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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的晚饭我吃得特别多也特别香,江南不断地往我盘子里夹菜,看我吃东西看得眉开眼笑,孔建洲在一边挺不是滋味地望着我,梁雅冰就一个劲儿给他夹菜,嘴里还念叨:“愣什么神儿啊?快吃!”
我知道江南为什么高兴,因为我好久没这么吃过东西了,最近一段时间,我瘦了好几圈,眼都陷下去了,用梁雅冰的话说,那就是“一丁点儿美女的模样儿都没了,整个儿一黄脸婆”。
饭后我们四个在一起打牌,梁雅冰端进来一个小盘子,里头放着切好的菠萝,孔建洲大惊,“这地方你都能弄着盘子?”
梁雅冰白了他一眼,“这有什么的,大惊小怪!小树亲爱的,这可是西双版纳的菠萝,给你。”
我接过来,“哪儿来的?”
“我带来的啊!怕你吃饭没胃口,特意从家里背来的。我们主任上礼拜去云南买的。”
我端着盘子,忽然没有话了。对,我是感动了。难道我不应该感动吗?
孔建洲伸手要吃,梁雅冰一巴掌拍开他的手,“一边儿去!给小树吃的,没看就这么一点儿嘛!”
“没事儿,我晚饭吃得多,你让他吃点儿吧。”我赶紧说。
孔建洲赶紧摇手,“不吃不吃,你吃了是好东西,我吃了没准儿晚上就遭报应……”
我端着盘子哭了。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哭,可我就是想哭。我哭梁雅冰对我的细心,我哭江南对我的耐心,我哭孔建洲对我的狠心——妈的孔建洲,才跟我分手不到一个礼拜,你居然就能这么坦然地面对我了?就这你还好意思说你真心爱我?
“怎么了?你……小树……你怎么了?我说错话了吗?”见我哭了,孔建洲依然像以前那么慌乱,这让我心里好受了一点,最起码我对他而言还是不一般的。
江南却没有慌,拍了拍我的背:“我也特感动,可你也用不着哭吧?”
梁雅冰愣了愣,“怎么回事儿?”
江南笑,“你大老远背着个菠萝给她,还是别人从云南给你带回来的,她能不感动吗?”
我哭得更厉害了——还是江南了解我。真的,还是江南明白我。别人全是胡扯!见我越哭越凶,梁雅冰和孔建洲越来越慌,可江南依然不动声色,等我抹干了眼泪开始吃菠萝的时候,他才对孔建洲说:“她就这样儿,一感动就哭。”
结果那天没打成牌,因为我哭得大家都不怎么开心。于是各自回房间,躺下睡觉。
梁雅冰很快睡着了,我却翻来覆去睡不着,半夜里,我的胃忽然疼起来,开始我以为是冰镇可乐喝多了,也没在意。可随后肚子也跟着疼了起来,而且疼得翻江倒海难以忍受,我抬起手想要开灯,发现我的胳膊已经在发抖了。
“小雅……小……雅……”叫梁雅冰的时候,我自己都吓了一跳,那声音就像是一只鬼在索魂似的,无力而颤抖。
梁雅冰可能是被吓着了,飞快地裹紧被子,嘴里还嘟囔:“妈的,谁家的败家孩子跟我重名儿?”
我这边疼得直冒冷汗,牙都快咬碎了,梁雅冰却无动于衷。我有点恼,但是怎么也放不大声音,只好继续鬼叫着说:“梁……梁雅冰,我肚子疼……要死了,你……你帮我倒杯热……热水……”
梁雅冰还在那迷迷糊糊地不动地方,我疼得实在受不了了,一翻身“咕咚”一声掉在了地上,梁雅冰这才吓得坐了起来,“小树!小树你怎么了?!”
我闭着眼睛虚弱地说:“你他妈要再不理我,就等着开追悼会吧……”
梁雅冰扭亮了灯,看到我,惊得倒抽一口凉气,“怎么回事儿?”
我疼地蜷成了一个团儿,话都说不出来了。梁雅冰慌了,“嗖”地跑出了门,又是叫服务员倒热水又是去拍江南和孔建洲的房门,带着哭腔喊:“你俩快点出来啊,小树……小树她……”那叫一个悲惨,不知道的肯定以为我死了呢。
我听见隔壁房间忙乱的声音,孔建洲显然是在睡梦中被惊醒的,两个大男人光着脚跑到我面前,一阵手忙脚乱把我扶上床。
我喝了口热水,刚想缓缓,胃里一股什么东西一顶,我立即无可抑制地呕吐了起来,多亏梁雅冰怕屋里晚上干燥放了个水盆在床边,否则,那纯毛地毯就全报废了。
看着我惊天动地地呕吐,三个大活人全傻了,直到我吐完,孔建洲和江南才异口同声地叫:“去医院!”
我发誓,那是我这辈子病得最难受的一回,死的心都有了,恨不得把肠子和胃全都掏出来扔了。大夫给的诊断:急性肠胃炎。
打了一瓶子消炎药,我依然紧紧皱着眉头,并且在还剩下半瓶子药的时候冲向了卫生间,再次惊天动地地呕吐起来。梁雅冰举着药瓶子站在我身边,脸都吓白了。
我们回病房的时候,孔建洲和江南正在跟那值班大夫讨论是什么导致我的这种惨状,大夫见怪不怪地说:“海鲜或者不新鲜的水果呗。”
孔建洲和江南双双盯着梁雅冰,梁雅冰脸色微微一变,我赶紧说:“肯定是昨儿那螃蟹不新鲜!”
大夫又说:“您别着急,这不是什么大病,一到夏天这得肠胃炎的比不得的还多哪!”
我一听这年轻的北京男孩这么说就来气,“照您这意思,我还算站对队伍了?”
大夫挺乐,“放宽心,明儿一准儿好!”
可是大夫错了,第二天我不但没好,而且由呕吐变成了上吐下泻,又去了一次医院,但这回只有江南,因为我把梁雅冰和孔建洲打发走了。我说好好的出来旅游,该上哪儿上哪儿去,我又没得癌症,用不着这么陪着。梁雅冰“呸”了我一口,嘱咐了一顿,走了。江南忧心忡忡地望着我惨白的脸,我安慰他,“没事儿。”
江南嘴唇一抖,喃喃说:“你这是招谁惹谁了你说……”他的声音低了下去,我蓦地想起了那晚他扬在小警察脸上的巴掌。心里一疼,肚子就更疼了。
旅游的三天就这么过去了,我在回程的车上依然呕吐不止,公司的人这才想起来关心我,纷纷问我到底怎么了。我已经吐得完全没有力气,江南替我回答了所有问题,跟新闻发言人答记者问似的。
我休了差不多一个礼拜的病假才好利索,我几乎在怀疑这个公司被谁下了诅咒,或者是我被谁下了诅咒,怎么我到了这儿之后就变得无比倒霉起来?
要说这世界上的事情真的根本没法预测,有时候你就能在不同的时间经历相同的事——当我休完病假回去上班,并再次在卫生间的隔间里听到别人议论我的时候,我对这一点从前被我认为很狗屁的言论深信不疑。
“哎,你知道吧,Susan怀孕了……”
“哎呀,那还不是一看就看出来,吐成那样儿,还那么能吃!”
“那你说,是谁的孩子呢?”
“难不成还是Joe的啊?肯定是那强奸犯的!”
“啊……”
上一次经历这种事的时候,我哭了,怕了,难过了,连推门出去的勇气都没有。但这次我没哭没怕也没难过,只有一种感觉:愤怒。
我打开隔间的门,堵在正要出门的两个女人面前,注视着她们,其中的一个脸色非常难看,皮笑肉不笑地跟我打招呼:“Susan啊,你……来啦……”
我看了她一会儿,目光转向了另外一个,另外一个也极其尴尬地说:“Susan,那些话,都不作数的……”
我忽然笑了,绕过这两个平时对我非常好现在在我背后这般诬蔑我的女人,一边洗手一边说:“这个他妈的冷漠的世界!”
(拾捌)
(拾捌)
在我那个看起来很高档的公司里,张小树已经和强奸犯扯上了永远也讲不清楚的关系,就算是张小树没有怀上强奸犯的孩子,她也一定是被强奸犯强奸了。——这是人们众口一词的说法。
所以张小树没有任何辩解或者解释的权利,当然也没有那个必要。谁也不需要真相,因为大家以为真相早已摆在面前。
于是张小树不得不屈服,因为她不可能短期内找到薪水这么高的工作,她甚至不可能在短期内找到工作。她要在北京活下去,并且继续生活下去,所以她就不可能义愤填膺地写一封辞职信,为自己的尊严讨说法。那是电视剧里的情节,不会发生在现实世界中。
这个他妈的可怕而冷漠的世界!
我彻底变了一个人,至少在公司我是彻底跟从前不一样了。我的心理产生了一种病态:瞅着谁说话都像是在议论我,瞅着谁说话都不像是真话。梁雅冰吓得要带我去看心理医生,我说:“在我觉得你说的话没一句真的之前,我还是正常的。”
梁雅冰没辜负我的期待,当天晚上她就说出了让我半点都不相信的话。
我正吃方便面,梁雅冰的电话便急三火四地打了过来,“小树!你赶紧过来,江南跟程开吵起来了!”
我左手拿着电话,右手拿着筷子,爱答不理地说:“你就是想骗我去看心理医生也用不着这么骗我吧?让我一眼就识穿了,太没水准了!”
“谁骗你!真的!”
“别扯了你!你今儿晚上不是有应酬吗?应酬他俩去了?”
梁雅冰急了,“张小树我才不跟你废话呢,后海‘甲丁坊’,你爱来不来!”说完她挂了电话。
我继续吃方便面,压根没打算答理这事儿。
过了十五分钟,梁雅冰电话又来了,“小树,你赶紧过来吧,你要再不来我看这两人肯定动手了。”
“小雅,你学坏了。你学会骗我了。他们俩是什么关系啊?七八年的铁哥们儿,雷打不动的关系,他们俩吵架?这么多年他俩连有不同意见的时候都少。打架?你忽悠傻子呢?”
“我操,张小树,你怎么油盐不进呢?我骗你干吗?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再不来出人命了啊我告诉你!”这时候我听到电话里隐约传来江南的声音:“我他妈真没想到,竟然是你!”
我这才明白,梁雅冰没跟我撒谎,立马慌了。挂了电话抄起衣服就走,门都忘锁了。要不是隔壁大妈使劲喊我,估计我们家就得被洗劫一空。
坐上出租车我拨通梁雅冰的电话:“你不是应酬客人去了吗?不吃饭跑酒吧干吗去了?”
梁雅冰不乐意了,“你不谢我还审我?要不是我路过瞅着他俩脸色不对劲儿偷着听了两句,指不定什么样儿呢!客人我都晾那儿了,你还不相信我,你说我这图什么呀我!”
“得了得了,你跟我生哪门子气,我一有心理疾病的病人……”
“滚你丫的!”梁雅冰骂我,“快点儿吧,我这也不好露面,我算哪道菜啊?谁知道这两人为什么大不了的事儿翻脸啊!得了啊,不跟你说了,我招呼人去了,要不明儿我就得被炒!”
挂了电话,我一个劲儿催司机快快快再快,司机扭头看我一眼:“要不您给我这车安个螺旋桨,咱飞去得了。”
好不容易到了后海,我下了车直奔“甲丁坊”,正好看见江南拎着程开的领子照着他鼻子就是一拳,他身后有人拉住他的胳膊,被他挣开,梁雅冰不知道从哪儿跑出来,想也没想上去就从背后抱住江南:“江南你住手!”
江南大怒:“你少掺和!今儿我非教训他不可!”他一挣一推,梁雅冰一个趔趄摔在了地上。
我大惊失色,也顾不上去扶梁雅冰,冲上前去也像梁雅冰一样从背后抱住江南,本来我都运足了气等着江南挣扎把我甩开,可江南在被我抱住的一瞬间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他站定,声音低下来:“小树,你……你怎么来了……”
那一刻我的心情很复杂。我没出过任何声音,可江南在我抱住他的那一瞬间便知道是我了。这种只有小说里头才能出现的事儿如今让我遇上了,要说我没想法那是假的,但我不敢有太多想法。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
我松开胳膊,走到程开和江南中间:“别在这儿站着了,回家去!”说完拉起两个人就走,一边扭头叫梁雅冰:“小雅,你能回赶紧回啊!”
梁雅冰冲出围观的人群朝我跑过来,“客户回去了,我解释过了,咱赶紧回,别在这儿现眼!”
出租车上,我坐在后排中间,不说话,梁雅冰回头看看我们,叹气说:“你说你们俩这是哪儿跟哪儿啊?怎么还打起来了?”
我侧过脸看江南,江南望着车窗外,面色平静。我用胳膊肘碰碰他,“没听人家问你话吗?”
江南歪头一点程开的方向,“问他。”
我又扭头看程开,程开揉着嘴角,苦笑了一下,“江南知道咱俩的事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