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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服,谁谁谁写了你最近都不怎么答理我整天和某某在一起,我要生气了……
后来信很快就烧完了,立夏也转身回到屋子里面。烟熏火燎的的确让人受不了,而且又是大热天怪难受的,满身都是汗,眼睛也被烟熏出了泪水。终于可以假惺惺地说自己为自己的青春感伤了一回。什么时候自己才可以改掉表里不一的虚伪作风呢?没理由地想起社会改造重新做人等一系列的词语。立夏心里也多少有些无力感。
躺在陌生的床上睡不着。翻来覆去感觉那些信烧成的灰烬又重新从天花板上掉下来覆盖在身上。感觉像是被一点一点活埋一样喘不过气来。
窗户外面好像有只猫一直在叫,声音婉转像是经过严格的声乐训练。大热天的不好好睡觉,把夏天搞得跟春天一样生机勃勃的简直受不了。立夏翻了个身,想起好像有个同学说过他家里的猫不分四季叫春一年从头叫到尾。
想起下午放学后刚刚买的杂志。这一次祭司的画叫《没有神的过往》,里面是个穿着白衣服的男孩子站在大雨里,汹涌的大街上车来车往全部看不清楚,只有他一个人清晰得毫发毕现。那些在屋檐下躲雨的人望着雨中的男孩子睁圆了眼睛,而那个男孩子面无表情。画的下面是一句话:“他面无表情地穿越了四季……”
而这时,睡意汹涌地袭来。
像是突然的潮水,淹没了每一根清醒的神经末梢。
立夏每天抱着一沓试卷穿行过那些烈日照耀下的香樟时总是会想,我的高中生活就这样开始了?在想了很多次之后末尾的问号就变成了句号。
每天早上都会看见那两个男孩子。在开学第一天的自我介绍上立夏记住了他们两个人的名字,因为他们的名字很特殊,一个叫傅小司,而不是自己听错的什么“笑死”,一个叫陆之昂。
立夏渐渐觉得两个人真的是天才,因为很多时候立夏都可以看到傅小司在上课时间根本就没听,只是随手在草稿纸上画出一幅又一幅的花纹,而陆之昂则是趴在桌子上睡觉。偶尔醒了拿过傅小司画下的草稿来看,然后动手也画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上去,每次又都因此被傅小司在桌子下面踢得嗷嗷乱叫。立夏想如果是我的话我肯定也会踢他的,因为没有任何画画的人会喜欢别人在自己的画上乱动。
偶尔陆之昂会突然抬起头对回过头去看他们的立夏微微一笑,说:“嘿,你好。”立夏马上就转过头去,为自己被他们发现而觉得有些脸红。不过陆之昂好像比较爱说话,经常对她说一些比如“你的名字真好听呢”之类搭讪的话,而且话语里还带着男生里少有的撒娇味道。真是和他那一副英俊高大的帅哥外貌完完全全不搭界。
而傅小司好像永远都是那副霜冻般的表情。偶尔有同学和他说话,他都是缓慢地抬起头,然后看着别人几秒钟后再慢慢地问一句:“什么?”眼睛里没有焦距像起了大雾,声音湿润且柔软地散在空气里。
已经九月了。天气开始微微发凉。早上骑车来学校的时候衬衣上会沾上一层秋天微凉的寒意,肌肤起了些微的颗粒。傅小司打了个喷嚏,额前的头发散下来遮住了眼睛。已经好几天了,傅小司一直想去把无意中留长的头发剪掉,可是一直没有时间。最近下午天天画画,美术老师说要参加一个比赛所以要突击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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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5夏至·香樟·未知地(5)
下午四点后的自习傅小司和陆之昂都是不用出席的,他们直接背着画板去画室或者学校背后的山上。立夏总是看着他们两个人大摇大摆地早退,离开的时候陆之昂还会笑眯眯地对她打个招呼说声再见。这让立夏经常咬牙切齿。可是咬牙归咬牙,傅小司和陆之昂的成绩的确是自己比不过的。这也是让立夏觉得很不公平的地方,凭什么上课画画睡觉的人可以每次考试都拿第一第二名而自己上课写满了一页又一页的笔记却要费尽力气才能冲进前十名呢?
上帝你确定你没有睡着么?
学校门口就是16路公交车的终点站,16路的另外一个终点站在浅川城市的边缘,那里是个废弃了的工厂,现在早就长满了荒草,走进去就被淹没得看不见人,一片摇曳的深深浅浅,在风与风的起伏里渲染出水状的纹路。
粉白色的茸毛飞起来,沾了一身。
傅小司俯在车的把手上,耳机里是嘈杂的音乐。里面的一个男人一直哼着一句好像是“I walked ten thousands miles,ten thousands miles to reach you……”像是梦里模糊不清的呓语,却配上了清晰的伴奏,像站在喧嚣的火车站里那些吹着笛子的人。他们站在喧嚣里面把黄昏吹成了安静,把人群吹成了飞鸟,把时光吹成了过往,把过往吹成了回忆。
傅小司抬起眼,陆之昂出现在面前。他皱皱眉头说“你下次最好快一点”。
“啊啊,不是我不想快啊,有个MM一定要请我喝可乐,盛情难却盛情难却啊。”
“你主语宾语弄反了吧。谁请谁?”
“……算你狠。”
“你再不去拿车我告诉你今天又会迟到的。”
陆之昂突然明白过来的样子一拍头然后转身跑掉了,衬衣下摆扬起来,在夏天里像是盛开的洁白花朵。
像他这样好看的男生,在女生眼里,总归是和花联系在一起的。
结果还是迟到了。傅小司恶狠狠地瞪了陆之昂,陆之昂咳嗽了几声装作没看见。可是老师不会装作没看见。最后的结果是两人明天每人交五张石膏人像。正侧后逆光顺光不可重复。傅小司望着陆之昂,眼里几乎要冒出火来。
回来的路上傅小司面无表情地说:“我挺同情你的,今天晚上要画十张石膏。”
然后陆之昂的自行车摇摆了两下咣当摔了下去。傅小司自顾自地骑走了,剩下陆之昂坐在路边大叫啊啊啊啊。
一群麻雀从路边的草丛里惊恐地朝天空飞去。
转眼就过了十月。天空开始变得高远起来,立夏偶尔抬起头可以看到成群的候鸟缓慢地向南方飞去。翅膀覆盖翅膀的声音在天空下清晰可辨。闭上眼似乎就可以看到那些弥漫着温热水汽的南方沼泽,成群的飞鸟在高高的水草间飞行。
每个星期都有考试。
这个学校以接近百分之百的本科升学率在全省几乎无人不知。所以,在这个学校里如果要进入前十名的话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
立夏觉得每天都累得要死。七七是艺术生,而且和立夏不是一个班的,她在七班,而立夏在三班。三班和七班在整个年级是最有名的两个班级。七班是出了名的艺术班,这个学校进来的艺术类考生几乎有一半都在这个班里,所以在马上到来的艺术节里,七班的学生几乎全部报了名。而三班集中了所有高分数的学生,每次考试的前十名里面三班的学生会占到八个,而前一百五十名中三班的学生会占到六十六个。
三班一共六十六个人。
所以立夏很多时候都觉得自己和七七生活在两个世界里。七七是学国画的,从小开始画金鱼画蝌蚪画对虾,一朵一朵的牡丹在夏天里盛开在宣纸上永不凋谢。而立夏在初一的时候画了一年的素描,初二开始不去上美术课,初三彻底把画笔和画纸丢掉。但是立夏从来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好,这个世界是公平的,换来的结果是立夏的文化课成绩考了全县第一,于是顺利地来了浅川一中。而且在开学到现在两个月的四次大型考试里面都跻身全校前十名。立夏对自己说,嗯,这也是很不容易的。
可是说完却突然没来由地有一股悲壮的感觉。
吃饭的时候七七问起立夏的情况,立夏说很好啊就是学习忙有点累。七七问有什么新的朋友么,立夏摇头。
风扇呼呼的声音在头顶越发地响亮,让本来空旷的学校食堂变得有些嘈杂。
立夏觉得天气依然很热,十月应该算是秋天了吧,看来秋老虎无论公母都很厉害。
七七瞪大了眼睛,说:“我还以为你一直没来找我是因为班上很多新认识的朋友需要照顾所以没空呢。”
立夏扒了两口饭,说:“我哪有你那么厉害,而且我班上的人都是读书机器,你和他们说话你都会闻到满嘴化学公式的味道。”
“啊,那么恐怖啊,所有人都是这样吗?”
“嗯,当然……哦不,应该有两个人不是吧。”
“嗯?”七七来了兴致,“是谁啊?”
“算了不说他们。你呢七七,新的班级开心么?”
“开心的。我们班上都是些神人。整天闹啊闹的,教室屋顶都要掀翻掉了。”
“是吗……”立夏的声音里有些羡慕。
“嗯,给你讲件好玩的事情啊,我今天笑了一天了,我们班的那个叫刘文华的女生写作文写道:……那只羚羊舍生逃命,拼了命地往树林里跑……你知道老师的评语是什么,老师写:……那只羚羊到底是想死还是想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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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5夏至·香樟·未知地(6)
立夏呆了呆后立刻笑出了声。然后回想起自己的老师,不由得有点悲哀。那个长着一张符合杠杆原理的脸的物理老师,以及张一张口就会闻到硫酸味道的化学老师。立夏不由得后背有点发麻。
午后的阳光总是很好,带着让人倦怠的慵懒。七七靠着立夏坐在香樟树下面,阴影从两个人的身上缓慢地爬行过去。一朵云,然后还有一朵云。于是这些倒影就从她们两个人年轻的面容上缓慢地爬过去。明与暗有了颜色,风从北方像水一样地吹过来。立夏开玩笑说:“我的天上有两朵云,一朵是白云,另外一朵,也是白云。”
“就像我家门口有两棵树,一棵是枣树,另外一棵,也是枣树。对了,是枣树吗?还是桉树来着?”
“应该是枣树吧?那课文我也记不得了。”立夏微微挪动了下身体,换了个更舒服也更慵懒的姿势。
“已经过了很久了呢。”七七突然说。
“好像是的。”
“立夏你想过除了学习你要做什么?”
“不知道呢。”立夏伸了伸腿,膝盖微微有点疼,也许快要下雨了。
“继续画画吧,想过么?”
立夏心里有什么东西被唤醒了,但是又好像没有彻底醒来,像是沉睡在梦里听到窗外打了雷下起雨,却没有睁开眼睛,只觉得身上一阵一阵的水汽和凉意,于是紧紧裹了被子。对的,就是像这样而已。
“啊,没怎么想过。我又不念七班,有什么好画的。”
“学校的素描班你去了么?不限制的,谁都可以去。”
立夏觉得心里又动了一下,感觉像是翻了个身,眼睛在蒙眬里睁了睁。
“那,里面都是你们七班的人么?”
“不是啊,好像全校的学生都可以去的,而且里面几乎每个班的学生都有。立夏去么?”
立夏转过头来望着七七,感觉像是梦醒了坐起来,在床上听到了外面哗哗的雨水声。立夏笑了笑说:“嗯,那我去。”
学校的画室在西南的一个角落里,被香樟覆盖得几乎看不到房子的外形。
是个有着青瓦的平房,学校最早的教室。
好像从清朝的时候这座房子就有了。那个时候的学生就在这种低矮的平房里上课念书考试,然后几年时光过去,离开浅川去京城赶考。
立夏背着画板提着画画的工具箱推开了门。
沙沙的声音传出来,很多支铅笔在画纸上摩擦出了声响,地上有各种石膏,几何体,人头像,最醒目的那个是大卫。
立夏在角落里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来,刚把画板支起来老师就来了。
是个年轻的老师,下巴上却留着胡子,看上去让人觉得怪异。立夏不太喜欢这样的人。她想不明白为什么搞艺术的人就一定要把自己也搞成艺术品呢?
这已经是第三次课了,还好立夏以前就学过,所以从中间开始听也没有关系。其实画画多半是自己的事情,老师讲得很少,而且总归是要天赋的。
笔尖一笔一笔游走,手臂手腕抬上抬下,有了框架,有了形状,然后细密的阴影覆盖上去,银灰色逐步占据画纸。
窗外突然跳过一只猫,立夏吓了一跳,手一抖笔尖清脆地断在画纸上。
“啊。”立夏轻呼一声。尽管微弱得几乎听不见,可是在寂静的教室里依然显得突兀。有人微微地皱了眉。
立夏伸手在画具箱里找削笔刀,却总也找不到。汗水细密地出现在她额头上。
“喏。”眼前有手伸过来,拿着白色的削笔刀。立夏抬起头,黑色的眉,睫毛,瞳孔。傅小司从前面转过来,眼睛望着立夏。
“啊。”立夏又轻呼了一声。这次是因为吃惊。他怎么会在这里。立夏心里有点慌乱。本来觉得三班应该没人会