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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前夜（4）
李巍口袋里的钱虽然也坐得起贵宾席，但他深知这钱来之不易，不敢冒充大款。他每次来都是在演艺大厅中间的散座里找个不显眼的位置一坐。今天也是一样，身边连一壶最次等的茶水都没放，只摆着一瓶矿泉水。那还是因为他今天油焖大虾吃多了，嗓子渴得实在难受，才破例花10块钱买了这瓶水。
没想到，万没想到，万万没想到，谭丽丽会走那么远，前瞻后仰，左挑右选，结果竟然选中了他李巍。
鬼使神差也好，机缘巧合也罢，反正现在那位被女主持人称作“我们的皇后今晚的大美女我的小师妹丽丽小姐”的谭丽丽千真万确就站在他身边，眼下正用她充满魔力的双手揉他李巍的肩。
追身灯此刻也不再紧追着演员不放，而是在整个观众席里胡乱晃动。
不用调动，观众早就像涨潮的海水，“嗷嗷”的叫声一浪高过一浪。
谭丽丽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坐到了李巍腿上，心底运足了力气，心到肩，肩到臂，臂到手，等到了指尖就演变成了万种柔情。
“唰唰” 李巍只觉得双肩有阵阵电流袭来。
他瞪大眼睛想看清对面这个令他欲死欲仙的女孩的脸，可是他什么也看不到。她的瀑布一样的青丝遮住了一切，虽然近在咫尺，近得可以感触到她的呼吸，闻到她身上散发出来的幽兰香气，但是他看不到她，只隐隐约约觉得她脸的轮廓很美。
在大家羡慕的目光注视下，谭丽丽牵着李巍的手走回了舞台……
死亡前夜（5）
凯越轿车漫无目标地在雨中疾驶，雨刮器左右摇摆，张明的脸一会清晰一会模糊。
他的眼前就像在放一部电影的片段：
车流滚滚的马路上，两辆汽车发生了追尾事故。
被追的马自达轿车前门一开，下来两个二十左右岁的男青年。他们不依不饶地揪住后面厢式货车司机的衣服领子破口大骂。
货车司机是个五十多岁的老男人，尽管身子被推搡的东倒西歪但仍一个劲地赔着不是。
这时，从第三辆桑塔纳车上下来一个二十七八岁的男子过来劝解，没想到那两个男青年连他也一起骂开了。
双方话不投机，谩骂很快升级为互殴，混战中有一个男青年倒下了，躺在地上浑身抽搐，人事不醒。
警察来了，带走了开桑塔纳的男子——也就是张明。
货车司机紧紧追了过去，激动地向警察说着什么。
市局看守所，刚被关押进来的张明正被同监舍的几个犯人打得鼻口流血，痛不欲声。
旁边坐着的一个叫李巍的犯人实在看不过去了，“腾”地站起来，照着一个小混混的后腰就是一脚。也是李巍用力大了点，小混混一声惨叫，窝在地上半天没起来。
探视室里，那个开货车的老司机又来看望张明了。
很快，在老司机的斡旋下，张明被免除了刑事责任。
在看守所最后的日子里，张明和好朋友李巍共同发誓：以后无论贫贱与富贵，两个人有福同享，有难同担！
张明结婚了，货车司机的女儿——徐艳成为了他的新娘。
然而，婚后的张明并不快乐。
北京土生土长的徐艳根本就看不起他这个刚来北京几年的湖北佬。尽管张明是中国科技大学的高材生，毕业后很快在一家效益不错的合资药厂找到了工作，药厂不仅解决了他的户口问题，两年后还让他当上了主管设备的科长。而徐艳只不过是护士学校毕业的一名中专生，毕业分配到镇妇幼保健站当护士后工作上不求上进，整天不是泡歌厅就是玩电脑，交的朋友杂七杂八，气得她爸老徐都快得心脏病了。
半个月前的一个周末晚上，张明徐艳难得地坐在了一起。正吃着饭，门铃响了，张明放下碗筷走过去，打开门一看就愣住了。
门口，李巍拎着一只又破又旧的黑皮箱正冲他傻笑……
洗浴中心的演出大厅里，舞台上正在上演最后的疯狂。
谭丽丽一个倒挂金钩，双腿盘住了李巍的腰。
这动作看似简单，其实不然，难就难在她双腿盘上去之后身体又岿成了一个几乎45度的弯，反手去搂李巍的脖子。
谭丽丽的后肩似乎贴在了她自己的臀部上，精美的小腹展露无遗。
李巍身上坠着谭丽丽，他伸开胳膊，开始不停地旋转。
突然间，谭丽丽松开了双手，她的身体一下子弹了出去，就在脸快要触到地上的一刹那，李巍腰间猛地用力一带，谭丽丽借势把自己的头抬了起来，身体又岿成了弯。
他们就这样不停地旋转着，李巍每次都在谭丽丽的脸将要触地的一刹那猛地加力，把她的身体一次次地抛回空中……
死亡前夜（6）
张明不知不觉开车到了自己居住的小区，他坐在车里呆呆地望着八楼自家的窗户，直到里面的灯光完全熄灭。
4
已经快下半夜两点了，李巍躺在洗浴中心休息大厅的卧榻上久久难以入睡。
他一直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可这一切千真万确都是刚刚才发生的，并不是做梦。
除了直到散场也没能看清楚女孩的脸之外，他几乎感触到了女孩身体的全部。甚至于现在他的身体里还留有女孩幽兰芬芳的体香。
此刻终于安静了，他要好好回忆一下和谭丽丽在一起的每一个细节。
卧室宽大的席梦思床上，徐艳睡的深沉而又香甜。
没人的时候她喜欢裸睡。
张明也已经回到了单位值班室，折腾了大半宿实在太累了，不一会他也睡着了。
外面，雨越下越大。
“喂，朋友，醒醒！”
睡梦中的李巍感觉有人推了他一把，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见一个身穿白衬衫的男服务员正站在他面前。
“有事吗？”李巍有些不耐烦地问。
他正梦见自己在和谭丽丽接吻，谭丽丽的小细腰柔软极了，她的小舌头更柔软，他被她吻得一蹋糊涂。
“能出来一下吗？外面有人找你。”男服务员凑近李巍的耳朵低声说。
“谁啊？”李巍第一个反应就是：妈呀，不会是谭丽丽想见我吧。
“你出来就知道了。”男服务员冲他神秘地一笑。“跟我来吧。”
“好，好，你等会。”李巍一骨碌从卧塌上爬起来，用最快的速度把自己从头到脚梳理了一遍。
他知道今晚谭丽丽肯定就留宿在这家洗浴中心里，这般柔弱的小女孩断不会像那些练气功唱二人转的半大小子能吃得辛苦，自己的节目刚演完，不管散没散场，他们先就拎了锣鼓家伙穿堂而过，急急忙忙去别的地方赶场子。
梦都是相通的，肯定是谭丽丽一人独守空房寂寞难耐，也想找个男人玩玩，好来打发这无以寄聊的漫漫长夜。
李巍竭力压制内心的狂喜，跟着男服务员左拐右拐来到了二楼的一个包房前。
推门的一刹那，李巍感觉自己的心跳能有一百八十下，连呼吸都困难了，他不得不停下脚步，深吸了几口气。
“谢谢，您请便吧。”
就是这样，他还掂记着在他和谭丽丽见面的时候是决不允许有第三人在场的。万一来开门的谭丽丽没穿衣服或穿得很少很露骨怎么办？让男服务员占偏宜是小，如果因此而惹得谭小姐不高兴那就麻烦了。
女孩子都是特别注重细节的。
别忘了，如何讨女人喜欢可是他李巍的拿手好戏，上次失手进局子仅仅是个例外。
按说李巍是应当给男服务员一点小费的，万事都图个吉利嘛。但李巍口袋里的银子本不是自己挣的，他花起来格外心疼，给几块钱还不如不给，反到遭人家耻笑。所以，李巍在说谢谢的同时顺便拍了拍男服务员的肩膀。意思是小伙子表现不错嘛，以后我不会亏待你的！
没想到小伙子一阵冷笑，随着一声“你给我进去吧！”李巍的头一下撞在了门框上，接着小伙子飞起一脚，准确踢中李巍的屁股，将他踹进了包间里。
“翠海明珠洗浴中心”的老板王国军被破门而入的李巍吓了一跳，他瞪了穿白衬衫的男服务员一眼，发火道：“起子，你这是干什么？”
穿白衬衫的陈超起明知自己穿的是短袖，但还是习惯性地做了个挽袖子的动作，两只手在他细小的胳膊上使劲撸了两下，气不打一处来地说道：
“大哥，我观察好几回了，这小子每次来就只消费28块的入场费，吃得东西比谁都多，用的浴液洗发水也比谁都费，可就是连壶茶钱都舍不得掏。尤其是今天，这小子别的不吃，一来就干光了半盆大虾，还专拾大个的挑，虾皮盛了一簸箕。更可气的是，这小子今晚还特别走狗屎运，得到了丽丽小姐的青睐。你走运也就算了，驴粪蛋还有冒烟的时候呢，算你小子有艳福。可你不该在台上摸丽丽的屁股，还脱她的胸罩……”
“你放屁！”李巍大叫一声。
说他能吃能洗他也认了，因为事实也的确如此，符合实际情况。但你说他摸丽丽的屁股，还什么脱她的胸罩，这不是血口喷人栽脏陷害吗？
是可忍孰不可忍！
死亡前夜（7）
李巍恨不能冲过去给那个叫起子的家伙两拳。但一看还有好几个长相蛮横的主儿站在那个被起子称为大哥的人周围，他也只能罢手。
动手不行，但他必须当着起子的面给大伙也给自己一个交待，如若不然，他今晚就不是走什么狗屎运，而是实实在在要倒大霉了。轻的挨一顿胖揍，受点皮肉之苦，重的就不好说了，没准第二天起来身上就少了什么零件。他要赶紧澄清事实，还自己也还丽丽一个清白。
李巍冲着王国军一抱拳：“老板，您听我说，我今儿个是多吃了点大虾，但我还多买了一瓶矿泉水呢。”
“哈哈！”他话一出口惹得包房里的人全乐了。
李巍要的就是这效果，他也自嘲地苦笑了一下：“可我真没摸什么丽丽的屁股，这儿的规矩我多少还是知道一点的。”
王国军说：“知道规矩就好。你说你没摸，可谁能证明呢？如果有人证明你确实没碰丽丽，我也就不和你计较了。至于你吃了多少大虾用了多少浴液那都是瞎扯，我开这么大的场子还怕被你吃关张了？”
李巍说：“那谁又能证明我摸了呢？”
王国军周围的人齐声道：“我们能证明！我们都看到了，你就是摸了丽丽的屁股，还脱人家胸罩。”
“天地良心，我没有……”李巍明白了，现在自己就是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什么叫欲加之罪何患无词，他们这是早就设计好了，今天就是要找他的茬儿。
看来今晚是凶多吉少了，怎么办？
李巍拿眼瞄了一下四周的环境，心里盘算着今儿个这架算是打定了。关键是怎么打？一对五和他们硬拼？哪不是瞎胡闹嘛。他自己虽然不怵打架，号子里每天打打闹闹是家常便饭，他也曾一对三一对四地干过，也曾过五关斩六将地拼过，也有过把自己拼得伤痕累累，也有过把对手干的跪地求饶。看今天这架势他只能先装熊，让他们先打几下过过瘾，然后趁其不备突然出手，要出手就不能来软的，非得一剑封喉才行。但不管打的情况如何，赶紧设法逃出这个牢笼才是最最要紧的。
他已经看好了，自己唯一能脱身的地方就是包房右边的那扇窗户。
因为天热，半推拉的窗户都敞开着，只留一层纱窗。
剩下就是楼层高度，李巍曾从普通板楼的二层跳下去过一次。
那次是因为他打工的物流公司宿舍半夜失火，他和另外四个同事先后从二楼跳了下去，结果大家只是轻微不等地崴了脚脖子，只有一个岁数稍大的人小腿骨折。
就这么办，该死该活由它去吧！
李巍这么一盘算后心里倒平静了，不过表面上他还是装作很委屈，一副痛哭流涕的样子。
“妈的，跪下！”有人过来给了李巍一脚。
“揍他！”又一个冲上来在他的脸上掴了一巴掌。
接着，包房里除王国军外所有的人都冲上来开始对李巍拳打脚踢。
李巍抱着脑袋往地上一蹲，心说龟孙子你们打吧，大爷别的能耐没有，但就是不怕打。就算为丽丽，今天挨的这顿打也他妈值了！
起子们当然谁也不会想到蹲在地上挨打的人心里竟然还会想着女人，要搁别人受上这么一通捶早就哭爹喊娘满地打滚了。
你还别说，这家伙真扛揍，他们打都打累了，人家蹲在那儿就硬是一声没吭，也不还手。
“他妈的，我倒要看看是你的脑袋硬还是我的板子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