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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回家”这个词,她身体本能地一抖。然后埋头在桌子上,肩膀轻微地颤抖着,那姿态就像翅膀沾了水扑打着却再也飞不起来的蝴蝶。
许绍先走上前去,刚想要抱她在怀里,秦天茵却抬起头来,露出一个惨白无力的笑。她嘴唇颤抖着,吐出来几个字。“你说我是不是害人精啊?”
许绍先这才看到她脸上满是泪痕。他愣了愣,这才明白她这么难受还是因为那些久远的事情。
这还要从十几年前说起。那时候秦天茵还不到十岁。父亲是大学教授,母亲是中学教师。两个人的工作时间跟天茵的上学放学时间正好冲突。所以一般都是早上顺路送她去学校,下午让她自己走回家。秦天茵一直很乖巧得让人心疼。而她唯一一次撒娇却酿成了灾祸。
那天是她的十岁生日,也正是圣诞节的后一晚,铺天盖地的大雪下过之后,路面上结了一层薄透明亮的冰。秦天茵站在学校门口,车水马龙摩肩擦踵而过,一直等到天黑妈妈才过来接她。
现在秦天茵想来,说不清自己当时是发的哪门子的疯。她只是看到别的同学有家长来接,心理有些不平衡。又或者是,想借机提高在爸爸妈妈心中的存在感。她以为自己找的时机刚刚好,生日么,小寿星总归有胡闹的权力。
妈妈一贯地性情温和,之前虽有些着急担忧,但看见她安静地站在学校对面的马路上,安全无恙,心里就踏实了。
秦天茵还记得她走近时开口说的第一句话,没有埋怨,就像什么都发生一样,拉过她的小手来柔和地笑着说,“有抹茶蛋糕吃哦。”
秦天茵兴奋地蹦蹦跳跳,不安分地在马路上打着溜儿。她拽紧了她的手,在她将要跌倒时轻轻拉她一把。就像有种屏障,仿佛永远不会受伤。
她确实是一种保障,保证了她不会受伤,自己却迈向了危险的深渊。
那一幕,秦天茵到现在都想不齐全。就像蒙太奇一般,碎片式的记忆充满了她的头脑,线索很多,可伸手触及时总有种脑裂般的疼痛。
那时候似乎是突然看到路中间的地面被压得锃亮,她心想那儿溜起冰来更爽快,便挣开了拉着她的那只手。打了个长长的溜儿,她回头冲着她得意地笑着。就在这时,止不住脚步,她滑向了机动车道。
那些都是一瞬间的事情……连续尖锐的汽笛,刺眼醒目的光亮,呼天抢地的嘶喊,背上霎时暖流般的温热,冰地里彻骨的寒冷,膝盖和额头重重磕在柏油马路上的钝痛……
她睁了睁沉重的眼皮,视线所及是皑皑的白和刺目的腥红,看到被卡车撞到路边上的人血肉模糊,她低声喊了声“妈妈”就晕了过去。
她妈妈在重症监护病房躺了三天,最终还是被送入了太平间。其实被送来时已经濒临死亡。当时情况紧急之下,她推了秦天茵一把,自己则被卡车撞飞到十几米之外。内脏挤压破裂,胸腔里有大面积的积血,再无生还的几率。可秦正明眼睁睁地透过玻璃望了她三天,最后才忍痛接受了这个现实。
这件意外就像一道鸿沟,搁在了秦正明和秦天茵父女之间,无法逾越。秦正明挚爱的妻子撒手人寰后,他性情比以往更冷淡了,甚至有些孤僻。而秦天茵总觉得是自己害死了母亲。从十岁起,她就背负着沉重的罪孽感,还是那么乖巧,却跟父亲的性子越来越像,待人接物总有种冷淡的不在乎。
这些年来,秦天茵虽然平常看起来跟别人没差,骨子里的歉疚却一分未消。毕竟是至亲,这些事情怎么可能随着时间就过得去。
秦天茵的落魄和煎熬,这件事情对她的改变,许绍先是亲眼所见。那时他正在美国读高中,圣诞节回国探亲,正好来这边的爷爷家。秦正明在医院里盯着重症病床翘首企盼时,叔叔婶婶也赶了过去,而她正一个人待在家里。
许绍先进门时,正看见她呆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两只手攥着一只剪刀,神情冷静而残酷。
他吃了一惊,大喝了一声,“你干什么!”就要上前来抢。
秦天茵听了这话抬起头来,一脸茫然地看着他,一只手揪着及肩的头发,另一只拿起剪刀来咔嚓一下剪短。她拿着剪下来的几缕,朝他伸过来,森森地笑着说,“放心。我要是死了,更没脸见妈妈了。”
许绍先看着她自嘲中带了几丝阴森的微笑,猛地打了个冷颤。眼前这个女孩,曾经领着他跟可心上房揭瓦下地偷瓜,曾经有最烂漫的微笑最恣意的喊叫。可现在,十岁的她,突然之间像个小大人一样粗声粗气地说着话。那时,他就清晰地知道,她这辈子即使再幸福,也不可能太幸福了。
这个女孩,走了十四年的光阴,就瘫坐在他面前。她没有当时一脸的成熟和倔强,而是满脸泪水地问他,“我是不是害人精啊。”
许绍先心里陡然间抽搐起来,他用手指去擦秦天茵脸上的泪,说着自己深知苍白无力的话语。“不是。天茵你不是害人精。每个人都有他的命数。不是我们能操控得了的。别为阿姨的事情再折磨自己了。”
秦天茵顿了顿,摇了摇头,“不只是这件”。她低垂着头,紧紧地抿着嘴,然后攥紧了拳头,抬起脸来说道,“我跟一个男人上床了。他有女友,而且是我最好的朋友。”
许绍先彻底呆住了,说不清是因为这消息本身,还是因为她把这消息告诉了自己。
秦天茵看到他愕然的表情,慌忙补充道,“我指的不是可心。”
许绍先叹了一口气,淡淡地说道,“所以,这才是你从北京回来的理由吧。”
第24章 沦陷
秦天茵顿了顿,摇了摇头,“不只是这件”。她低垂着头,紧紧地抿着嘴,然后攥紧了拳头,抬起脸来说道,“我跟一个男人上床了。他有女友,而且是我最好的朋友。”
许绍先彻底呆住了,说不清是因为这消息本身,还是因为她把这消息告诉了自己。
秦天茵看到他愕然的表情,又补充道,“不是可心。”
许绍先叹了一口气,淡淡地说道,“这才是你从北京回来的理由吧。”
秦天茵没想到这事情许绍先看得如此清楚。有些话深埋在内心,沉重憋闷得让她窒息。她点了点头,决意今晚要把这些话说出来。
那晚跟顾昱铭有了近一步的交流,她心里也对他隐约有些好感,但她很理智地克制着自己的情感。
实质上,顾昱铭并不属于她喜欢的那一类。他身上除了艺术家的忧郁气质之外,也有这个品种的洒脱不羁和风流成性。那次他跟邵菲吵架之后,两个人的关系并没有伤筋动骨,琐碎嘈杂的日子就这样继续着。秦天茵不只一次看到邵菲喝得酩酊大醉,醉醺醺的时候,她眼泪恣肆横流,再也顾不得平日的体面,对顾昱铭破口大骂。从这些醉话中,秦天茵大概了解了顾昱铭除了邵菲外还有不少女人。
也是,他作为一个独立摄影师新晋,捧了一座国际摄影作品比赛的金奖,刚回国就为知名的潮流杂志拍了张震惊时尚圈的封面。秦天茵清晰地记得那张底片为黑色的照片上,两个封面女郎一个身着鲜红一个身着亮蓝,个子高挑的那个举了一串颜色青翠的葡萄搁在嘴角,略矮的那个踮起脚尖去吻她的嘴唇。这张照片正好抓拍到了葡萄破裂后汁液迸射的一瞬,两个封面女郎的眼神表情又性感妩媚得刚刚好,鲜红亮蓝墨黑交织着,视觉感受很是惊艳刺激。
自此,顾昱铭一炮走红。跟他合作拍摄的也都是些赫赫有名的明星大腕。那个圈子,谁敢说哪对男女的关系纯洁,简直要自咬舌头。所以,顾昱铭的私生活·淫·糜迷乱,这点秦天茵一点也不觉得不正常。让她觉得反常的反而是邵菲,无论顾昱铭同样的错误犯多少次,她醉过骂过后就云淡风轻,再不提及。
秦天茵知道邵菲是有些虚荣,可顾昱铭女友这个身份实在没什么气场,她没必要为这个苦守这些年。而她既然选择了退步、容忍和原谅,很明显,她已经爱顾昱铭爱得没有任何出路了。她只得收起那些女友原本理直气壮应有的权力,任凭他三番五次花天酒地地伤害自己。
虽然秦天茵为她不值,但她尊重她的选择。感情的事情,没有感同身受,只有隔岸观火。她没有必要跟邵菲讲大道理,那些条分理析头头是道的话想必邵菲知道得并不比她少。况且,她只谈过一场不疼不痒的恋爱,也没读过几本情感类的书,有什么资格去给邵菲提建议。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呆在她身边,在她一个人舔伤口时借她一个肩膀来依靠、一双耳朵来倾听。
要说跟顾昱铭再次见面,那还是柯蓝年度时尚走秀上。秦天茵原本是无需参加这场秀的,但因为田沁休产假的缘故,她不得不到后台这边帮忙。第一场秀结束,她一边拿着名单掐着表看时间,一边听着耳塞里传来舞台总指挥的指示。“尚简冬装A25到J27,3分钟。”秦天茵对着麦克风回了声“收到”,然后通知正忙乱地换衣服的模特按顺序上场。
上场秀刚谢幕,音乐一响,她身边弯腰系鞋带的模特触电般地站直了身子,迈着大气的步子走了出去。后面的模特也正了正装,依次出场。在一旁看得魔怔的她不禁感慨,这些人台上台下差太多,刚刚还在台下暴躁野蛮地抱怨着,这时候一脸笑容地扭着纤细的腰肢,竟很有知性大方的气质。
最后一个模特上场后,秦天茵核查了服装,合上记事本,刚想走出试衣间却听到一阵窸窸窣窣声。这阵子娇溺的嘁喳和急促的喘息,不经大脑也知道是怎么回事。她放轻脚步,想要从帘幕旁绕过去。这时候那抱成团的两个人反而从帘子里探出了身子,踉踉跄跄地撞到了她身上。
见有别人在,黏在一起的两个人分开身来。秦天茵略显不耐烦地去捡地上的记事本,再起身时,往那边一瞥就看到了顾昱铭那张妖孽的脸。他抱着的这女人秦天茵认识,是一个年龄很小身材却让人喷鼻血的嫩模。
这顾昱铭还真是老少通吃,她没打算理会他的风流事,正想转身离开,就被他拽住衣袖拉到了一边。那嫩模可能是一阵激吻后觉得腻,又或者是被秦天茵扫了兴,总之朝顾昱铭摆了摆手,使了个眼色给了个飞吻就走开了。
秦天茵拂掉顾昱铭抓着她衣袖的手,抬头正视他道,“你要是担心我把这事儿告诉邵菲,那你多虑了。”
顾昱铭苦笑了一下,“你就这么喜欢自作聪明,总是不等别人说出口就下定论。”
秦天茵一怔,觉得他这话说得没有来头。“总是?”她跟他一共没见几次面。不过仔细想想,他说得也不错。初次见面时,他说他是邵菲的朋友,她脱口说道,“我可没听邵菲说过她有什么男性朋友”。上次见面,他把她叫住只是为找点吃的填肚子,她却笃定地说,“我帮不了你,你也知道邵菲的脾气。”
她不服输地轻挑着眉毛,“那请问,顾先生想说什么?”
顾昱铭点了一支烟。秦天茵急急地说道,“这里不允许抽烟。”然后她用嘲弄的语气说,“这话说出口就这么地难?”
他还是吸了一口,才捻灭了手中烟,用舌尖吐了几口气,转过脸来说道,“我不是你想的那种人。”
这句他这么严肃地说出来,她禁不住地笑了。“那你是哪种人?我想的你又是哪种人?”
顾昱铭听这话这么绕也笑了,他盯着她说,“我越来越觉得你有意思了。”
秦天茵显然没闲情跟他开玩笑,“要是没什么事情,我先走了。”
顾昱铭没有应声,也没有移开身体为她让路。
秦天茵走出两步,突然又停住脚,转过身来说道,“你跟邵菲的事情,我这个外人自然没资格插嘴。但作为邵菲的朋友,我还是想提醒你,不要认为邵菲爱你,就肆无忌惮地胡来。有些人有些感情不是任你蹉跎任你伤害都会站在原地的。她有极限,难保哪天受不了就转身离开。可能当着你的面,她的这些不愉快都强忍着不流露出来。但我见过她忍不住烦躁时扔东西撞桌角,喝得酩酊大醉后口吐白沫还念叨着你的名字。那场景你见了也一定会心疼。”
顾昱铭侧对着她,阴影里,秦天茵看不见他的表情。
她叹了口气接着说道,“你们从初中高中牵手直到现在,邵菲在你心中的地位,肯定与这些逢场作戏的女人们不可同日而语吧。诚实点面对自己的内心,别让邵菲太煎熬。换位思考,如果她跟别的男人在外面,”她想了想还是用了那个词,“鬼混,那你心里又是什么感受。”
这时候良久无语的顾昱铭开口说话了,“她不会那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