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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夫人一大把年纪了,自然不用避嫌。她看到一身道袍的明晖,半支起身子问道:“国师,听说是琰儿请你来的?”
“是,除了她还能有谁。”明晖在床头坐下,打开药箱取出脉枕。太夫人从善如流的把手放了上去。
明晖便替她搭了一会儿脉,随口道:“把之前大夫开的药方拿来我看。”
“是。”肖嬷嬷应声出去。
药方拿来,明晖看到放到一边,“挺对症的,那我就不再开药了。秦王妃说你是心病,让我给你送心药来的。”
太夫人憋到现在,终于有机会开口问:“国师,秦王妃不是在内惩院么,您怎么进去见的她?”难道是飞檐走壁进去的?因为担心顾珂心头藏不住事儿,她方才已经将顾珂支出去了。
“她没在内惩院,在紫檀精舍呢。小世子一直哭,皇上就把她放出来看孩子了。只是外头不知道而已。”
太夫人语带急切的道:“那是不是说此事尚有转圜?”
“是。所以太夫人别太心焦了。还有,消息绝对不能走漏。这件事的后果,想来无须我多言。”
太夫人想问仔细些,但看明晖的样子是不打算多说了,便住了嘴。知道顾琰那里不是真被关起来就好。只要她好好儿的,顾家就能好好儿的。只是,她越瞅越觉得明晖眼熟。这才想起,这么几年,她竟是头一回看到这位大名鼎鼎却十分低调的国师。
明晖看她眼中起了疑窦,心道你还真没老眼昏花啊!
“好了,我走了。皇上那里是告假出来的,还得赶紧回去。那药太夫人遵医嘱服用便是了。”
太夫人这会儿精神好了不少,叫了肖嬷嬷把人送出去。她自个儿在那里想,她肯定是见过和国师长得很像的人的。
长得这样好的人不多见,这么一回想,还真让太夫人想起来了。不就是像当年东昌国送来的质子么。
不过,眼角眉梢还有些地方看了让太夫人觉得更加的熟悉。她还没想起来了,肖嬷嬷回来了。看太夫人还保持原来的姿势坐下,赶紧上前扶她躺下。
“哎呀,太夫人,您快躺着。”
“肖家的,你绝不觉得这位国师大人很面善啊?”
肖嬷嬷想了想道:“是啊,方才我就这么觉得呢。总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
太夫人更肯定了,肖嬷嬷是没有见过东昌质子的。那多半就是她们很熟悉很熟悉的身边人了。太夫人躺在那里一直想啊想啊,想到国师最初出现是在顾家京郊小庄子附近。那里,是大姑子未进宫前养过病的地方。
“哎哟,我的天啊!”太夫人一下子惊得坐了起来。
肖嬷嬷震惊地道:“您这是怎么了?”走过来拉被子将太夫人后背围上。
“他像不像、像不像我那过世的大姑子?像不像老侯爷?”太夫人都惊骇得有点儿结巴了。
肖嬷嬷一下子咬到了舌头,半晌才道:“您是说……”
“太惊世骇俗了!”
“不、不至于吧?”肖嬷嬷也结巴了。
“是不是,以后问琰儿就知道了。如果真是,她肯定早就知道了。不,云峥、云峥肯定也知道。”
“不管是不是,太夫人您现在都得养好身体。不能让秦王妃为您担心哪。”
太夫人点点头,“好好,端药来,我喝药。得赶紧好起来,瞅瞅到底这唱得是哪一出。”
肖嬷嬷嘀咕,这还没到点儿呢,能想喝就喝?
明晖回去同顾琰说了一声,顺带告诉她刚顺路回了趟国师府,见到一个琅琊山的熟人。如今已经是镇西军校尉的。
“是他啊,你不说我还真不知道和顾琛一起进京的人是他。”至于为什么不知道,自然是因为某人向她隐瞒了。这可不行,他想让她知道,她就什么都知道。要是有什么他不想她知道的,她就不能知道。那她做不做瞎子聋子全是他说了算了。
“他去国师府找师傅有什么事儿么?”
“嗯,方子墨有几句话带过我。我若不回去,朗月就会递到宫里来了。”
“是说边城的事儿么?”方大哥肯定不会无缘无故给师傅带话,而且是在这个节骨眼上。想来是因为自己的铺子被砸的事儿了。
“嗯。说没有外界传的那么严重,站出来帮你说话的还是有人的。只是有心人作祟,煽动了不少人。尤其你那会儿不是还得罪了什么王家、孙家么。然后那些人势力大,小民百姓也不敢怎么对着来。砸乐善堂是那些人趁乱干的,高大夫他们差点挨打还是被街坊邻居跟街上乞丐给护住了。”
“哦,这样啊。”顾琰心头好过多了。总算她在边城不是白做了那么多。这样她就有心情调侃明晖了,“怎么样,我们家老太太认出你这个外甥来没有?”
“怕是有些猜着了。老太太眼神可真是利。这把年纪了,我看她是头不昏眼不花的。这回如果不是听说你出事儿,怕是都还稳得起。看来你四伯父的事儿,应该打不垮她。”
“一个庶子,又不是她生的。不过肯定还是要难受一下,怎么也是她养大的吧。她虽没有善待,但其实也不算多亏待。想要嫡庶一致,那是不可能的。”顾琰出于一个女人的立场,觉得让太夫人养大情敌的儿子,其实挺糟心的。她当然不可能把情敌的儿子养得压过自己亲儿子吧。只可惜三伯死得早,这就显得她自己亲儿子没教好,又不让庶子出头了。
明晖皱眉,“你这个说法,可被让人听到。”
“怕什么,我们家又不会有庶子。”
明晖摇摇头,“不盖棺不能定论的。团子呢?”
“阿允抱去彩衣娱亲去了。”
团子已经穿上了羊毛小背心,正躺在皇帝身边被呵痒痒,笑得手足乱动。
萧允道:“父皇,怎么不见你穿毛衣啊?”
“你管老子穿不穿呢。”
“我这想穿的又没有。本来还说给你送了衣服回去让琰儿再给我弄一件的。她就光想着团子了。”萧允说着也伸手去戳戳团子腋下,团子用力翻了个身缩成一团躲避。这屋里有地龙,少穿了一件大衣裳,他还翻得动。
皇帝把萧允的手拍开,“抱着儿子来,你是又打什么主意了?”
“哪啊,我这不是那两日琰儿不在,我自己带孩子。这不养儿不知父母恩啊。我就想起了小时候还不知道您是怎么操心才把我养大的呢。你们不都说我比团子瘦弱多了么。”
“少说这些好听的。想干嘛直说!”
萧允看团子又偷偷抬头来看他,低头道:“爹,到时候都有哪些人审案子啊?”
“放心,你媳妇儿是亲王妃,审她的绝对不会是阿猫阿狗。”
“有宗正那个板正老头儿吧?他一向看我娘、看我都不顺眼,回头对琰儿有偏见怎么办?反正很快就要水落石出了,何必还折腾这一趟呢。你看换来换去的,回头非得把团子弄糊涂了不可。”
“说了是关起来待审,如今镇西军也派人上京了。怎么能这个流程都不走呢。你媳妇儿一天还是秦王妃就一天不会真受慢待。你可别弄个假的替她去受审,万一被发现了不得了。”
萧允一屁股坐了下来,把团子捞到怀里抱着,“上次别人抹黑我娘,我就只能看着。这回又有人抹黑我媳妇儿,难道还让我光看着?”
皇帝看他一眼,伸手逗着团子,“你这还叫光看着,你帮忙给老六搭了那么高的台子。”
“那不是您要看戏,儿臣跟三哥就只有帮着添砖加瓦么。”
团子一把握住皇帝的手指,他本是躺在萧允腿上,这下竟然是拉着皇帝的手坐了起来。
“咦,这小子能自己坐了。”皇帝惊喜的道。
“也差不多到时候了。”萧允故作淡定的道。顾琰问过王太医给弄了张细目表,每个月能做什么都写在了上头。按那上头说的,这五个月差不多是能坐了。
“比你小子小时候强。回去告诉你媳妇儿一声,就这两天,去和齐娘子换回来。”
萧允看说了半天没说掉,抱起团子起身,“我现在就回去告诉她。正好,团子也有一会儿没见到娘了。抱回去让他见见,不然该哭了。”
“唉,你把团子留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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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8 顾家
萧允哂笑,“他倒不是你说的脑残,他只是被老头子蒙蔽了。一叶障目不见泰山!”
皇帝回来以后将政务交由丞相和大总管刘方一起办理,本人完全不露面。然后不时的派人去探望晋王,对秦王府正发生的事儿也表现出有心无力的样子。只束缚着阿允不让他因为自己乱了方寸做出了无法弥补的事来。再加上明晖说的他给皇帝的药丸子,药瓶被人动了手脚。还有魏王此时肆无忌惮黑秦王府的作为。看来他是真信了皇帝时日无多的话了。
“这么说来,晋王身边还有他的人?”随时可以给晋王补一刀那种。
“想来应该是。”
“可是皇上最近挺重视渝王的啊?不是把事儿都教给他查么。”
“那又如何,五哥老早避得远远儿的了。他还给自己活出过丧呢,当喜事一样的大办,说是平生服膺庄生。”
听到这儿,顾琰噗嗤一笑,“庄子是媳妇儿死了击缶而歌,这二者内在精神倒真是通的。好在五哥是通达之人,不拘泥于形式。要不然就该给五嫂活出丧,他击缶而歌了。说起来,他怎么那么看得开呢?他也是皇子呢,十多年前废太子就被废了,难道不是人人都有机会上位么。”
“都老头子喜欢才女,其实才子他也喜欢的。那个时候对五哥他也是很另眼相看的,这不就招了人忌讳。他让老大和国师阴过一回,背了个大大的黑锅。不然,他今天也该是亲王而不是郡王。从此以后便一门心思做清贵皇子了。当然是要想方设法摘出去,不然再给人坑一回可不得了。”
“原来如此啊。”
萧允叹口气,“老六抓住这次政权出现空档的机会正上蹿下跳的挣表现呢,串联了不少的大臣。已经有几个人在老头子跟前提起魏王如何如何了。毕竟说起来,除了三哥和我,也只有他的母妃是一品宫妃,其他的位分都低。他最近又表现出各种的好。又有人说晋王这次伤了根本,根本好不了了。再加上咱们家的事儿,总之现在外头乱得很。”
“你稳着点,老爷子现在肯定比你更烦,可我瞧他举重若轻的。也快收网了,这不就要过年了么。”
“我是很烦每次都是朝妇孺下手,上一次老头子和母妃的事被废太子揭出来,什么污水都往她头上泼。我真是牙都要咬碎了。可中间隔着义父,我也不能把事情更加的闹大,只能任由事情慢慢淡化。这一次又攀扯上你了。还、还连这么匪夷所思的西陵细作论都出来了。”既然顾琰把话说开了,萧允也就不藏着掖着了。他这两次真的是得内伤了。母亲的事儿,还可以说有理亏之处。可琰儿从头到尾她招谁惹谁了。尤其在边城,不管是乐善堂还是绣坊,还有洗衣房,她可都是在做善事呢。真要赚银子,就光做皮毛生意和马场就好了嘛,那么费事干嘛。
这个,群众造舆论的能力一向是这么逆天的啊。要不阮玲玉怎么留下‘人在可畏’就自杀了呢。顾琰是真的很气愤,她不但气谣言这么不可思议,更气因为她底子(原本的名声)不好,所以如今各种恶名尽可以朝她身上添加,各种不靠谱的抹黑,还有不少人信呢。看来,她必须想办法把毒女这顶帽子给摘了啊。
同样的事情如果落在晋王妃身上,肯定不会有这么多人去信,直接就说是谣传了。可是搁她身上就不行了。要是一直这样下去,她可就很拖阿允的后腿了啊。怪不得明晖都要来提点她了,这样下去肯定不成。
有同样担心的不只明晖,太夫人比他还担心。好容易顾琰以剑走偏锋的方式眼看就要达成她一生谋算的巅峰了,结果现在看来却是爬得高也跌得重。尤其要命的是,如今看来不但秦王那里跌了,晋王也保不住要跌在这里。那顾瑾这个原本鸡肋一样的晋王侍妾,就是生下了儿子也是白搭。如果最后上位的真的是魏王,那顾家休矣。顾家和孙家,那是完全撕破了脸的啊。真要是孙德妃做了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