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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近在眼前,我和它的直线距离大概只有两米。可是,就因为这扇木制的门板,我,以及阿迪和老李,我们完全可能丧失这些——对我来说,丧失这个机会,简直等于丧失一切。
我敢打赌,如果电话不再打来,我现在绝不会坐在我的小窝里,喝着咖啡,一边听RADIOHEAD一边写这部小说。我猜,我大概正在学校里画图纸,再不然就是做线性代数作业。谁知道呢,没准旁边也能有一杯咖啡,不过那绝对是为熬夜准备的。
——人生,命运,上帝的想象力,这些玩意儿真让人心惊肉跳。
后来我们想了很多方法,比如说,一脚把门踹开;还有,从厕所的窗户爬过去。
前一种方法不太好,毕竟那是人家办公室的门,不管出于什么样的理由,踹门而入有失斯文,而且第二天见到老张也不好交代;后一种方法倒是值得一试,因为那边的窗户是开着的,和我们这边的距离大概有一米,如果纵身一跃,跳到那边的窗台上,并且在失去重心前打开窗户,就可以成功地钻进去了。
这个方法是我提出来的,可是我自己不敢跳,因为这是四楼,我恰好在很小的时候见过一个从四楼跳下的老头,摔得半死不死,十分痛苦。
掉下去祁又一
有关这个跳楼的老头,我禁不住想要讲一讲,因为他在我脑子里的印象实在太深刻了。不愿意听的话可以跳过去。
——当时我还在上小学,住在姥姥家。那天早晨,我被三姨叫醒,她十分兴奋地告诉我说:“快起来看,有人跳楼了。”
我当时刚醒来,正迷糊着,没明白三姨的意思,跑到阳台上我还问三姨:“怎么了,怎么了?”
三姨指着楼下说:“有人跳楼了。”
我从阳台的窗户看下去才明白:有人跳楼了。
那个老头躺在海洋局大院的小马路上,七窍流血,四肢的摆放也不正常——大概是骨折了罢。我还听见他哼了一声,这说明他没死。
当时天已经亮了,时间非常之早,大院里一个人也没有,十分安静。我说:怎么没人呢?咱们打个电话叫医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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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姨说不用,他们家里有人。
我说你怎么知道?
三姨说,刚才她听见那户人家在吵架,声音很大,那个老头还说:“你们怎么能这样对我!”后来没声音了,再看时,老头已经躺在地上了。
我说:“哪家?”
三姨指了指,说那家。
那是个封着绿色窗框的阳台,很普通,窗台上摆着植物,其中一扇窗户大开着——大概那老头就是从这里跳出来的罢。
三姨还说:“那老头刚掉下来的时候,还能说话呢。”
我问:“他说什么?”
三姨说她也没听清。
我们看了一会儿,大院里一个人也没有,那老头也没动唤,我觉得他可能死了——我的记忆到此为止。后来我大概是继续睡觉去了,因为我不记得有救护车开来——如果我没睡的话,应该能看到。
当时我很小,这个老头给我的启迪是:四楼也可以摔死人;其次是:如果自杀,绝对不要选择跳楼。至于这个老头跳楼的原因和结果,我完全没有记忆,或者说,我根本就没打听过。
我爱小露祁又一
言归正传,我很怕从四楼掉下去——虽然我掉下去之后会得到及时的救助。阿迪和老李发誓说肯定救我,老李还对我说:“我可以在你腰上拴根绳子,保证你摔不死。”
所以这个跳窗户的好主意,就这样流产了。
后来,天黑了,阿迪说我这个人心浮气燥,应该好好改改。他们拉我打扑克,说这样可以锻炼定力。
在整个打牌的过程中,我们的耳朵竖得像兔子一样长,谁也不大声说话。大概八点多钟那会儿,老李去厕所洗澡,牌局暂停。阿迪跑下楼去买吃的东西,我和小露坐在房间里,看上海的东方台,喝楼下买的橙汁。电视的声音小极了。
毫无疑问,我心神不宁,怎么宁得了呢?一想到中文系可能因为这种可笑的原因离我而去,我就痛苦得想拿脑袋撞那扇该死的门。
小露大概很同情我,她和我聊天,让我放宽心,可是又拿不出什么合适的理由让我宽心。我拿出烟,像个真正的倒霉蛋那样,向小露讲述我的不幸,比如说,如果上不了中文系,我将会度过怎样该死的大学生活;还有,我是多么热爱文学,多么希望讨厌的日子快快结束。
现在想想,我当时的样子真是丢人极了,我是指,我竟然向一个毫不相干的小妹妹道出我的痛苦,而且还直言不讳地告诉她——“我很热爱文学”!奇怪的是,小露竟然不以我的弱智为弱智。相反,她还不断安慰我,说我写的东西是如何好看,就算上不了中文系,以后一样可以写字。
她把手按在我的手上,特别认真地告诉我说:“齐天,我会一直支持你的。”
这在我听来像一种暗示。我没把手挪开,虽然在那一刻,我忽然对小露有了点厌恶之心——我讨厌她用这种严肃的语调说出这样的话。但是我没把手挪开,我多么希望小露赶紧扑到我的怀里来——这样,让我抱上一小会儿,当我的心平静下来之后,我可以不失体面地把她推开。——不要讽刺我,我知道我的想法很无耻。
就在这时候,老李在厕所里大叫一声,把我和小露都吓了一跳。而后,老李表演了一场裸体秀——大冬天的,他只裹了一条毛巾从厕所里冲出来,告诉我们——“电话又响了!”
我和小露跟着老李冲到办公室门口,听见屋里的电话一声一声地响。我和老李,望眼欲穿地盯着门上的锁。过了一会儿,电话不响了,老李说冷,回去继续洗澡。
小露拉拉我的衣服说:“走吧,在这儿等着也不管用。”
我跟着她回到房间。坐了一会儿之后,我蹦起来说:“不行!这么着可不行!”
我从小露那里借来发卡,掰成两节儿用来撬锁——我家没装防盗门之前,我就用这方法撬开过自家的大门。
一开始,小露陪着我。后来,老李穿了衣服出来,也在一旁看着。等他们都走了之后,我依然不肯放弃。阿迪回来的时候,我正撬到兴头上,他给我打了一会儿下手,眼见开门无望,也撤了。走的时候嘱咐我说,不要弄坏了人家的锁。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之后,小露来问我,要不要吃阿迪买回来的夜宵,还给我搬了把椅子来,这样我可以一边坐着一边撬。
事情就是这样,我的表现像个偏执狂。
在那个1月份的夜晚,天气寒冷,我坐在楼道里撬锁,绝望之后就停下来,想以前的事,想远在北京的微微;想着想着心有不甘,愤怒地踹一脚门,然后再次掰开发卡,捅到锁眼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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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这样撬一会儿停一会儿,弄坏了小露所有的发卡。在我撬锁的过程中,电话响过两次,时间分别是9点和10点半。
那是个难眠的夜晚。躺在床上,小露和我聊天聊到深夜,聊得最多是关于我和微微的。后来她翻了个身,就睡着了。有那么一会儿,我认为自己睡着了,可是睁开眼睛一看,眼前的一切历历在目,头脑清醒得可以做数学题。
我仰面躺着,盯着陌生的天花板。
我想起一些往事,记忆的碎片纷至沓来,犹如忽然而至的洪水无以阻挡。我想起高一那年,我开始为自己写作的夜晚,那晚我用圆珠笔把自己感动得痛哭流涕;我想起小时候的穆丹;想起初中一年级时,那些思念她的夜晚;我想起微微;想起此时此刻,她正躺在那张粉色的小床上,呼吸均匀舒缓地熟睡;我想起微微的身体,温暖柔软——想到微微,我就直了。我记得她在我身上留下的感觉,半路上我还想了一会儿躺在旁边的小露。
完事之后,我悄悄爬起来,跑到厕所洗干净。后来,我回到床上,望着天花板上的月光,闭上眼,立刻就睡着了。
一切都明白了祁又一
第二天清晨,我们醒得很早。阿迪给老张打了电话,说老张大概8点钟能到。
我们吃了早饭,坐在房间里等,老李说,他现在最想干的事,不是接电话,而是走进那个神秘的房间,在里面坐一坐四处瞧瞧——最主要的是,看看那个该死的电话“到底长什么操性,放在哪个鸡芭地方”——这是他的原话。(“操性”这个词,乃北京土语,此处可以理解为“模样”的下流说法——齐天注)
老张快9点才到,我们都急得抓耳挠腮,可是又不好说什么。办公室的门开了之后,我们进去参观了一圈。那里和其他办公室没什么不同,无非是巴西木,电脑桌,布艺沙发,红木书桌和书柜。
电话放在办公桌旁边的茶几上。我坐进沙发里,拿起电话听一听忙音,然后再挂下,感到幸福无比。
我们参观了办公室之后,阿迪主张回房间去打牌,我不干,我哪儿也不去,我就要守着电话,谁也别想把我从电话跟前拽走。阿迪对我的表现表示愤怒,他认为我这种行为的潜台词是:我坚信那些电话是打给我的——至少有一个是打给我的。
阿迪大概对我这种自信十分反感。因为,在他看来,如果我们三个当中真的有人得到这个奖,那么其中可能性最小的就是我,因为只有我一个是学理科的。
当时的具体情况我忘记了,反正结果是,阿迪不软不硬地说了一句:“就算招也招不到你头上。”——然后就拉上老李回房间去了。
我心情恶劣地坐在电话跟前,目光迷离,如痴似颠。小露大概很担心我,在电话来到之前的时间里,她一直陪伴着我,真谢谢她。
在等电话的时候,我一句话也不说,小露也不说。她坐在旁边看我带来的那本《我的精神家园》,有时候也站起来四处走走。第一个电话打来的时候,她正站在窗户前看风景。
事实上,电话铃响了不到一秒就被我一把抓起,我问对方找谁?说完看了一眼小露,这时候小露也正看着我。我以为对方的回答将决定我的一生,结果对面那个人唧唧喳喳说了一堆上海话,我告诉她我只会说普通话,那个人就用上海口音很重的普通话告诉我说:我找老张。
这时候老李也冲进来,没说话,只是盯着我看。我告诉他是找老张的,老李犹豫了一会儿,就转身出去叫老张了。
小露扑哧一声笑了,我也苦笑了一会儿,觉得自己十分丢人。我不断地告戒自己,如果电话再来,我一定要慢慢地拿起话筒,语调和缓地说话,决不能再如此失态了。
可恨的是,当电话再次响起,我依然在第一时间抓起了电话。这时候,后悔已经来不及了,我硬着头皮,问对方找谁?那边迟疑了一下,然后问道:“齐天同学是住这里么?”
——至此,我听到扑通一声,那是心脏从嗓子眼落回胸腔的声响。
挂下电话之后,我站起来,没有说话。小露高兴地看着我,说太好了,齐天!
我抱住小露,吻了她,我们都高兴极了。我回屋去拿了书包和衣服,和老李、阿迪握手告别。小露送我上电梯,我问小露要不要陪我去?小露摇头说,她要陪陪阿迪他们。
我下楼之后,打了一辆出租车,直奔青松城酒店——所有评委和招生办的头头们都住在那里。
我简直不知道该怎么描述当时的心情。如果让我回忆的话,我肯定那天是个阳光灿烂的好天气,好得无以复加。
一路上,出租车司机和我聊天,给我讲如何区分哪些是上海人,而哪些不是。我感觉如坠五里云雾当中,眼前的一切都有一种不真实感,令人不敢死心塌地确定。你知道,最大的幸福不是幸福,而是不幸之后的幸福;可以说,所有的幸与不幸都是相对而言的,而强烈的反差令人难以适应。
到了青松城酒店,坐电梯上到21层。我见到北师大的招生办主任,他和我握手,给我倒水,接过我的大衣放在床上,问我要不要吃根香蕉?——这一切令我受宠若惊——要知道,我只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中学生,被学校里的家伙当作烂在地上的苹果踩来踩去,我这样的家伙在全国数以千万计;而对方是北师大的招生办主任,是那种在每年的固定时间必须拔掉家中电话,或者躲到外地才能防止家门被挤破的家伙。
后来中文系的副系主任来了,就是给我打电话的那位,同样的握手、问寒问暖。我给他们讲昨天晚上接不到电话的故事,她表示同情,还告诉我她也有个女儿,去年不顾父母反对,考到建筑系去了。
我们闲聊了一会儿,谁也不说比赛的事,我觉得他们好象在等谁,可是又不好意思问。这个房间的地毯厚极了,可以把整个脚陷进去,还有落地大窗,可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