的,现在日常出行已经着实费劲了,再这样下去该如何是好呀!林菲菲按了几下喇叭,前面那辆挂着WJ01—林的白色丰田霸道没有丝毫的反映。看来真是走不动了,不然武警同志可不会这么有耐心地在这儿趴车等候。
林菲菲索性拿起手边的一本人物画册翻了起来,刚看了两页,却不料包里的电话铃在这时突然响了。林菲菲赶紧侧身一阵乱掏,费了半天功夫,终于从她那装满了杂七杂八的大手提袋里翻出了手机。她下意识地暼了一眼来电显示,正欲按键的手却一下子“怔”住了:是迪打来的,怎么办?接还是不接?她犹豫着,脑袋却好像进入了半真空状态,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迪是林菲菲谈了三年多的男友,两人分分合合已有多次,却既分不开又争执不断。这一次,他们又陷入了僵持局面,已有多日没联系了,林菲菲认为这次两人是真的断了。
电话铃还在一遍又一遍地响着,似乎知道她在犹豫不决,执意地要替她做出决定。
终于,林菲菲坚持不住了。她深吸了一口气,关掉一直响着的音乐台,将手按在了YES键上。
“喂?”
“怎么不接电话呀?!”电话那头传来迪颇为急躁的声音,这声音将林菲菲立刻拽回到两人不愉快的状态中去,她一时语塞,说不出话来。
“怎么了,说话呀,你在哪里呢?”许是意识到自己的不妥,迪随即的口气温柔了许多。
“有事吗?”林菲菲沉默了三五秒钟,觉得再这样沉默下去也不是什么事,逐冷冷地脱口问道。
“什么叫有事吗?我都找你好几天了,你怎么不是关机就是不在服务区,这些天都干什么去了?”
“没干什么。”林菲菲懒懒地回答。
“不会吧?!哪儿都找不到你,是不是跟哪个新人约会去了?”迪醋醋地说。
林菲菲一听颇为来气:“那又怎样,跟你还有关系吗?”
对于迪一向的疑心与不信任,林菲菲尽管早已习以为常,但每每听到心里依然感到搓火儿。她很纳闷迪的智商,不知道这是不是所有男人的共性,总是笃信地认定一个稍有姿色的女人会在与自己吵架后马上转身投入他人的怀抱。这让林菲菲感到郁闷,她有时候甚至会想,自己有一天会不会真的像迪说的那样去做?
“当然有了,我们没说好要分手吧?既然没说好,那你还是我女朋友,我还是有权利要知道你去了哪里的,大家都是文化人,你不会连个交待都没有就走了吧?。”
“呵!”尽管在赌气,林菲菲听到这话还是差点要喷笑出来。怎么什么人都拿文化人说事呀,虽说现如今处在一个“知”本位年代,人人崇尚文化,有钱没钱的都想把自己装扮的像个有品味有文化的人,以免出去被看成恶俗,像偷了人家东西一样抬不起头来,那也不至于连吵架这样下里巴巴的事都要披上高雅的外衣呀。林菲菲忍不住发笑,气也就消了许多。
“别瞎贫,你到底要干嘛!?”
看到林菲菲的情绪有所松动,迪为自己的幽默暗自得意着:“一起吃饭吧!我刚开完会。”
“吃什么吃!我气还没消呢,不吃!”
“还生气呢?又没人惹你生什么气呀,好了,别耍小孩子脾气了,快说想吃什么?”
“今天不行,我现在正要去看看梅子,晚上还有篇稿子要赶出来,改天吧。”
“改天?”迪顿了一下说,“找借口。我可不想你把气越攒越多,那就明天吧,明天正好言彬要开个生日Party,他前几天就约我们一起去呢!”
迪提到的这个言彬是他多年的老朋友,身材魁梧高大,两人很早就认识了,后来迪去美国呆了七、八年,回来后两人还是没事就“厮混”在一起。
“那……好吧。” 林菲菲已无法推托。
“那好,那你明天晚上就不要安排事了,我再打电话给你。路上开车小心,Bye!”说服了林菲菲,迪的口气变得显然轻快起来。
林菲菲同样“Bye”了一声放下了电话,伸手重又打开她终日锁定的兆赫国际广播电台音乐台,里面那舞动着的音符倏然间荡满了整个车厢。她看看外面,趴着的车队依然没有丝毫要挪动的意思,于是索性闭上了眼睛,沉浸在收音机里POP歌手那动感十足的摇摆中,心情似乎好了很多。
对于迪,林菲菲自己也说不清楚是怎么回事,每次都跟他生气,每次都下决心要跟他分手,但每次又都经不住三两句好话就丢盔卸甲,把自己几天、甚至几个小时前咬牙切齿痛下的决心抛到九霄云外,乖乖地跟他回去了。要知道事实上迪并不是林菲菲内心一直苦苦等候的白马王子,虽然他身上不乏林菲菲喜欢的气质,但终究离她心中的理想还存在不小偏差。正因为如此,林菲菲愈加对自己的行为感到不能理解,按说她不是一个拖泥带水的人呢?怎么会在迪的问题上如此把握不住自己?她曾试着分析过自己这种每每明知故犯的不坚定举动,但分析来分析去却始终不得要领,最后只好把这一切都归咎于自己那天生的宿命感。
邂逅
2
林菲菲当年与迪的相识实属平常,但其后两人能够走到一起却有些蹊跷。那时迪刚从美国回来不久,正春风得意地做着一家美国公司的驻中国代表。这其实是一家不算太大的高科技公司,在美国也不是很有名气,却正在为中国经济的崛起而澎湃激昂着——眼看着这块儿世界上最大的蛋糕被其他先行者大口大口地吞噬,自己却无缘分享,正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早一点看准这块儿风水宝地。因此可想而知公司总部对刚刚成立的中国公司的重视程度,总裁先生亲飞中国了解市场,并与当地的官员、媒体紧密接洽,以期结得足够的人气为今后的业务开展奠定基础。正是在那次新闻招待会上,风风火火赶去参会的林菲菲遇到了西装革履看上去颇有为英气的迪。
那天,林菲菲很早忙完了手中的工作,正暗自高兴可以抽空去做做头发了,却不料脚还没抬就被从外面进来的梅子给堵住了。那时林菲菲与梅子的关系还远没达到现在的这种“哥们儿”状态,因此林菲菲毕恭毕敬地问了一句:“主任你有什么事?”
梅子顺手递给她一张传真纸,说有一“专访”需要她现在跑一趟,具体的内容都在上面,让她看着采点儿东西回来。林菲菲接过那页纸一看,是一个美国公司的媒体见面会通知,里面除了标明开会的时间、地点外,并无其他会议内容。林菲菲不知道他们怎么找到梅子的,也不知道这个“专访”该怎么做,反正只能临时抱佛脚了。她看了看表,已经三点半了,这个会是下午四点的,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林菲菲不免有些心生怨言,干嘛不早点儿说?要知道从位于西客站的杂志社到远在东三环的嘉里中心,再快也要40分钟。她心中暗暗地叹了口气:唉!谁叫你是领导的部下呢?看来今天的美发计划又泡汤了。想到这里,她不禁为自己那头迟迟得不到关照的长发打抱不平,随即抓起桌上的背包冲出了楼道。
等林菲菲急匆匆地赶到位于嘉里中心二楼的一个小会议厅,会已经开始有那么一会儿了。她很抱歉地朝站在门口的人点了下头,然后悄悄走进去找了个空座坐了下来,一边往外掏笔记本,一边抬眼瞟了下四周,发现这次来的记者并不多,也就大约*个样子吧,但好像会方公司的人倒真来了不少,光老外就沿桌边足足坐了五、六个,其中一个看上去精神健铄显然是身居要职的人,此时正连比带划地在说着什么,另有几名我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