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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里头的门闩未曾插上,门却纹丝不动。
唐糖脑门沁汗,加重力道又推一把……然而这门,仿佛真是从外头闩上的。
唐糖不禁慌了神,奋力向外……一撞。
门是虚闩着的,并不经撞,一撞即开,一开……她便同一个人撞了个满怀。
那人神清气爽揽着一头撞进怀间的小媳妇,就如同揽了一个枕头,还顺势将她一头黑毛捋了捋,大约是嫌扎手,眉头略微一皱:“唐小姐早。”
这才将她一把提进了屋。
唐糖何曾与纪理这般亲近,还被他捋乱了头发,难免尴尬,又被他一提一放,差点站不住一头栽倒屋中。
她不理他,径自跑进内室梳头,纪二随后竟是跟了来,唐糖只得速速将头发整理妥当,余悸尚存,只敢气呼呼回头瞪他。
“哼,唐小姐这是天不亮就打算出门,还是方从外头归府?”
唐糖暗思忖,纪二若是早早守在门边,必是暗处目睹了她翻窗一幕,再怎抵赖,他也不会置信。
索性理直气壮道破:“大人夜入我的屋子两次,不知又有什么贵干?”
“唐小姐从何而知?”
“我自然有法子知道。”
“哼,唐小姐不要忘了,这也是我的屋子。”
唐糖撇撇唇,十分不齿:“……小家子气。”
“哼,夜来寻你,本是有几句临别的话想说。”
唐糖不耐道:“现在也可以说,说罢。”
“你这样早起,莫不是想着为夫今当远离,心下不舍,想去送行?”
纪二冷言冷语惯了,这样子无耻,唐糖真是头回得见。
她不明他话中用意,想着早早将他打发走方是正途,随口应和:“啊……对!好歹是一个屋檐下住着,如今大人这一别少说半载,孰能无情……”
唐糖话只说了一半,后半句本想催他上马,大不了送瘟神出府门,也算是全了礼数。
孰知纪理不知何时关上了门,唐糖发现时,一只手已然被他轻轻执起:“当真?”
第16章 铁扣子
纪理攥得紧,唐糖拼了命抽不脱。
“手为何这般凉?”
唐糖奋力夺:“你别管。”
怎奈她是怎么都夺不过纪二的,更要命的是,唐糖还发现自己正巧被他囚于一个无可脱身的角落。
“糖糖,跟我去遂州。”
冻冰的声音会说出这种话来,唐糖差点以为自己的耳朵出毛病了。
“你再说一遍?”
“即刻就走,不必收拾东西,到了遂州现买。”
唐糖真急了:“说不带我去的也是你……你怎么好说话不算!”
“哼,往日不识情滋味,说出的鲁莽话,难道打算怨我一世不成?”
娘诶,两片只会说刻薄话的嘴,情滋味……要么见鬼了。
“我说你这个人……何故突然间鬼话连篇!这么拖着你倒是不怕脏了手,但你再不松开,我可要唤人了。”
“你打算如何唤?说二爷在屋里疼自己的心肝宝贝?”
唐糖冷汗频出:“疯了罢。”
纪理分毫不肯撒手:“想到那别后相思,确然快疯了。”
听他每一字皆冷硬如石头,说的人只怕离疯还早,听的人倒是要被逼疯的。
唐糖实在不明白事态怎么会突然发展到这一步的,手被攥得生疼,她咬咬牙:“纪二,你……今日还有多少鬼话,不如亮出来一次说个尽兴,你好早早上路!”
“哼,明知我不善言辞,不若你自己听……”
“听什么?”
唐糖正诧异,却被他将身子一揽……脑袋好死不死正好撞在了他的胸口。
她试图撞开他,脑袋却被纪二死死按住了,右耳朵密密贴紧那个胸膛:“……糖糖你别动。身子如何也这样凉?”
简直难以置信,这人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冷的,然而他这胸腔里的心跳声,竟是怦怦如擂!
唐糖真有些怕了,闷闷哀告:“我不冷……求大人让我透口气。”
“别动。”
身子被他紧紧箍着,耳朵被迫贴得严丝合缝,怦怦怦……那动静声许久不曾平复。
“你可明白了?”
这事没法明白,但是唐糖着实是怕了:“我……你……我看您莫不是得了什么心疾?大人平日里可有失眠、盗汗、眩晕、多梦……的症状?您先松开手,呃……此症我略通一二,可试着给您诊一诊的。”
“你说的都有。”
“果然罢,您这定是阳虚气弱所致!大人可曾吃了药?”
“你便是药。”
“……”
真真连骂人的脾气都没了。
此计不通,纪理压根就不理她,又抱了许久,才意得志满将怀中之人放开,依旧一脸的正经:“可曾觉得暖些?糖糖,天长日久,话说多了未免矫情……总之你先跟我去遂州。”
唐糖听得汗流满面,瞅瞅面前这个疯子,她今天大约真是活见了鬼。
即便纪陶不在了,纪陶的仇,她总该留在这里为他报!这当口去的什么遂州?
纪二真是该吃药了,阳虚气弱……等一等!纪二他不是……
唐糖差点笑出了声,呵呵,喝着千年老鳖人参鹿鞭汤度日的主,还敢这样招惹她!
她心下一狠……趁着纪理这会儿提防松松懈,死拽着他的衣衫硬拖着退开数步,顺势往后一靠,将人一把带倒在了榻上。
不过唐糖立时失策地发现,对方才是那个占了有利地形的人,此刻她还妄想将身子调成一种仗势凌人的态势,却是再也做不到了。
“呃……咳,咳……你倒是腾……腾个空让我喘气。”她被压得气都喘不过来,脑袋十分屈辱地埋在他的颈窝。
她真是咎由自取,纪二没理她,身子纹丝不动。
唐糖费了好大力气才将脑袋挤出来,调成二人四目相接的状态。
她终于可以透一口气了。
唐糖觉得自己面上一定很红,特别是被这疯子的目光一瞬不瞬笼着。
纪理眼睛阴晴难测,又一言不发,唐糖估计他此刻亦是慌的,因为她依稀发现,纪大人阳虚气弱的心悸毛病又犯了,怦怦怦……
唐糖不喜欢他这么居高临下的,决意拿出些气势来。
花下*不会,欺男霸女么,话本子里好歹见过的。
头一招,摸小脸。
她以手背沿着他面上的轮廓轻轻抚,一寸一寸缓缓滑下,他竟下意识地向后躲了躲。唐糖更壮了胆子,用一根食指勾住了他的下巴。
纪二连下巴都是烫的。果然不过如此!
再接再厉,再下一城,一会儿且看纪二爷怎样黑着面孔讨饶,再老老实实将今日不可告人的目的交代出来。
替天行道,欢喜完满。
不过唐糖很快就犯了愁,下一步,是该这么大义凛然啃上去,还是狠狠嘬他一口,教纪二唇上先见点儿血?
她到底是嫌弃,下不去嘴。
可端详这张熟悉的脸孔,唐糖忽就失了神,忍不住将手指移去他唇角某处,轻轻划了一道。
唐糖轻轻叹了口气。没意思。
冥冥之中就像是应了各自的名,纪理从小得理不饶人,纪陶难免有些淘气。
唐糖约莫十岁的样子,有天贪玩,被纪府请的夫子罚写前一日的功课。正当埋头苦作,一抬头,却见纪二冷个脸提了本老旧的《鲁工残卷》,立在案前晃一晃书,凉飕飕质问她:“书里头有花生皮绿豆酥瓜子仁牛肉碎……什么都有,唐小姐真是好本事。”
唐糖本来心一沉,看看书,又望望来人,眼波一转,开颜笑了。提笔照着那人的唇畔,轻轻点了一点墨。
“纪陶你切切记得,你一笑就露馅,话也说太多,二哥哥他只说一个字:哼。”
纪陶后来对镜擦墨,瞅瞅自己唇角那丝几不可察的酒靥,气不打一处来。
孪生兄弟间的细微差别,落在旁人眼里,几乎无可分辨。
落在唐糖眼中,却是春暖花开与天寒地冻,是天差地远。
真是没意思。
用纪理的生理缺陷来作文章……纪陶若是有知,见着今日唐糖欺侮他二哥,不定会如何冷嘲热讽,笑话她胜之不武。没意思透了。
“为何唉叹?哼,后悔了?还是不懂如何继续?”
纪理任她调戏半天,一言不发,简直像是个看白戏的。一开口却又咄咄逼人。
唐糖懒同他计较,推他一把,不想纪理依旧将她扣得死死,目光里烟波滚烫。
唐糖瞥开眼睛:“大人……时间不早,还是早早上路罢,别闹了。”
纪理却是难得的和风细语,低低笑问:“都这个样子了,还说不愿随我同去?”
热气拂在唐糖脸上,痒得恼人。
唐糖狠狠抓了下自己的脸,厉色瞪他一眼。她本想就此算了,不想世上竟有这样的人,非得见了棺材,他才肯掉泪。
也罢,不是我欺负人,是纪二你自找的!
一不做二不休,唐糖干脆解起襟扣来:“都什么样子了?虚头巴脑的话,我是不信的。夫君既是这般放不下我,何须这么多废话,你敢不敢真刀真枪,与我趁这天光未明,*未尽……”
襟扣颗颗松脱,唐糖已是前襟半敞。她再次逼视着他:“你敢不敢?”
纪理但笑不语,却低头,将唐糖内襟的夹衫上,那枚炭黑色的铁扣,轻轻拨了拨。
他冷笑了一声。
唐糖顿住了。
第17章 悲恐惊
大理狱差役夹衫领口的那颗扣子,历来是由生铁浇铸而成,中间暗暗浅浅,镂出一个“狱”字。
昏灯之处,毫不显眼。
却绝然逃不过一双毒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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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公出去天牢受了凉,唐糖一路喷嚏连天,回大理狱,郑狱史好心教她领来件薄夹衫,她便添在了里头。
方才在南院外更衣,唐糖依稀觉得夜温冰寒,她怕生了病再误大事,就没将那夹衫换下,在外披了出门时家常女衫,这便照常潜回了府。
昨夜听过那地牢险状心中悲凉,一夜都过得恍恍惚惚,这个凌晨又被纪二连番惊吓,她哪里还记得这件小小的夹衫!
“哼,不知大理寺田差官在此,方才真是诸多的冒犯。”
田差官。他竟知道!
那么,方才那些半疯半假的温存……必也是些试探罢了,此人心机之深沉,绝非常人可比。唐糖悔之不迭,以为她巧设机关,便可瞒天过海,终究是失得一算。
凭纪二的脾气,别的不说,她在大理狱的活,怕是要黄了!
纪理早恢复了往日的傲慢样子,冷脸正欲起身,唐糖一心急,几乎是跳起身,一把将他扯住:“大人您是从何而知?这不是小事……”
纪理乍与唐糖分开,亦已惊觉到了不妥。方才二人紧贴之时,她身上简直寒意逼人,此刻又见她面上极不寻常的潮红,不禁探了手去触她的额头。
他摸罢了额头,急急又去碰她脸颊。
唐糖面上凉如霜雪,额头却是烫到烧手。
纪理心中焦灼,生怕误判,一手托了唐糖脑袋,急急俯身探去……额头与额头一经相贴,他便觉如烧如灼。
唐糖不明其意,以为他又起什么趁人之危的歹念,心中屈辱,拼命抵开他:“你别闹了……我们能不能有事说事?”
纪理蹙眉松开她:“说什么?”
“大理狱的事,您先容我说几句可以么……”
“你先躺下。”
唐糖本有些委屈讨好的意思,这一听就火了:“我躺下,大人您就能耐了么?有本事我们来真的!就现在,我奉陪到底,你行不行?!我说的皆是正经大事,并非大人心底那些不可见人的歪念!”
她口不择言,出口自然有悔意。
然而他竟是一派云淡风轻,就像全然听不懂的样子:“你先躺下睡一觉,我去唤橘子进来伺候。”说罢转身出去了。
唐糖想要喊他,却乏力得唤不出一声,脑袋亦晕乎乎的。
她是真倦了,浑身都有些怕冷。她轻轻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