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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琴以为这一定是那个女孩利用了雨民的单纯,一厢情愿向他逼婚。而现在儿子跟她说话的口气,俨然没有任何的商量和回旋。——下个星期让我去见她的父母?——说见就见?——我是谁?——我凭什么要见?——这不成了最后“通牒”了?!
一定是那个女孩威逼儿子在先,雨民又来逼我。环环相逼。
文琴坚决地说:根本不可能!
雨民说:没有什么不可能。一切皆有可能!
第六章 仇恨的种子一颗就够 4。
和未来亲家的第一次见面,就给文琴留下了非常恶劣的印象。
见面地点是雨民提前预定的一家中高档酒楼。文琴本来不想去的,禁不住儿子死乞白赖,软磨硬泡,最终还是妥协了。但她也有条件,只是见个面而已,不谈结婚的事。
没想到,阿荣的父母一见面就一口一个亲家地套近乎,搞得文琴很不自在。不管怎么说,雨民的生身父亲曾是厅局级别的高官,那么雨民就是理所当然的高干子弟,即便文琴很早就离了婚,雨民的出身仍然具有着无法改写的唯一性。况且,文琴自己也一大家闺秀,血统上的优越感,让她很难与面前的“亲家”有共同语言。
在文琴看来,面前的这一家子人简直就是道地的小市民,见钱眼开。没聊上几句,话题就扯到钱上面来,说什么儿女的婚事还是应该由孩子自己做主,父母亲无非尽所能地在经济上帮孩子一把……又说,他们老两口都退休了,能力有限,恐怕在钱上面……还得“亲家”这边多多支持孩子……
文琴越发听得刺耳。这不明摆着冲她的钱来得吗?一定是雨民在女方面前吹嘘来着。现在好了,人家干脆把希望全寄托在我们身上了。
文琴不咸不淡地说:“我们孩子他爸,那在当年可不是一般的人物,可不是谁想见就见得着的……唉……”文琴骄傲地叹了口气。“现在可是今非昔比了……我和雨民在一起生活,和孤儿寡母没什么两样,也拿不出什么钱来,难啊!”
自从和丈夫离婚以后,那个实体的男人,已经从文琴的生命记忆里完全抽离出去。但她还时不常会把“我们孩子他爸”挂在嘴边——提到他,她就生出无限的对往日荣华的沉湎与追念,以及对自己身份的确认。
“我们孩子他爸”——成为文琴生活岁月里,一个随时能令她振奋、而又遥不可及的符号。
双方的会谈在进攻与防守的虚假气氛中不欢而散。
回来以后,文琴更加坚定了自己的信念:就是一帮小市民。就是冲我的钱来的。她还记得那天吃完饭结账时,那老两口有多么不堪,连酒店返的代金券,都一劲儿往自己兜里揣——那可是雨民花的钱啊……
文琴觉得不单阿荣的父母,阿荣更是。她想不通,究竟是阿荣哪一点把儿子迷住了,死心塌地要娶她。而且为了娶她,反戈一击,死心塌地跟自己的母亲斗争。
阿荣的职业是为某个化妆品品牌做促销员,月工资只有两千左右。虽说雨民的薪水也高不到哪去,还是让文琴觉得是阿荣高攀了。现在的女孩了不得,目的性都特强,为达到目的不择手段。雨民能在很短的时间被阿荣搞得五迷三道,像被施了催眠一样,足可见阿荣的心机很不一般。文琴再次联想起当年引诱丈夫的狐狸精的故事。她对“狐狸精”的女人怀着根深蒂固的、深刻的敌意和蔑视!
人啊,怎么可以两次被同一种类型的“狐狸精”迷倒和坑害?!
——雨民啊,我的糊涂的儿子,你怎么就没记性呢?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第六章 仇恨的种子一颗就够 5
雨民和阿荣打算结婚的时候,文琴还是花钱为他们置了一套房子,在远郊,是一座二手的老式楼房,套内面积仅有22米,十三层,没电梯。
她说她是想把儿子的魂儿给收回来。
文琴从小生活的环境,是一座占地三亩的阔大而规整的四进院落,大家族,人口多,但气是散的。到她这一代,生活的衰败和命运的挫折逐渐开始现前,她以为都是因为那时候把气弄散了,就再也收不回来了。以至于儿子出生以来所经历的种种不幸,生病,父母离异,自杀,等等,状况不断……无不与此有关。
文琴就是想用狭小的空间把儿子的魂魄收回来。其实更希望儿子能彻底回心转意,通过环境的压迫,使儿子放弃他的选择,重新回到母亲的身边。
以她对儿子的了解,她确信:雨民根本受不了这样的生活。
没想到,文琴所做的一切,更增加了雨民对她的仇恨。
离开母亲的赞助,雨民的工资根本支付不起买一套更大的房子,即使勉强凑足首付,也没能力按月偿还几千块钱的贷款。
结婚以后不久,阿荣的工作也丢了。阿荣与雨民的生活每天陷于穷吵恶斗之中,一如童年时他所看到的父母。阿荣也抱怨,你妈每月可以支付一两万元给郊区的流浪动物中心,怎么忍心让自己的儿子过这么惨??阿荣甚至怀疑,雨民到底是不是他母亲的亲生儿子?
雨民也想不通。
雨民对母亲的仇恨久已有之。他觉得他的人生之所以狼狈不堪,全是因为母亲。从小,母亲就没能给她一个完整的家,没有让他尝到健全的父爱的滋味,没有给他一个好的身体,使他长大以后还一直受着哮喘病的折磨……母亲没有给过他正常的属于男孩子的教育,母亲的教育是扭曲的,使他从小为此遭受小朋友和老师的嘲笑……母亲没有教给他独立生存和与这个社会和谐相处的能力,以致让他在工作中备受打击……
——这一切,都是因为母亲。
如果那也可以被称作是“母爱”,他没有得到。
如果那就是恨,是报复?
是的。他得到了。——并且,他要把他得到的,加倍还给母亲!
雨民不再回去看望母亲。结婚以来,一回也没有去过。
母亲倒是常常过来看望她们。母亲为此专门配了一把他们房间的钥匙,经常是不请自到。
新婚的雨民正跟阿荣在床上亲热,母亲就闯进去了。上午十点钟。阿荣猝不及防,命令文琴出去,自己从床下边捞内衣。阿荣为这事已经气愤到了极点。文琴也不介意,在屋子里到处巡视着。由于整个房间只有这么一间,没有回避的余地,主要还由于她不认为有那个必要——儿子既然是自己的,当然无所谓;媳妇再年轻,不也无非是个女的吗?文琴在房间里看哪都不顺眼,衣服扔的哪哪都是,也不洗,饭也不做,冰箱里的鸡蛋都臭了,也不倒掉……
“这是过的什么日子?……”文琴唠唠叨叨地,表面是在责怪儿子,却句句话刺痛阿荣的心。
阿荣也不干了——您这话是什么意思?阿荣说,喔,我嫁给他就该给他洗碗做饭洗衣服啊,我又不是佣人?婆婆说,那也不能整天呆在家里什么都不干吧,总得上班找个工作啊,总不能把压力都压在雨民一个人身上,他能挣几个钱?阿荣反驳道,那是他没本事,能挣钱的男人多了,结婚连个房子也不能买,与其这样,还结个什么婚?……婆婆说,好啊,你这是冲着我来了,想离——好啊,凭我们家雨民这么帅,找个更体面的媳妇应该不会很难吧……
婆媳的战争越来越升级。文琴又把话头引到她进门看到的一幕,像是自言自语地骂阿荣:“狐狸精,就想着跟男人睡觉,也不知道出去找工作……”
阿荣被文琴的当面羞辱彻底激怒了——
“我可是你们家明媒正娶的狐狸精!”
……
在这一场翻天覆地的吵斗中,雨民自始至终没有站在阿荣这一边。
当然,他也没有站在母亲这一边。他哪边都没有站——他没有立场。更像是无动于衷的局外人。阿荣也第一次看清了丈夫的软弱。阿荣怒气冲冲地对雨民说——你他妈还是个男人吗?连自己的老婆都保护不了?!雨民摇头。
文琴说,你这丫头片子你骂谁?我可是他妈……
雨民从嘴角挤出一丝诡异的笑容。还是摇头。
雨民已经很久没有领教过母亲的骂声了。雨民还是在很小的时候,经常看母亲骂父亲,叉着腰,像个气吞山河的街头泼妇。这一骂,把雨民的记忆重新唤醒了,一股久违的亲切感油然而生。他竟不觉得这场面有多难堪,他把被单拉过自己的身前,点支烟,微笑着,无比惬意地欣赏着婆媳之间无遮无拦、淋漓尽致的吵斗!
——雨民,你怎么了?
雨民——雨民——
说话啊!
雨民不说话。“嘿嘿”冲她俩傻笑。
婆媳暂时熄火,一齐把精力转移到雨民身上。
雨民最后不傻笑了。他恶狠狠地吐出几个字,让人不寒而栗。
雨民说——“我想死。”
第六章 仇恨的种子一颗就够 6。
死亡对雨民来说是一件有吸引力的事。当一个人已然失去了生活的勇气,那么,活着比死更难过。就像电影 《小城之春》 里玉纹说的——
“他,是没有勇气死;而我,没有勇气活”……
雨民在上大学的时候曾经组建过一个乐队,名字就叫“死亡”。那时候,雨民对死亡这回事已有了模模糊糊的幻想。他感到,每一天,死亡都在迎接他,就像母亲迎接自己的孩子。死亡是雨民永恒的母亲。——那文琴又算是什么呢?
生活中的母亲让他感到压抑和窒息,而死亡的母亲却是接纳的,宽厚的,新鲜的。他站在十三楼的窗户边向地面望去,望见的是一口深不可测的深井。这是母亲为他一手设计的一口深井。井口敞开着,而他正趴在井沿。十三楼。随时准备听从妈妈的召唤——像是召唤远行的孩子快点回家……
三年以后,阿荣终于同意跟雨民离婚。
那次和婆婆大吵过之后,阿荣对雨民的表现极其失望,但她不想离。她觉得她自打嫁给雨民,什么也没有得到过,包括雨民对她的爱。她不甘心。文琴还是一次一次半夜打过电话来,骚扰他们的生活。阿荣觉得,婆婆这样做百分百是故意的,就是不想让他们过好。
越是这样,阿荣偏不同意离婚,和婆婆、和雨民僵持着,看谁耗得过谁。阿荣三天两头往娘家跑。只要是阿荣回娘家,文琴就端着自己亲手做的,雨民最爱吃的米粉肉过来,热腾腾的,赶过来看望儿子。
文琴知道,再怎么劝说,儿子也不会跟她回家住,索性就不厌其烦地一趟趟往他这儿跑。
然而雨民对当妈的苦心并不领情,米粉肉刚扒拉了几口就搁在那,直到下次文琴来,见上面长了一层绿毛,才心疼地把它倒掉。
阿荣离婚,是在她偶然一次发现雨民有自杀的企图之后。
阿荣睡到半夜,突然被一阵阴戾的气氛惊醒。只见雨民一个人坐在床边,手里拿一把半米长的水果切刀,在自己身体上的不同部位比划着……
雨民见她醒了,微笑地问她:“你觉得从哪里下刀,比较能一刀致命?——这里?还是这里?……”
雨民的微笑,现在看起来比他的痛苦和沉默更可怖。
阿荣转过天,主动给婆婆打了一个电话。阿荣在电话里的声音既愤懑,又像是哀告地说:你们不要再这样逼我了,你儿子是一个疯子,神经病,自虐狂……哪天他要是真出了什么事,我可负不起这个责任。我知道你们一直等着我做这个决定,那好,告诉你吧,我同意了——
离婚!
文琴心想,早该这样。
文琴以为儿子最近接二连三的异常的举动,都是因为受了阿荣这个狐狸精的蛊惑。现在婚既然离了,儿子的心态一定会一步步回归到正常的状态。
雨民没有再跟母亲较劲,也并不想挽回这段婚姻。他很顺利地与阿荣办好了一切手续。就在雨民离婚以后不到三个月,文琴就出资给儿子在城区里面买了一套大房子,三室两厅,精装修,四层,总面积130多平米。
文琴用她的方式,补偿了这几年来对儿子的歉疚。一方面也是对阿荣这种急功近利的女孩的惩罚。谁让她等不到?!
本来可以再坚持一下的——谁让她等不到!
文琴本以为儿子有了自己的房子,生活稳定下来之后,情绪也会慢慢地好起来。谁料想就在刚搬进新居的第二天,儿子就闹自杀。
——他究竟怎么想的呢?
文琴无法走进儿子的心里。文琴以为自己为雨民做了这么多,可谓是用心良苦。还要我怎么样? 。。
第六章 仇恨的种子一颗就够 7
有人说,单亲家庭培养出的儿子,一定是有问题的。这是在一本有关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