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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乖的细崽呀,读书是最好的成绩,乡政府是最好的交通,在家是最有力气的劳力,千错万错都怪那黄|色录像不是东西。政府要把那些拍黄|色录像的女人全枪毙了,不要脸的臭表子,杀杀杀,一个不留才过瘾。我苦命的侄儿呀,你去坐牢谁来给乡政府开门?谁来给乡长泡茶?谁来给书记洗短裤?乡政府没有你怎么行呢?都是我这个老东西、老不死惹的祸,什么事都没有怎么送你去坐牢呢?”
院长埋头翻阅打印好的假释申请,任由交通的叔叔胡说八道。当听到“什么事都没有怎么送你去坐牢”,院长不乐意了,合上掀开的申请说:“什么叫什么事都没有?难道我们法院冤枉好人乱判了?”
如此炎热的天气,娟娟当然不可能穿棉袄,而是穿一条粉红色的短裙。院长的不满逼急了交通的叔叔,他从身后拽过娟娟,做了一个惊天动地的举动:掀起娟娟的短裙,一把扯下内裤说:“院长你看哪,真的什么都没坏。”
“快穿好裤子。”院长啼笑皆非,“你们回去吧,我们会研究的。”
在“亲情感化室”里,女管教李英听交通如此这般一说,认为他获得假释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我们正在开展一场关于未成年人刑法保护缺陷的大讨论,这对你的假释申请非常有利。”她说。
有李管教的鼓励垫底,交通不再是那个需要帮主庇护的小毛孩了。遗憾的是,帮主没有与时俱进,还以为交通可以任由宰割。你看,帮主又拦住交通了,交通白了他一眼,这更激起帮主的兴奋。帮主拦腰抱住他,赤裸的上身紧紧地贴上去。
“躲开。”交通警告说,“不躲开我就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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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息了,啊,竟敢不听话。”交通的警告在帮主听来不过是一声呻吟,下身于是起了变化。交通头一低,咬住了帮主的手腕。帮主一声尖叫,虽然不撒手,交通还是感受到了他的下身在迅速平缓。僵持是短暂的,帮主顶不住剧痛,手一松,交通就挣脱了他的怀抱。手腕流血了,帮主恼羞成怒,想追上去把血抹在交通身上。刚跨出一步就被独眼拎了回来,独眼说:
“何必呢,大人不计小人过。”
三十二:真相
孤单带来的沮丧没几天就过去了,犹如这个季节的阴霾,来得快,去得也快。钟庆来到九号房,就等于欢喜来到帮主身边,因为他们以前认识。
铁门打开,进来一个风流倜傥的中年人,身穿浅灰色西服夏装,没有穿鞋,脚蹬雪白丝袜。丝袜特别抢眼,以至于让人误会为贵客临门。开门的是胡管教,他招呼小如说:
“我亲戚,你们别为难他。”
中年人手上拎两个大包,站在外间的空地上不知所措,“咣”的一声,身后关铁门的巨响震得他浑身一颤。
“钟书记,真的是你吗?钟书记呀,你怎么也进来了?”
帮主咋咋呼呼扑过去,钟庆还没弄明白这人是谁,手上的两个大包已经落在他手里了。
“走走走,进去说话。”帮主故作惊讶,“连我都不认识了?解小飞呀,我。那次在乡政府食堂我们不是一起吃过饭吗?”
“噢!噢!”钟庆似是而非地点点头,尾随帮主进了里间。
帮主先解开一个大包,里面全是新衣服,新衬衣、新裤衩、新背心、新丝袜,应有尽有;七匹狼、喜雀、鳄鱼、小白兔,从品牌上看就像动物世界了。
“分了。”蹲在通铺上的帮主对错愕的钟庆说,“破财消灾的道理你该听说吧?这些新东西留着早晚要害死你。我们钓鱼帮,不不不,我们九号房主张人要卑微,卑微使人进步、高贵使人落后,这些你以后都得慢慢学。”
帮主扎好大包,交给独眼保管,解开另一个大包。这个包所展示的东西是九号房见所未见的,大家“噢”的一声惊叹,都巴不得把眼球抠出来掷进去。里面有两只烧鸡,烧鸡发出逼人的香味,油光金灿的表皮让人垂涎欲滴。帅哥找来两个碗,装走烧鸡。烧鸡底下还套了一个塑料袋,里面是红色的苹果、黄|色的香蕉、白色的鸭梨和黑色的葡萄。
帮主抚摸它们问:“有说法吧?”
钟庆脸红了,“我老婆搞的名堂,叫四色水果,四季平安的意思。”
“当官就是不一样,连坐牢都这么讲究。”
独眼收好耐放的苹果和鸭梨,重要人物一人一根香蕉,次要人物一人一小串葡萄。这样,整个九号房都是大啃大嚼的声音,空气中也就香飘四溢了。独眼两口就吞了香蕉,捻动香蕉柄,香蕉皮便像女人的裙子那样舒展开来。钟庆拘泥地站在过道上,眼神落在空洞的某处,表情含混暧昧。独眼说:
“吃人嘴短拿人手短,本来我们是要封你一个外号的,看在烧鸡水果的分上,你自己取吧。”
“我叫钟庆。”
“知道知道,那是名字,我是说外号。”独眼撮起嘴努努大家说,“九爷、学者、帮主、刀疤、交通、帅哥、小雀、黑脸,大家都有外号,你没个外号怎么好过日子?”
“那你们就叫我书记好了。”
帮主说:“书记是你的职务,不算外号。外号越贱越好,书记书记,多难听。”
“可是,”钟庆犹犹豫豫说,“我被免职了,书记不是职务了。”
“书记就书记吧,”独眼说,“我们九号房还有叫皇上的哩。”
“我看你白白胖胖的,叫白地瓜最好了。”帮主提醒说,“书记书记,让他们叫死你就别怪我。”
书记靠近帮主说:“你在哪里认识我,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在你们乡政府食堂呀。”
“谁接待的?”
“派出所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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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跟派出所有业务往来?”
“有,来来往往的多了。所长叫张凯对吧?指导员叫刘一齐对吧?说起钓鱼帮他们熟得很。”
“钓鱼帮?”书记嘴里咝咝地吸气,想了好一会,“不像个企事业单位的名称啊。对了,钓鱼帮好像就是些职业扒手。”
“何必讲得这么难听呢书记大人?”帮主不高兴了,“我跟你这么说吧,你的书记让我当我是一定会当的,不就是开会念稿子平时读文件、给上面送土特产弄点钱回来发奖金?我的鱼让你去钓,你是一定钓不来的。”
书记拥有一张五千元的巨额钱单,这件鲜为人知的事到了钱单下放的当天,就成为九号房的爆炸性新闻。大家互相传阅,啧啧称道,使几个仅有一二十元的“中农”相形见绌。出于对书记与胡管教关系的不确定,小如没有指使独眼没收钱单,传阅一圈就还给书记了。书记翻来覆去端详,感叹说:
“胡管教真是好人哪,还把我这点钱变成钱单了。”
《海源日报》周五特刊携带着节日的喜庆气氛,从监窗飘扬而下。率先抢到彩报的是黑脸,帮主一把夺过来,满面笑容地交给书记。
“书记,你给我们讲解讲解报上的事吧。”帮主说。
书记仔细读了头版的某条消息,仰起脸感慨万端,“这小子,副省长了。”
帮主掰开他摁在报上的手说:“谁谁谁,书记还认识副省长?”
“就他。”书记指点照片上的人头说,“刚当一任市委书记就当上副省长。他来过我们乡,占地两百亩的开发区就是他要求我们搞的。”
书记欣赏了一番围观者钦佩的目光,放下报纸,搓搓脸发挥说:“我们哩,是贫困乡镇,听说市委书记要来指导开发区工作,几样拿得出手的风味菜都准备了一下。白斩鸡、狮子头、一春雷的料都备了,我一声令下厨房就动手。没想到书记一定要吃地瓜粥,他说在贫困乡镇搞铺张浪费怎么跟农民交代?这下可把厨师给害苦了,我们乡不产地瓜,再说也不是收成季节。办公室派五个人骑摩托车分头找,总算在开饭前把地瓜粥煮烂。还没进饭厅,我和乡长就汗流浃背……”
“兄弟,够义气。”帮主拍拍书记的肩膀说,“我们钓鱼帮不是吹的,人人都像你这样说一不二,说干就干,办事绝不拖泥带水。”
书记折起报纸,严肃地说:“这怎么可以类比呢?政府是政府,钓鱼帮是钓鱼帮,不一样。”
帮主笑了,“不一样不一样,你们不干活喝酒吃肉,我们累得半死弄那么一点小钱,派出所还到处逮。”
帮主成了书记促膝谈心的对象,书记感兴趣的气功和风水术,帮主都道听途说了一点皮毛。帮主仔细观摩了书记的面相、手相,并以此揣测书记祖坟和房屋的风水。帮主认为,书记此次事发,仍是恶人陷害所致。帮主点着书记的掌纹说:
“你35岁有个大坎,不过定有贵人相助,为你逢凶化吉。过了这个坎,就有持续十年的莲花运。干到处级是十拿九稳,看你的面相,熬到副厅也未尝不可。想听兄弟两句告诫吗?”
目瞪口呆的书记点头如捣葱,帮主于是接着说:
“俗话说得好,火到猪头烂、钱到公事办。钱财乃身外之物,留得青山在就不怕没柴烧。凭你的人品,能视钱财如粪土,前途就不可限量。”
书记拉帮主往里挪了挪,盘腿坐好,边交头接耳边用指尖在铺板上比画。由于音量太低,没人能听懂他们在切磋什么。书记大概是在跟帮主分析,陷害他的恶人到底是谁,以便采取有力措施,防范于未然。
有帮主围绕在周围,书记逐渐恢复了自信。曾经沧海难为水,书记并不想在九号房称王称霸,他心里有数,外面有许多人比他更着急,花钱打点上下求情。他只是想找一个人解闷,以打发九号房度日如年的难捱时光。
帮主死到临头,还能找回快乐?“不可能。”九爷的分析是,“帮主在酝酿新的计划,快乐是他的幌子,以此来掩饰真实意图。”
“什么意图?”小如不安了。
九爷笑一笑,扬扬眉毛轻声说:“跟你同样的意图。”
小如的呼吸停止了,身体晃了一晃,喉结上下蹿了几下,艰难地说:“我不理解你的意思。”
九指的手搭在小如肩头,“好了,空谈误国争论误事。该你上场了,压一压书记的傲慢,从精神上给他一个下马威。”
太阳下山后,小如故意让独眼把书记传到外间的墙阴下。因为天气太热不能垫毛毯,小如坐上水桶小屁股就悬空了,没法坐,帅哥将桶倒扣,在桶底垫了一条毛巾。小如坐在倒扣的水桶上,让书记坐在拖鞋上,这样,小如对书记说话就居高临下了。
小如问:“你哪里毕业?”
书记答:“海源师专,以后改的行。”
“教师改行妓女从良,不容易。那你现在是什么级别?”
书记认定小如是明知故问,还是克服不了长期养成的优越感。“正局级。”
“你这种级别的干部,海源有上万个吧?”
“没那么多,”书记说,“包括主任科员也不超过三千名。”
这个数字把在场旁听的独眼吓了一跳,他做梦也想不到会有如此庞大的官员队伍。小如笑了笑,他要的就是让书记自己说出来,自己不过是这三千分之一。小如正色说:
“按部厅处科套,你是正科,没有正局的说法。比如我们教授,享受正厅待遇,也就你们市长的工资吧。古时候文到七品武到九品,县长不过七品芝麻官,你们科级干部不能叫官,充其量是无品小吏。”
我们都把医药公司经理当大官,原来这种级别还不能叫官。独眼恍然大悟的样子。
书记心里连呼中计,他不想跟小如计较口舌之快,也不愿丢脸,不冷不热的回敬了一句:“海源师专校长的那部奥迪就是我们乡政府退去的,市里批评我们的小车规格过高,只好换桑塔纳。”
“我们学校可不一样,跟市里的关系好着呢。”小如说,“行政管理系搞的学历速成班,每次办班都超过百人,他们白白交五千块钱买一文不值的什么专业证书。去年开始更悬,办起研究生班来了,收费一万五千块居然还要走后门。其实呢,社会上的那些人根本拿不到学位,英语就把全部人掐死,最后发张结业证书了事。”
书记哑口无言,他自己就通过关系弄假文凭,报上了所谓研究生班的名。独眼听不太懂他们在谈什么,只是凭脸红耳赤的迹象判断,书记大人又吃了一招。小如暗自得意,决心乘胜追击:
“读过《后工业社会的到来》《增长的极限》《重建国际秩序》这几本书吗,对你们从政的人特别重要。”
书记除了文件和《海源日报》,平时几乎不接触任何读物,对这些著作更是闻所未闻。书记试图从侧面化解:
“上面千条线底下一根针,乡镇干部是全中国最忙碌的职业。”
“No matter where you work;you can aLways find tim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