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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嘶”,这时,忽然手心一阵刺痛传来,陈康他忍不住疼地抽了口气。定睛看处,这才发觉,原来自己那双当时一直攥紧握成拳头的手,因为掌心的肉深深陷落,不晓何时,都已经被指甲给刺破了皮肤,殷红的鲜血从中渗了出来。
“呵呵……”看着伤处,陈康笑了,不过这凄然惨白的笑容,其实倒更象哭。没有任何处理一下的意思,他仅是放松了握紧的拳头,随之将手甩了甩。陈康他现在,根本无心去管这点伤。就这点痛楚,他甚至觉得对于自己来说,尤尚嫌不足以呢!
此时的他,心中充满了对那个女人的憎恶,以及对自己如此愚蠢:竟被那个贱人蒙骗了那么久,而到了最后一刻却也仍未觉悟,乃至终于自取自辱的懊恼。
他对自己,对自己竟然被那样一个心怀叵测,不懂感情,也不爱自己:甚至可能,自始至终都不曾有半点将自己放在心上的女人——迷得神魂颠倒,甘心愿意付出一切的糊涂行为的悔恨,其实,远远更甚于对那个女人本身的痛恨!也因此,他喜欢这种疼痛。若有可能的话,他甚至想用更大的痛苦来惩罚自己。
如今的他,真格是,“悔不当初”!
于是,他愤然地把自己像丢垃圾一样的抛到了床上。
现在的陈康,他觉得自己就是一堆垃圾:不仅是如此,还是一个白痴,一个弱智,一个连起码真与假、黑与白以至天使与魔鬼都分不清楚的人——因此他对自己,已是彻彻底底的失去自信了!
他甚至,更蓦然发现,那个女人说的,也许没错!在这个世界上,他根本什么都没有,也什么都不是:没有名利地位也没有财富权柄,因而也就一无是处!
是的,的确,本来他是那么清高的蔑视这些东西的:认为世上成为金钱奴隶的那些人,是粗陋可耻的,是自甘堕落的,是龌龊下流的,是品格低劣的,是小人的行径,是肤浅的表现。而仅为了这些东西出卖自己的感情,伤害那些爱着自己的人,自己的亲人,更是一种最无耻卑鄙,最丧心病狂,最无法容忍,不可原谅的行为。
可现在,自己心目中的女神,曾经以为的知心爱人,将自己从孤独中拯救出来的恩人,竟然就是自己以往最最瞧不起的那种贱货:狠心肠不知廉耻为何物的毒妇,为了钱不惜出卖自己肉体的婊子——可想而知,这对他会是多么巨大的讽刺和打击啊?
因此,联想到当初,自己却是那么爱她,崇拜她……于是他立刻就觉得,自己的整个心灵世界,失守了:整个的世界观、人生观,崩塌了——而他的整个人,也都崩溃了!
……
怒火渐渐熄灭,心慢慢成死灰。
躺在床上,陈康他开始,感到自己就像赤祼祼站在凛冽的寒风中一样,身上是那么冷!
这,是一种入到骨髓里的冷;这,是一种仿佛要将人血液都凝结成冰的寒:很快,他的身体就开始忍不住——不由自主,如冬天风中的枯叶一般,瑟瑟发抖了!
于是,猛然,他把被子拖到了身上,并立刻紧紧的用它将自己包裹了起来。甚至,连头也都整个缩进了被窝里:身体卷曲着,人变得就像一只蜗牛,团作了一团!
但是可惜,他所感到的这种寒意,其实是来自灵魂深处的,所以一直过了半天,心却仍然是拔凉、拔凉的。
此时此刻的陈康,是咖啡厅中和那些在街上,被他一身的煞气吓得不敢直视其目光,甚至要远远躲开的人,见了绝不敢相信的。因为他再不是那时像只受伤的狮子,仿佛充满了危险的可怕模样,而是如同一只饱受了惊吓的兔子一般可怜。
他,就象一头将被屠杀的羔羊一样,无辜弱小。他,就象一只面对危险只知道无助的把头藏在翅膀里,甚而不懂得反抗的鸵鸟一样,无助迷惘。仿佛,谁来了都可以将之,任意的凌虐和宰割。
他,就这么躲在被里,畏缩着,一直的。直到被窝中的氧气稀薄到让他接近窒息了,他才不得不把头伸出来,透口气。可是,仍也只是露出一个头,脖子以下却再不肯暴露在空气中。然后,就这么目光呆滞的眼望着天花板,人一动不动……
天渐渐黑了下来,墨色泼了下来,室内的事物慢慢变成暗影,他也没有起来开灯的打算:反正,即使现在灯火通明,而他的面前也美女如云,且尽皆*横陈,轮番对他投怀送抱;又或,哪怕筵开整席,并都是些他最爱吃及最想吃却从未偿过的山珍海味、美酒珍馐——相信,他也只会视而不见,无动于衷!
他什么都不要看,他就这么一动不动,仿佛变成了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其实,他觉得自己已经死了,甚至好像从未曾活过,起码过去的二十多年,算是白活了,日子都活到狗身上去了。
他觉得自己错了,以往所坚持的清高和原则,也许真的只是一个笑话,一个天大的笑话。自己那么珍视的一切,谓为珍宝的东西,用生命守候的东西,别人用一幢别墅,一件西服,一块手表,这么简单的诱惑,就给买走了。自己当初的“女神”,而今发现,其实就象随时可以被一块肉骨头吸引,跟着陌生人离去,将自己的主人抛弃的一条*一样。
于是,随着那个女人的离去,忽然间,在他的心中,一直引为自豪的执着信念觉得不复再有存在的价值了:既然如此,既然在这个社会上,高尚敌不过无耻,道德抵不上诱惑,情感经不起考验,真爱战不胜现实,那么自己又何必这么太过于坚守着这些虚无飘渺的东西,让自己成为这个世界上特立独行的另类,不受人欢迎的存在呢?算了吧!罢了吧!
为了心中这一点点过去以为是大是大非的原则,如今看来却只不过是自己冥顽不灵、不切实际、愚不可及的固执,已让自己失去了当初的工作、疏远了过去曾经的朋友、错过了人生中太多的精彩。而也正是由于它所导致的清贫,才使如今自己连一个女人都留不住身边:并且,还差点被她骗至一无所有的窘迫境地——这,真值得吗?
如果不是因为自己侥幸,一旦现在自己所住的这幢房子过户给了她:那时候,上无片瓦下无寸土,不仅无法遮风挡雨,且连个立锥之地也都找不到了——这,就是自己与世无争,独善其身的下场吗?
如今的伤痕累累,就是自己要的结果吗?当然不是!但就连这,却都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想想都知道,如果不是那个女人等不了,万一房子到了他的手中,即使再要试图让她答应自己等租到房子再搬出去,怕也都只是痴心妄想了——那是一个何等可怕的狠毒女人啊?就她,会因为顾念往日情谊,对自己法外开恩、手下留情吗?真难以想像!
从在咖啡厅里那一幕便可知:她无论再对自己做出什么样残忍的事情,也是都不会让人感到意外的——包括把自己剥至光着身子,像丢野猫野狗一样,给赶到大街上去!
……
想着这些,忽然,陈康他突兀怪异的笑了一下!一张向来只充满了诚恳、真挚表情,纯厚到以至于有时显得木纳,或说得好听些是有点“书呆子气”的脸上,竟从未有过的透出了一丝邪意。
平心而论,陈康这个男人,他长得并不算帅气。不过只是肤色白晳五官也还倒清朗,看起来勉强尚能归于顺眼的,不讨人厌一类。但唯也仅此而已!只不至于面目可憎,用句常是形容女人的话来说,最多只“中人之姿”而已。可是此刻,在这丝邪意的表情下,不知怎的,他那本称不上如何英俊的脸庞,却陡然好似散现出了一种独特的魅力,邪恶的魅力!
的确,此时的陈康,心中正忽然生出有一种,被什么醍醐灌顶,以至大撤大悟了的感觉。觉得脑中一片清明,过去种种宛如隔世!当再一次回忆起事情的经过时,竟发现,好像是在看别人的故事一般了。更好像,一下洞悉了世间的一切。忽然觉得,自己的遭遇中,也许其实,也有自己的错:活得太天真了,太理想了——对感情,也太轻信了!正如她最后所说的,象自己这样幼稚的傻瓜,即使不是她,怕也会受到其他女人欺骗的。
态度,决定命运,不是吗?于是,陈康他遂开始检讨起自己之前所犯下的错误来!是的,人,不能两次在同样的地方跌倒:骗我一次其过在你,而若是在同一个地方跌倒,那可就是我的愚蠢了——此时的他,抱定了如是想想法。
那个女人会将自己如一堆垃圾一样的弃而不顾只是因为有了钱。而当初曾经对自己软语温存,主动的投怀送抱,现在看来,除了想被男人宠着之外,恐也不无自己那时还有点积蓄,人又好骗的关系。尤其是自己赖以存身的这套房子,想来她觊觎已不是一日半日了,怕这也才是她这个美丽的女人对自己投以青眼的真正原因吧!
钱,钱,钱,说起来,一切都是因为钱!
是它,让两个陌生的人成为情侣,也是它,让本来可以白首携老的一对各自东西。连咖啡厅里的那些旁观者,之所以会在背后看自己的笑话,甚至当面讥讽自己,怕也是因为自己没钱没势。而之后,他们和街上的那些路人一样畏惧和害怕自己,息了谈论、止了嘲笑,也并非是有所觉悟,而只不过是因为看出当时的自己对他们生命有所危胁罢了。
看来,财富和力量,才是生存在这个世界上,保护自己的唯一手段,所能倚靠的一切,而不是什么狗屁不如的高尚道德。而自己一直谓为珍宝的感情,那虽看似触手可及可却太难觅得了。好像天上的那轮明月,皎洁美丽但又那么遥远。
既然感情的付出不能获得同样回报,反而成为自己致命的弱点,那么就得将它如同割除毒瘤一样,毫不犹豫的割除掉吧:即使无法彻底做到这一点,也要把它深深的埋藏起来,不能再让任何人有任何可乘之机——陈康在心中,已暗暗的下定了这样的决心!
他再不要于自己身上再次重复这样的故事了,他再也不想再让自己受到这样痛苦的伤害!“如果必需要有一个人痛苦,那也绝对不能再是我!”:这,就是陈康他,对自己默默许下的庄严承诺!
“来吧,这个无比丑陋的世界;来吧,这个充满现实的社会;来吧,你这个笑贫不笑娼,暗无天日的人间道;来吧,你们这一个个披着衣冠的禽兽,一条条化成美女的毒蛇。来吧,你们都来吧!我已经准备好了,你们也准备好了吗?准备好,来迎接一个,已经决定将与你们同流合污,且会比你们还要污秽不堪的灵魂吧!准备好,将待一个,一个崭新的,再也不同的,陈康!”他斜眼苍穹,在黑暗中,冷笑着,于心里,向这个世界发出如是的挑战!
“是的,从今以后,我将比这个世界还丑陋,我将比这个社会还现实!我会是人间道上身价最高的男妓,我将会比所有的野兽都凶狠,比最无情的命运还残酷!我会武装到牙齿,用宇宙中最坚硬的金属来铸成铠甲,用人世间最巨毒的汁液来粹炼我的长剑。兵锋所指处,”他咬牙发誓道:“从今而后,谁也别想再让我受到哪怕一点伤害!”
一时间,他那一双黑瞳,闪烁出寒星般的光茫,仿佛刺破了这屋里的黑暗!
……
这么不知不觉中,一个漫漫的长夜竟就这样过去了。
当晨曦的第一道阳光从窗外射了进来,新的一天终于开始了。城市中,没有人知道,与此同时,在某一个角落,一个崭新的陈康,也随之诞生了!
这是一个,从内到外焕然一新,与昨日之前完全不同的,一个脱胎换骨的陈康!经过了这一场情殇的剧变,经过了这一夜心灵的煎熬,陈康他显然确是变了:这变化,无法用言语来描述,但却是一眼就可以看出的——看得出,他是经历了一场“浴火重生”!
只不过,无人能看出的是:今日,涅磐历劫破壳而出的,却不是火凤,而是一匹狼:一匹,誓要斩情绝欲,而再也不要存有丝毫仁善良知与道德人性的——不复再敢追求爱情,心中只有仇恨与报复欲望的“狼”!
2005…9…19 22:49
2007…9…5 9:52(第二稿)
2008…7…7 15:19(再改)
7:27 2009…3…9(再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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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