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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来归-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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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自己的法术,昔芜很少满意,拍了拍手,哼着小调便往城里走去了。

    昔芜找了间客栈住下,方才她耗费了些法力,现下觉得很是困倦。原是准备小寐一会儿的,哪里知道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晌午了。

    这一睡可就了不得了。

    城隍庙外头那几株榴树枯木逢春,还在三月开出了极尽荼靡本是四月才应满枝丫的榴花,街头巷尾无不三三两两无不都是在谈论此事,说是吉兆。

    昔芜倒是无所谓,当过耳风似的逛遍了长安城几乎所有的大街小巷。

    夜晚的时候,昔芜抱着一坛子桂花酿同一些白日里买下的高点,寻了个高楼在屋顶上坐下。颇为悠闲地唱着江南小调,举杯邀明月,自得其乐。

    相比昔芜,离渊这边可就不那么悠闲了。

    朱雀巷,火红,幽蓝两道灵光纠缠不休,从街头追族到巷尾。在掀起几块青砖白瓦之后,幽蓝色的灵光一顿,最后撞在街旁竖起的灯笼杆子上。

    离渊捂住胸口,显出身形。

    他面色极不好看,比以往更显苍白。

    彼时那道火红色的灵光大盛,也渐渐浮现出另外一名女子的身形。

    长发高束,铠甲之下是一片明艳发凤羽。她的眼眸一只金色,一只红色,描着极其妖艳的红妆。

    此人正是凤族族长凤音。

    凤音笑,笑的肆意张狂。她浮身在半空,摇着一柄羽扇,居高临下地看着离渊道:“没想到吧,有一天身为天墉城执剑长老的你,竟然也会败在我凤君的手上?”

    离渊不答,径自起了身。

    他冷眼看她,幽兰色的双眸无悲无喜。

    凤音轻笑了一声,落下身子走到离渊面前,闻着他身上若有若无的血腥味,抬眼问道:“用神念控制炼妖壶受了伤,为何不在你天墉城好好待着?”

    离渊转身便走,冷声却道:“这和你没关系。”

    凤音冷笑,半是嘲讽的语气自离渊身后传来,凤音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此番来长安不就是为了寻阿璟的吗?!”

    离渊身形顿住。

    “枯木逢春……”凤音叹息一声,明眸忽然显得黯然。凤音摇头对他道:“就算这事儿有蹊跷,可阿璟都神隐了整整一千年,就连三界碑上都不曾再有她的名字出现!……就算阿璟曾为榴花主司,可现在……”

    “凤音。”离渊打断她,淡淡回眸,余给她一张被阴影侵蚀了大半的侧脸。离渊道:“花璟她……不会死的。”

    她是神女,怎么可能跳下诛仙台就死了呢?

    凤阳仰头,极力控制着眼眶中的水泽。细不可闻,她苦笑一声道:“有时候我真的很想杀了你。”

    “你现在这副样子是做给谁看呢?是想感动整个天阙,还是仅仅只是为了感动你自己?我同花璟自小一块长大,我自然相信她神魂尚在。可是你,在那样对待花璟之后,又有什么资格说要找到她?”

    “流渊,回你的天阙吧。”凤音淡淡开口:“你这一世历劫原本只有凡间的五十年,可你私自寻司命改了命格,是以有了现下这幅长生之躯。乘天君还未怪罪下来,你且回去吧。”

    “阿璟的事情,就不劳上神费心了。”

    流渊抬起步子继续往前走,不再理会凤音,却还是淡淡说了一句:“找不到她我不会回去。”

    “找到了又能怎样?!”无论是流渊,还是离渊,于凤音来说他都厌极了那副道貌岸然的嘴脸。想想他一直护着的柳丝若,难道他找到花璟只是为了消除那种夹杂在他身上的负罪感吗?那找到花璟之后呢?只是跟她说一句抱歉,便又转身去到那个巫人那里吗?凤音心下愤怒,可愤怒之余又是一片苍凉。

    她愣在那里,看着离渊的身形渐行渐近,苦笑一声不禁开始埋怨花璟。

    她道:“花璟,你又为什么爱上他呢?”

    一切正如凤音所说,花璟跳下诛仙台不久之后,适逢流渊下凡历劫。本是墨迟国皇室血脉,后登大宝,人间五十年寿元。可她与司命颇有矫情,便在一日饮酒之时无意得知,临下凡前,流渊找到司命,私下里给自己改了命格。于是便有了墨迟国三皇子一心向道,索性抛却朝堂人心纷扰,远赴昆仑,拜入天墉城门下。

    也便有了后来长生不老的执剑长老,离渊。

    流渊下凡前,并没有喝下那碗忘川水。其实以往下凡历劫的神仙,若有些脸面身份,不想喝的话也是不必喝的。流渊便是这样子,带着九万年的记忆,借着离渊的身份,开始独自寻找花璟的踪迹。

    一千年,整整一千年。连凤音都打算放弃。

    即使她始终相信花璟或者那又怎样?三界碑上芸芸众生,神仙传上的牌位,自那一日起,便都再也寻不到花璟的名字。

    她又怎么可能尚在人世?

    其实流渊心里也是清楚的。神仙不同于凡人,一世方转瞬,便又重入轮回,再踏红尘。神仙多半都不会有转生,譬如上古时代的女娲,譬如伏羲。

    他们的名字自三界碑上消散以后,他们余留下来的气息也逐渐消散。

    慢慢的,便仿若从没有存在过一样。

    带着九万年记忆来到凡间,日子似乎变得更加难熬。他根本没有办法睡觉,即使熄灯上了床榻,只要一闭上眼睛,便能看见花璟满手是血的捧着那颗鲜血淋淋的心脏。他能看到花璟对她微笑,却又笑着笑着便流出眼泪。很多时候他想抬手帮她拭去那些水泽,他不知道这么多的眼泪是怎么能够如同断了线的珍珠一般,从她那璨若星辰的眼眸中跌落下来的。

    他想对她说声抱歉,可下一刻,花璟却一袭红衣,决绝而又真切地跳下诛仙台。

    每一次,他能能够听到她满是自嘲的却是诅咒的声音。

    她说:“流渊,总有一天我所承受的痛苦,你必当承受十倍百倍,如此我便放过你了。”

    那么花璟,现在呢,你不是说要我十倍百倍地去承受吗?那么在受完之前,你又怎么能死了呢?

    自那一日花璟当着众神的面跳了诛仙台,凤音与流渊的梁子便也结的大了。凡是有流渊出场的宴席,她决计不会去的,就是天王老子来请她,她也不会去。

    凤音恨极了流渊,是以方才与身为凡人的离渊斗法时,连一丝手下留情的意味都没有。

    加上逆转炼妖壶导致其与通天*镇相连,而耗去了太多法力,是以离渊此番受了极重伤。昔芜发现他的时候,他正捂着胸口,双目紧闭,靠在一颗合欢树下。

    昔芜拿脚尖踢了踢他也不见他又任何反应,将自身灵识探到他的气海里,才发觉此人是伤到了真元。

    昔芜其实也苦恼了一阵子,碍于自己的身份,她本就不想与修仙者有过多的牵扯,上次给他那瓶前尘如梦,就是打算两不相欠。

    可现下他伤成这个样子……

    昔芜纠结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施法将其带回了客栈。

    毕竟人家也救了她……

    进炼妖壶一是为了明砂,二是为了赌气。可不管怎么来说,都太过莽撞。若是炼妖壶里光凭她自个儿,指不定要同明砂一起化成水了。

    想想觉得也是,昔芜便觉得心安理得多了。

    虽然她屡次三番告诫自己,自己不过是看这个道士模样十分可取。等他清醒了便正好两清,谁也不欠谁,可到底事与愿违。

    有件事情昔芜未曾注意,处于半昏迷状态下的离渊自然也不知情。

    那便是在昔芜施法手心与流渊身体相接触的时候,昔芜脖子上掉着的那件物什,与离渊身侧系着的半块玉玦都浅浅发出了银色的微光。

    当昔芜的发丝不经意地划过离渊的眉眼,恍然间他似乎嗅到浅淡的榴花香气。

    他抬手去抓,却终究只是握到一片虚无。

    “……花璟……”
第二章 :长安如故花开早(三)
    离渊做了一个梦,梦见浅色涧的榴花开了。

    绵延数里,红如焰火。

    花璟红衣黑发,衣袖摇曳,于花间轻舞一曲人间蒹葭。

    他看见她微微上扬的嘴角,与带着笑意的眉眼。

    醒来之后,他看到的是客栈粗糙的帐子顶,还有昔芜趴在床前黑压压的一颗后脑勺。

    其实只不过是昔芜找丹药的时候,一颗护心丹从乾坤袋里落了出来,滚到了床底下。她正扑在床榻上伸手去够,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好不容易捞着了。抬头便对上离渊略显疲色的双眸。

    昔芜笑的很是灿烂,抬手拍了拍丹药上的灰,递道离渊面前道:“正好你醒了,喏,吃下去!”

    离渊并没有伸手去接,反而听在昔芜耳中是怯生生的一句:“昔芜姑娘……”

    弄的她好像长得跟个恶霸似的。昔芜看不过眼,站起身来,拿了那颗护心丹,倾身便捏住离渊的嘴巴,将那颗个头也不算小的丹药一点也不温柔地塞进了离渊的嘴巴里。

    捏着离渊的下巴,直到他咽了下去才将将松手。

    “好了!”昔芜拍了拍手上的灰尘,颇有些得意。她转手走到桌前,将那燃了整晚的的油灯吹灭,便提起乾坤开始收拾之前找东西时散了一桌子的宝贝。

    昔芜抽空看了一眼离渊,十分认真的说道:“道士,我们两清了啊?!”

    是肯定的语气,还因刻意提高了语气而带着少许威胁的意味。

    离渊试着聚拢仙气,却发现仍是徒劳。身上的伤虽然并无大碍,但是真元还需修养一阵子。他颔首:“多谢姑娘。”

    收拾妥当,昔芜在凳子上坐下。问离渊道:“道士你来长安做什么?捉妖怪么?”

    望见昔芜一副极认真的模样,离渊失笑。摇头道:“天底下哪有那么多为祸不仁的妖怪?”

    昔芜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不自觉多看了他两眼,觉得他这个做师父的,比起那个叫墨子靖的徒弟不知道好到哪里去了。

    这个人,虽容貌细看之下还是比不过七夜圣君,不过倒是仙风道骨别有一番气韵。就是在病中,也是个谪仙一般的人物。人间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哦,病若西子胜三分,大概说的就是这个道理了吧。

    给自己倒了一杯凉水,啜了一口方才问道:“那你来这儿做什么来了?”

    做什么来了……

    将目光看向窗外的一方碧池,沉默了一会儿离渊方才开口说道:“寻一个人。”

    “什么人?”

    什么人?他也曾无数次的问过自己,花璟到底算他的什么人。青梅竹马的未婚妻,还是旁者眼中天作之合的神仙眷侣?

    他对昔芜露出一个苍白的微笑,浅声说道:“一位故人。”顿了顿他又说道:“我寻了好久,任天下之大都再也寻不到她的踪迹。”

    “你可有她画像?”昔芜想着,若是将那画像瞧上一眼,指不定会在哪儿见过。

    离渊摇了摇头。

    似乎除了她的浅色涧,除了那枚香囊,除了那支簪子,她似乎什么都没有留下。

    他记得早年她是问他要过一副丹青肖像来着,可是那时的他却无甚在意。记得他拒绝的时候,花璟还嘟着嘴问他:“如果有一天你不记得我长什么样子了怎么办?”

    他不记得那时是怎么回答的,只是那时,他心里想着,以往万万年的时光都能见到你,以后万万年的时光也自然能够见到你,模样又怎么能忘?

    昔芜这句话,让他不自觉的去回忆起花璟的样貌来,可到底也只是一个模糊的轮廓,看不真切。

    他忽然地就懊悔起来,当初,他是凭什么理所当然的认为她会一直陪在他的身边?

    “喂……?……喂!”昔芜抬手在离渊眼前晃了晃:“回魂了!”

    离渊这才从思绪中抽离出来。黯然道:“在下失礼了。”

    昔芜自顾自地笑了,然后同离渊讨论起他的伤情,和离渊自己估计的相差不了一二。

    “不知姑娘原懂医术?”

    “在琅邪山的时候,随他们杂七杂八的学了一些。”

    “琅邪山?姑娘说的可是千山幻境里的琅邪山?”

    “是啊!”提起琅邪山,昔芜便又来了兴致。她道:“琅邪山可是个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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